邊道李府李義發文公告，邊道屬大不戎與並州兩方交界，南方險關，中間樞紐。自古邊道從屬並州，經此回歸，順應天時。此四方開道，來往經貿，促通文化。天神為鑒，居天神廟以上。

    公文貼得大小街道都是，圍滿眾多百姓，果然屬於並州了，還好這個公告上是李府發的，邊道還是李府治理，名譽上歸屬並州而已，多了天神後代在保佑我們，也好。

    端被叫到李府內，正準備具體商量一下天神後代的事如何處理，青河被人有更重要的事叫走。

    “你在這兒等我一下，如果午膳時間到了我還沒回，不用等我，自己先吃。”

    端點點頭，四處打量李府的布局，因李審的事，府內還掛著死喪的白幔。李審死時匆忙，邊道危在旦夕，簡單地就下葬了。如今局勢已定，往開點想，邊道還是邊道，沒什麽特別的，重新厚葬李審的事，便重提了上來。

    這事對青河和端來說，不是什麽大事，但是青河頂著人兒子的身份，此事事關孝道，就是天大的事，繁瑣卻得珍而重。

    想著青河也沒占盡人家的便宜，還得賠上跪拜大禮，實實在在做一回人家的兒子，端光想就覺得搞笑，既覺得青河可憐又覺得他活該。

    她那幸災樂禍的模樣被青河瞧到，走之前都被他敲了敲腦袋，那仿佛就在說，罪魁禍首的你置身事外。

    端在府內四處遊走觀賞，不知不覺走得迷了路，一時不知自己在何方。有個帶著孝帽的小孩從旁邊偷偷看出來，一直盯著她好奇地瞧。

    端回身也看到他，跟李義長得六分相似，李義的兒子李尋。

    不小心走到人家的府後方了。端裝作沒瞧見李尋的樣子，往回走。

    “姐姐。”看著有點怯怕陌生人的李尋大著膽走了出來。

    “姐姐是天神後代嗎？”看端不停步，李尋繼續追上來。

    “李尋，你這樣隨隨便便走出來，萬一我是壞人，你就遭殃了。”

    李審被殺，李義被殺，李尋還小，萬一也被害就慘了。青河應該不會對李尋下手，青河要的是天下，不是這個邊道，邊道還需要個李家繼承人，除了李尋，沒有第二個李家子。

    李尋聽到端這麽說，目光害怕遲疑，腳步卻努力不往後退。

    端仿佛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

    “什麽事？”端蹲下來問李尋，兩人中間隔著一丈的距離。

    “李尋能活著長大嗎？”李尋問這個的時候，眼睛裏含上了兩包眼淚。

    “當然能。”

    李尋小手背不停地擦眼淚，眼淚越擦越多：“我母親說，爺爺死了，父親不是父親，我是不是也要消失了？”

    什麽意思？端心中皺眉，父親不是父親，難道李夫人發覺不妥了嗎？

    端念頭還沒想完，李尋的眼淚才掉落在半空，一聲尖叫劃破到處飄著白綾的壓抑著的哭泣的李府。

    “夫人——！！！”

    “夫人——！！！”

    “夫人——！！！”

    李尋睜大眼睛看著端，端也看著李尋，他擦眼淚的手還在眼睛旁邊，五歲的他已經猜到大約發生了什麽事，可是他怕的一動不敢動。端出於避嫌不過去看，兩人就這麽隔著一丈距離，無話說地看著對方，李尋眼睛裏是慌張，端眼睛都是沉默。

    李府下人亂作一團，有人在救夫人有人在哭有人再說叫李義，還有人發現小世子也不見了。

    李尋再也哭不出來。

    “你不過去看看嗎？”端問李尋。

    “我今年才五歲，為什麽要這麽安排我的命運？”李尋在問神，神現在就是端。

    “李尋。”端道，“神也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每一天都努力活著，活著才有答案。”

    李夫人柳氏上吊自縊，魂歸西天。

    端走出李府，來到天神廟，廟內天神看著邊道。端與天神像四目相對，喃喃自語：“李氏隻是一個縮影而已，每一個地方，都有一個李審，一個李義，一個柳氏，一個李尋。”說完，也不清楚自己表達了什麽，內心苦悶，想要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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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在一家重開業的酒樓內喝悶酒，上午喝到下午，下午喝到傍晚，店小二原本生怕她喝醉找不到人付賬，端將金葉子放一邊，店小二點頭臉上都是笑地將所有酒搬到端的廂房內。

    怎麽喝都喝不醉，越發精神。端氣悶，打算走，小二敲門送菜進來。

    “我沒有點菜。”她身上一分錢都沒了。

    “是一位公子點的。”小二一邊說一邊放下菜往外撤，我的個媽呀！喝空了七個酒壇跟沒事人一樣，非妖即怪。

    公子？

    “是我叫的。”青河手上還有兩碟菜，從門口施施然地進來，“這店小二被你嚇得夠嗆，以為你是妖，哆嗦著腿不敢再進來，隻能我來端了。”

    是青河，不是李義。

    端心中高興，卻道：“怎麽來了？現在李府內不是最亂的時候嗎？”

    “再亂我也得吃飯，餓了一天了，你也是，還喝了這麽多酒。”青河看看周圍堆著的空酒壇。

    “李夫人自殺，是因為她知道你不是李義。”

    青河問她：“那你能理解‘知道不是所以就自殺’的邏輯嗎？”

    端被問得語塞，李義與李夫人長期不在一起，照理說，李夫人對李義的感情應該濃厚不了哪裏，況且還有個五歲的小兒子。

    “對呀，為什麽李夫人會自殺？”

    青河指指矮榻，道：“坐下來，先吃點飯，我將我聽到的事說給你聽。”

    端趕緊坐好吃飯。

    “菜也吃，看你瘦成什麽樣，臉還沒手掌大，公戶止是不是虐待你了。”

    青河看著端認真吃飯的模樣，感慨道：“一覺醒來你就這麽大，大約十七八的模樣，你小我十餘歲，你十七八，我便也三十幾了。”

    端白一眼青河：“等你三十幾的時候再說這句話吧。我現在好好吃著呢，你快講。”

    “你吃上了，我還沒吃，虧我特意找你一起吃，真是太沒良心。”

    是你自己說我吃你就講，想想青河忙了一天，便安靜讓他好好吃頓飯先。

    端胃裏都是酒，吃不了多少就飽了，一遍一遍地如廁。青河很無奈：“要不是你是我妹妹，保證將你丟到大街上。”

    “你吃得太慢，我又想聽，一著急，尿意就不斷地上來。”端反駁道，“我記得小時候你吃飯速度可不是這麽一口一口的，你就是故意吊我胃口。”

    青河笑一笑。

    好不容易等青河吃完了，他還要喝茶，端急得在青河麵前走來走去。

    “好了，可以開始了。”青河放下茶杯。

    端立馬坐好在一旁。

    “你有沒有想是為什麽……好好好，不用這樣看著我，我這就講。”

    “李夫人是因為被李義***，懷上李尋，才嫁入李府的。”

    端一臉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