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到底誰下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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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彥章臉色更白了。
“盛國公府?皇上還是下手了。”
洪中貫冷笑幾聲,“東南勳貴世家們,以為服個軟,進獻些財物,能被就此放過?他們盤踞江浙各地,同氣連枝,根深葉茂。東南這一朝廷最富庶的地方,盡在他們掌握之中。皇上和中樞能睡得著嗎?”
“恩師,人家已經輸誠,皇上還下此毒手,會不會讓人心寒?”
黃彥章說得很含蓄,洪中貫聽出話裏的意思。當初盛國公等人服軟,進獻錢糧財物,皇上把他們誇上了天。現在天元宮、玄都觀都修好了,一轉背就把人拿下,闔府抄沒。
難道不怕天下人說皇上刻薄寡情?
洪中貫沒有正麵回答,“勾結亂黨,毒害忠良。盛國公府、長林侯府都被查抄。隻是長林侯早有準備,一家子跑得幹幹淨淨不知所措。盛國公府,除了他們的三公子,卻一個都沒跑掉。”
說到這裏,洪中貫又補充了一句,“鳳藻宮那位,不日將進皇貴妃。”
黃彥章一聽明白了。
盛國公府和長林侯府涉嫌勾結亂黨逆賊,毒害封疆大吏,不拿他拿誰?隻是盛國公府上下倒黴,被洗塵公子這個坑爹貨給坑慘了。
隋黎檀難道以前被他老爹家暴過?心中有無比痛恨,否則一般人能下這麽狠的毒手嗎?
“恩師,鳳藻宮那位,誕下皇子後,被進封貴妃。現在又進封皇貴妃,聖眷日隆,會不會有一日成為皇後?”
昌國公府現在是東南勳貴世家為數不多的存在,也成了皇上手裏的遮羞布。所以黃彥章覺得,這位吳妃富貴不可限量。
“皇貴妃到頭了,做不了皇後的。皇上心裏,陳皇後的地位不可動搖。再說了,吳氏成了皇後,她誕下的小皇子就成了嫡子。立嫡立長不立賢。立嫡可排在立長前麵。”
聽了老師的話,黃彥章點了點頭,附和道“學生明白了,立後,廣安廣順兩王那裏,都過不去。”
“你知道就好。”
黃彥章轉到正題上,“恩師,你剛才說東南局勢,還有一夥人的態度,需要好生琢磨。學生愚鈍,實在想不到是哪一夥人,還請恩師明示。”
“明社!”
洪中貫的話讓黃彥章大吃一驚。
“恩師,明社和四海公會,雖然對旦賊有所縱容,可上至皇上,下至地方,都是這個態度,他們不想縱容,也沒有辦法。但學生知道,他們應該,嗯,是絕對沒有與旦賊勾結。”
洪中貫好氣又好笑地看了一眼學生,沒好氣地說道“老夫當然知道明社絕不會跟旦賊勾結。他倆要是勾結在一起,早就天崩地裂了。”
“那恩師的意思是?”
“以前如海公坐鎮江南,他與明社關係密切,幾乎可以視為一體。就算旦賊作亂,有如海公在,明社還是會竭盡全力去平息逆亂。子明你跟益之交情匪淺,你大舅子也久在東南與他們搭夥做生意,應該很清楚明社在東南的實力。”
“學生知道些。昱明公王家,原本就是餘姚世家。四海公會縱橫東海,在明州根深蒂固,現在又盤下了鬆江。恒源通、隆利昌等商號,耳目遍布東南各地,暗中與其合作的人,不計其數。楊良玉又坐鎮淮安,與江南隻隔數百裏,朝發夕至。更是手裏握著昱明公和益之在淮東編練新軍留下的底子”
說到這裏,黃彥章猛然意識到,明社不僅善於治軍理政,經營地盤也是一等一的好手。楊瑾在淮東,是一省之長,這是明麵上。東籬先生和淮右書院在淮西,教書育人,是暗地裏。東西呼應,手裏一堆的徒子徒孫和舊故好友,在兩淮地方上編織出一道又深又密的大網。
還有黔中,現在可以說是曾葆華的一言堂。而且借著改土歸流,他還把手伸進了川南、雲東、桂北。數千各土司的土兵,南下跟從昱明公在安南討逆平叛,就是佐證。
荊楚,跟江淮類似,薛昆林在明,舟山先生和南嶽書院在暗。
豫章,是昱明公和岑益之揚名的地方,一堆的舊故。還有桃洲先生和白鹿書院。
江漢,有洪山書院,主持之人是昱明公的六弟子赤峰先生。江南,湧泉書院從蘇州搬去了鬆江,聽說現在由海虞公在主持。
黃彥章越想越心驚。
按照慣例,朝中派係大佬們,都是有自己的基本盤。比如老師,他籍貫是豫章,但在川地做了十幾年官,還主持過兩次鄉試。一堆的學生故吏。所以洪派也被稱為蜀黨。
覃北鬥,本就出自河東大戶人家,被稱為晉黨。
但是像明社這樣經營地方的,還真沒有。
洪中貫看出黃彥章心裏的驚駭,“看出門道了?明社這是給務實官吏走出了一條新路。願意在地方用心做事,就能經營出自己的一片天地來。所以如海公、李尉、於廣道等人,才願意與明社親近。”
“恩師,還有這江淮、豫章、湖廣,再加上四海公會,似乎隱隱把江浙包圍在其中了。”
“子明啊,有進步,終於被你看出來了。雖然昱明公在兩廣,岑益之在陝甘,都是隔著千山萬水,但明社早早布局,在東南亂事中占有主動權。”
到此時,黃彥章有些領悟洪中貫剛才所說的明社對東南局勢態度的真正含義。
“恩師,你是說如海公現在被害,東南目前的局勢就跟明社毫無關係了。是好是壞,他們暫時不會去管了?”
“是的。如海公在,旦賊作亂,他會出麵挑頭,組織力量平叛。以他的資曆、名望和能力,在昱明公和岑益之脫身不得的情況下,是眾望所歸的不二人選。到時候明社在江浙的明暗實力,還有豫章、江淮和東海的三麵合力。旦賊再聲勢浩大,也比廢樂王和思播土司強一些而已。僅此而已。”
說到這裏,洪中貫盯著黃彥章,目光深邃,裏麵飽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種種情緒和言語。
“隻是這樣,皇上甘心嗎?覃內閣甘心嗎?博瀚公和典林公甘心嗎?還有那些人甘心嗎?甚至可以問一句,明社甘心嗎?所以說,如海公被害,裏麵的內情誰也看不清,可能永遠也看不清。”
黃彥章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恩師,你是說這個袁可立出麵,與陸侯爺一起宴請如海公,就是一件十分蹊蹺的事。”
洪中貫緩緩地點頭,“袁可立此人,也翰林詞臣出身,與博翰公、典林公關係密切。當初受博翰公引薦,又獻了一份定藩條陳,博得皇上器重,被擢升為豫章藩台,監管廢樂王。隻是眼高手低,坐視廢樂王坐大,惹得皇上大怒,從此仕途坎坷。”
“隻是不甘心的他不知用了什麽法子,又搭上覃開陽的線。當時覃閣老雖然隻是一介戶部侍郎,但炙手可熱。有了覃開陽的提攜,袁可立逐漸被起複,還接替四明先生出任金陵留後。”
“所以老夫一直想不通,他為何會跟陸成繁攪合在一起?袁可立不是愚鈍之人,不可能沒察覺到陸成繁的狼子野心,也不可能不知道如海公是東海局勢的定海神針。可他偏偏就攪合在其中。”
“思前想後,老夫覺得隻有兩種可能。一是覃家有人暗中出麵。二是有人設計,陷害了他。”
黃彥章這時提出了不同意見,“恩師,覃開陽不致如此無智,就算他有什麽想法,也隻會叫袁可立暗中從事,不會如此明顯。”
“子明,現在覃家不僅隻有覃開陽一人,還有一位南緣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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