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李尉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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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自己這出奇招收獲到效果,李尉放緩語速,緩緩說了起來。

    “這些家夥有忠貞不二的,也有貪生怕死的。從那些人嘴裏,我知道旦餘琦和天理教不少秘密。更知道,他們從東倭請來上百位有經驗的武士和將領。”

    說到這裏,李尉嘻然一笑,“當時我就納了悶,一向消息靈通,海麵上那艘船少運了一匹綢緞,那艘船多運了一件瓷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的東海商會,怎麽聾了啞了?”

    “東海商會沒有那麽神,都是以訛傳訛。海麵那麽大,東海商會怎麽會管得了每一艘船。真要管得住,江浙、閩海怎麽會有那麽多大戶,都是靠海上走私起得家。”

    岑國璋訕訕地說道,看到李尉隻是在笑,又追問了一句,“那元邱兄如實上報了?”

    “當然上報了。這種事,我就算想瞞,也瞞不過耳目眾多的內班司和都知監。任公和杜鳳池雖然跟益之你非常親近,但他們對皇上的忠誠,卻是真真實實的。這種事,他們不會瞞的。”

    岑國璋聽了後,臉上的訕色更濃,“皇上不是沒怪罪嗎?內閣和五軍府也沒有什麽下文,說明真沒這事。”

    “嗬嗬,益之啊,你不要再掩飾了。”李尉臉上的笑意更濃。隻是想到東南的那些破事,他又笑不出來了。

    當年他替皇上在東南當惡犬,橫衝直闖,把江浙的權貴世家們得罪了一個遍,終於把局勢勉強穩定下來,讓押錯寶的勳貴世家們暫時沒有發作,度過了皇上登基頭一兩年最危險的時期。

    可是現在,大好的局麵卻被一步步崩壞到這個地步!

    “其實這事報上去又如何?”李尉喟然道。

    “東海商會睜隻眼閉隻眼,很正常的。他們又不是海防巡檢司,亂賊請東倭武士,關他們什麽事?朝廷不管,他們管什麽?”

    “益之你睜隻眼閉隻眼,也很正常。你又不是江浙的官員,那裏的亂賊通倭,關你什麽事?你和東海商會去管了,才是逾製僭越,壞了規矩。是不是啊益之?”

    岑國璋已經恢複正常,淡淡一笑,“元邱兄說得沒錯。朝堂上下,都把旦餘琦和天理教當成了第二個樂王。”

    李尉冷冷一笑,“旦餘琦是那個沒用的廢樂王能比的嗎?我抓過他的爪牙,有不少堅貞之士。連這些小嘍囉都被盡收其心,調教成那般模樣,可見此人有大才。而且根據一些傳聞和小事,可以看出此人堅韌凶殘,工於心計。最重要的,朝中有權貴與其勾結。”

    “從被先帝立為儲君,到現在,已經十年有餘。皇上勵誌圖新,行變革政十餘年,現在頗有成效。國庫充盈,四海鹹服。皇上心中的那口氣,已經散得七七八八。他苦了那麽多年,覺得該好好享受一下。廣納嬪妃,求長生,修葺宮觀”

    說到這裏,李尉的臉上閃過不甘和失落,還有幾分嘲諷。

    “好大喜功的皇上還想在史書上留下中興明君的美名,所以他選中了旦餘琦。縱容其坐大,等到時機成熟時,再一舉蕩平。賊勢越大,功名豈不是越大!”

    “如此一來,皇上既能以此煌煌大功收官,自此安心專享太平盛世,又能借旦賊亂軍之手,摧毀勳貴世家在東南的根基。一舉兩得啊。大變之後就是大安。隻是真的如此嗎?”

    “皇上以為旦餘琦隻是一頭惡犬,不管如何縱容,也不過是隻畜生而已。可他萬萬沒有想到,旦餘琦不是一頭惡犬,而是一隻狼王,手下帶著一群惡狼。原本皇上有三條鐵鏈鎖住東南,昱明公,益之你,還有如海公。三人合力,威壓之下旦賊不敢輕舉妄動,東南固如金湯。”

    “偏偏別有用心者,煽動皇上身邊那群糊塗蛋,以搶功為目的,唆使皇上挪走了昱明公和益之你。三道鐵鏈,去了兩道,還是最粗最結實的兩道。旦餘琦怕是做夢都會笑醒。”

    聽李尉說到這裏,岑國璋突然接了一句。

    “洪首輔是和塵同光。覃北鬥是過於自負。徐達賢是利欲熏心。魏國顯是身不由己。博翰典林兩公是執拗偏激。其餘的,真的是稀裏糊塗。倒是四德先生劉穆然,屢屢上書,求出鎮越秀,甘為老師的副屬。”

    李尉的嘴角上翹,似乎笑得很開心,隻是配上他那雙三角眼,就顯得有點詭異。

    “皇上潛邸的那群幕僚中,劉穆然最聰慧,也心機最深。”說到這裏,李尉的語氣變得有點神神道道,十分詭秘的樣子。

    “益之,你有沒有聽說過皇上在潛邸時,曾經有位道士相助。”

    “聽說過。說那位道士是天上靈官真君降世,專門來輔助皇上這條潛龍。皇上被立為儲君後,那道士化成一道青煙,騰空升天,自回天庭去了。”

    岑國璋嘴巴撇了撇,這種神神道道的傳說,實在是荒誕至極,十有是皇上身邊那群讀書人編出來的。

    天降祥瑞,天命所歸,自古以來君王就喜歡玩這一套。

    “哈哈,”李尉仰首大笑,下一句卻語出驚人,“那位道士真有其人。”

    岑國璋眼珠子一下子瞪圓了,皇上還真有得道高人相助啊,難道他才是這個世界的位麵之子?

    “不過你肯定想不到,那位道士是劉穆然叫人假扮的。道士給皇上建言的天意良計,其實都是劉穆然借他的口而已。”

    這大瓜,十足地保熟啊。

    但岑國璋心頭一轉,似笑非笑地問道“四明先生如此處心積慮地安排,就是不想讓人知道。怎麽會讓元邱兄給識破了?”

    “你啊,跟四明先生一樣機敏聰慧!心眼活!”李尉讚歎了一句,然後解釋道。

    “那是我無意發現的。益之,你知道我這人,出身市井,所以對命數這類方術有些信。有段時間,很想找人給自己算一命。所以千方百計接近那位羽士高道,使勁地討好他,想從這位高人嘴裏討得幾句我的命數批語。”

    “結果有一回老道喝高了,露了馬腳出來,讓我識破。此人不是什麽道士,就是個江湖術士,他受人指派而來的。於是我就暗中觀察,發現他與劉穆然私下有聯絡。又找法子悄悄試了幾回,發現老道高深莫測的建言,跟劉穆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後來皇上被先帝立為儲君。功成名就的老道順勢提出要歸隱山野,修道求真。其實啊,我知道,劉穆然給了他一大筆銀子,又悄悄給他換了個身份,然後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從此這世上多了個得道真人奉天命下山輔佐明君的傳說。”

    聽到這裏,岑國璋覺得很奇怪,忍不住問道。

    “元邱兄,四明先生這是為何?他既然才智高絕,又有心輔佐皇上,何不直接亮明身份,露出真本事來?說不得還能留下類似前漢張子房、後漢諸葛武侯的美名來。”

    “當時我也很奇怪,百思不得其解。現在想來,是劉四明把皇上此人看得太透了。張子房和諸葛武侯譽滿青史,因為他們遇到了漢高祖和漢昭烈帝。我們的皇上,可沒有那份胸襟和氣魄啊。”

    說到這裏,李尉臉上露出幾分譏諷,“你想做伊尹薑太公,他卻覺得你是王莽曹孟德。滿門抄斬時,找誰哭去?”

    從李尉臉上的神情,岑國璋除了看到譏諷,還看到失落和解脫。但明顯看得出,比此前要輕鬆多了。

    岑國璋笑了笑,直接反問一句,“元邱兄,你是何時產生想加入明社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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