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盛國公府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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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老師洪中貫的這話,黃彥章的耳邊像是有銅罄猛地一擊,一時啞然無語。
這兩年,覃徽鳳督造玄都觀和天元宮,十分用心,頗得正弘帝歡心。加上皇上非常關心工程進度,不僅常派心腹內侍前來查看,還隔三差五親自來轉一轉。
於是覃徽鳳不僅與內廷周吉祥等人關係更加密切,更是成了皇上跟前的紅人,炙手可熱。甚至有人斷言,用不了三五年,就會出現父子同閣這一曠古爍今的盛舉。
於是覃派人馬,無不奉覃徽鳳這位南緣公子為二當家的。甚至有時候二當家的話,比大當家的話還要管用。
黃彥章突然想到,這位南緣公子似乎跟洗塵公子等人的關係不錯。
自從那位修心公子壞了事後,有心人便把名聲鵲起的南緣公子補了進去,湊齊了京師四公子。而且由於覃徽鳳的家世和官位,被奉為四公子之首。
似乎覃徽鳳也樂於被如此奉承,還是時常與其餘三位公子聚首,時時以四大公子的名義召開詩詞文會。
再想到剛才聽到金吾衛緹騎抄沒盛國公府的大動靜,黃彥章可以斷定,覃徽鳳看到皇上勃然大怒後,當機立斷,把洗塵公子隋黎檀給招出來。說他被此賊蒙蔽,將其引薦給了袁可立,然後雲雲
具體情況黃彥章不清楚,但大致脈絡卻能猜測出。雖然覃徽鳳如此招認,在皇上麵前落得個灰頭灰臉,但總比被內班司和都知監查出實情要強。
馬上就要對東南用兵,錢糧還要靠覃閣老主持籌備。覃徽鳳本又嘔心瀝血兩年,幫皇上修建好了心心念的天元宮和玄都觀。
現在覃徽鳳主動坦白,把大部分罪過推到隋黎檀和袁可立身上,皇上怎麽都要給他們父子倆一個麵子。
而且有了覃徽鳳的指認,坐實了盛國公府三公子隋黎檀與陸成繁及旦賊勾結,毒殺封疆大吏的罪行。等於給皇上遞了一柄利刃。
幾方麵綜合,覃氏父子肯定能躲過此劫。皇上對他們的處置,肯定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黃彥章想了想,忍不住問道“恩師,你說袁可立被牽涉其中,還有一種可能,是有高人設計,陷害袁可立?是何方高人?”
“老夫想不出。應該是陸成繁和隋黎檀之外的高人,此人應該就在江南。甚至可能是他引導隋黎檀把主意打在覃徽鳳身上,再由覃徽鳳引薦去認識袁可立。隋黎檀與陸成繁關係密切,隻有少數人知道。他更出名的是四公子之一。”
黃彥章沉吟道,“單單陸成繁出麵,袁可立不會掉進這個陷阱裏。隻有隋黎檀出麵,袁可立才有可能掉以輕心,中了圈套。恩師,隻是”
他遲疑了一下,最後咬牙說道,“如果真如恩師所預料的話,有此高人。首先此人才智高絕,用計神鬼難測。更需要對陸成繁和隋黎檀的言行了如指掌,甚至在他們身邊埋有細作內應。學生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世上會有這樣的人。”
洪中貫也長歎一聲,“老夫也想不出來。傳聞壽王有位心腹謀士,被派到廢樂王身邊,成為首席謀士。隻是廢樂王爛泥難以扶上牆。那人倒有這份手段和本事。隻是聽聞他跟壽王破裂,被迫保命出奔海外。”
“恩師,你說的可是肅忠謀?”
“嗯,好像是叫這個名字。”
黃彥章的頭搖得更堅決了,“恩師,那就更不可能了。肅忠謀就算還潛匿在東南,插手此事。他孤身一身,如何知道陸、隋的行蹤,更別提去引導兩人。能掌握這些訊息,又能在兩人身邊埋下細作的,除了內班司和都知監,再無他人能做到。”
說到這裏,黃彥章愣住了。他似乎想到了什麽,但是隨即自己又否定了。
洪中貫也搖著頭,附和道,“是啊,這確實萬萬不可能。”
黃彥章告辭離開洪府,坐在巍巍顫顫的轎子裏,他還是心緒不定。
尤其是自己說萬萬不可能時,老師雖然口頭附和,但目光炯炯,眼神裏像是在閃爍著一部《周易》。
難道老師還知道些不為人知的情況,隻是不方便說出口。
黃彥章知道,由於老師主導的蜀黨,實力遠遠弱於覃北鬥主導的晉黨。雖然老師後來招納了部分前次輔尚一闐尚係人馬,但前首輔沈平安沈派的許多人馬,被覃北鬥招攬去。加上他又跟博翰公為首的清流化幹戈為玉帛,實力更盛,遠遠超過自己的蜀黨一脈。
也正是這樣,老師才會被皇上放心地用為首輔。
為了抗衡實力強勁、咄咄逼人的覃係一派,黃彥章知道老師暗中跟明社有交往。現在看來,老師跟明社的交往之深,可能遠遠超出自己的想象。
轎外的喧鬧聲讓黃彥章從思緒萬千中回到現實。他忍不住掀開窗簾,看向外麵。
街道上人來人往,如同一群生生不息的螞蟻。街邊富麗堂皇、琳琅滿目的店鋪,對於他們而言,就像天上的明月,可望不可及。
還有像轎夫車夫這類必須專心看路的人,路邊再繁華,他們也如視無睹。偶爾瞥過一眼,也跟路上的石子一樣。
時不時有錦衣華服者穿行其中。他們悠然自在,出了這家店,馬上進了那家鋪,流連忘返,樂此不疲。他們應該才是這太平盛世的主角。
突然間,一個熟悉身影從他視線裏閃過。
嗯,這不是範大友嗎?天都快要黑了,他這是要去哪裏?看方向是奔南城,難道是赴約?真是奇怪,他今天中午剛剛趕到京師,火急火燎地把消息傳給自己後,現在又去跟誰會麵?
想著大舅子日夜兼程,帶來的是驚天動地的消息,黃彥章心裏不淡定了。
平日裏你四處去花,去浪,隻要不給老子惹麻煩,都由得你去。現在偏偏這個敏感時期,你屁股還沒坐熱,就跑出見人,難道你還有什麽要緊事,需要去見另外的人?
黃彥章心頭一動,正要囑咐心腹家丁前去跟蹤範大友。突然轎子停住了。
“怎麽回事?”
“老爺,前麵金吾衛辦事,把路給封住了。小的前去交涉了一番,金吾衛的軍爺說,要押一批人去詔獄,路過此街口。很快的,請老爺稍等片刻。”
“詔獄?”黃彥章沒由地一陣哆嗦。
這是金吾衛所屬的大獄,也是皇上親自直接掌管的大牢。被押解進去的,都是欽定大案的要犯。
黃彥章心裏沒由地一陣緊縮,就像一隻手伸到胸膛裏,握住那顆心,使勁地捏了又捏。
一陣哭喊聲從遠處傳來,黃彥章忍不住挑起窗簾,看到一行人在披甲持銳的金吾衛軍士們的押解下,緩緩走來。
最前麵是三輛囚車,第一輛車上的那位披頭散發的人犯,黃彥章認識,正是大名鼎鼎的盛國公隋聞鍾。緊跟其後的第二三輛囚車上,正是他的嫡長子和嫡次子,隋黎梁和隋黎栩。
隋聞鍾麵如死灰,垂頭喪氣,仿佛數十年富貴人生鑄就的精氣神,在一瞬間被徹底摧毀。隋黎梁,原本就是一副酒色過度的虛弱樣子,現在簡直是奄奄一息,應該去的不是詔獄,而是京師最有名的醫館。
隋黎栩滿臉通紅,一路上在不停地破口大罵,“隋黎檀,老子入你個麻!你個混賬玩意,背祖棄宗,忘恩負義的家夥,老子入你個麻!”
路邊看熱鬧的人大喊道“好!隋二爺好樣的,就該這樣!入你的小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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