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陳洛心中沉思，大玄十三州，城池數以千計，如何選擇，就能體現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或許，這才是老師的真正考驗。
    如果陳洛的選擇是繁華之地，竹聖自然也會應允，不過心中對陳洛的評價或許就會有所下降。
    錦上添花又如何？依然是富貴遮人眼。
    可如果一味選擇苦寒艱險之地，又會顯得陳洛誌大而才疏，缺乏對自己的清楚認知。
    聖道地可不是同家族封地一樣，扔在那裏就可以萬事不管了，一旦確定聖道地，那就是半聖的私人領地，朝廷便不再插手，一切都需要自己去打理。
    所以，怎麽選擇，是一個難題。
    往好的方向想，老師是送給了自己一片自由發展的根據地；往差的方向想，呸，老師送出手的東西能有差的嗎？這個不許想。
    陳洛聯想起之前雲思遙的話，心中有所明悟。
    這不單單是一座城，而是一個登高處。
    是讓自己站在高高的地方，看清這天下。
    偉大領袖教導過，處理問題，要善於抓住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麵。
    那如今天下的主要矛盾是什麽？
    人蠻之戰。
    那矛盾的主要方麵又是什麽？
    人族在人蠻之中出於防守的被動地位。
    完美，破題√。
    陳洛迅速將目光落在了大玄北部。
    那雙眼睛釋放出前世玩《三國誌11》，尋找第一座城池的光芒！
    “六師姐，你能跟我說說北方人蠻之戰的情況嗎？”陳洛開口道。
    “人蠻之戰？”雲思遙臉色微微一鬆：“沒問題呀。”
    ……
    “人蠻之爭，說到底，其實是天道和蠻天的爭鬥，這個想必你已經了解了。”雲思遙說道，“但是落在具體的層麵，還是需要仔細去研究一番的。”
    “天道生靈，掌握超凡力量的有人族和妖族。”
    “蠻天生靈，掌握超凡力量的則是蠻族和蠻獸。”
    “你知道為何我人族數次強盛，但是最終都無法徹底磨滅蠻族嗎？”雲思遙突然問道。
    陳洛搖了搖頭，他其實也有這個疑問，遠的不說，就說本朝麟皇和武帝，兩代雄主，都是俾睨天下的大帝，但為何每每隻是打到蠻族退土，俯首稱臣就歇戰罷兵。
    前世的漢唐，那些胡人可以一路北逃，走西域，前往中亞、西亞，甚至打到歐洲，但是在這個世界，據說極北之處就是足以凍死蠻族的無垠冰原，哪怕將他們驅趕進冰原，也能斬草除根，為什麽不這麽做呢？
    “唉……”雲思遙歎了一口氣，“這和人族的修行特點有關。”
    “不去說佛門，隻說掌握了人族大勢的儒門與道門。”
    “儒門術法神通的本質是以道理引發天地共鳴，獲得超凡入聖的實力；道門殊途同歸，本質上是以神魂之力引發天地共鳴，掌握無匹的偉力。”
    “但是儒道兩家的修士，一旦進入了蠻原，與天道之間的聯係減弱，術法神通的威力自然就會削弱。”
    陳洛一驚：世界壓製？
    “隻有儒門半聖和道門道尊，自成天地，才能擺脫這種束縛。”
    “大儒及大儒以下，道君及道君以下，越深入蠻土，戰力越弱。解決方案隻有以濃重氣運代替天道之力，不過這需要消耗的氣運實在驚天！”
    “所以，人族很難徹底將蠻族趕盡殺絕。”
    陳洛心中了然，不過新的疑問又生了出來：“那蠻族入我天道之地呢？”
    雲思遙說道：“蠻族中無論蠻神一脈還是蠻祭一脈，都是蠻天賜下力量注入他們的肉身與神魂，不受脫離蠻天的影響。”
    陳洛點點頭，大概明白了。其實就是說儒道兩家更像儒將，講究的是調動天道的兵馬，而蠻族更像是猛將，靠的全是個人勇武。
    “就是說蠻族進入天道之下，完全沒有任何影響？”陳洛又確認了一遍。
    雲思遙點頭，肯定了陳洛的說法，不過又補充道：“所以就要說一說正氣長城了。”
    陳洛聚精會神，之前他總是聽到“正氣長城”，也是不解，難道在這個超凡世界，一道長城就能擋住蠻族？但是又擔心隨便亂問丟人，才忍住沒有發問。
    “正氣長城的真正名稱應當是‘天道禦蠻陣’，乃是一道‘安邦國術’。那些官員通過官印調動氣運的官術你是見過的吧？”
    陳洛點點頭，當然見過，當年為了這個還花了幾千兩銀子呢。
    收錢的是咱們蔡同塵蔡徒孫！
    沒有注意到陳洛臉上古怪的神色，雲思遙繼續說道：“那官術就是‘安邦國術’，‘天道禦蠻陣’則是唯二的另一門國術了。”
    “蠻族踏入陣中，會有天威降臨，壓製蠻族的氣血與神魂運轉，增加蠻族的損耗，所以能夠起到抵擋蠻族的效果。”
    陳洛微微皺眉，問道：“既然‘天道禦蠻術’這麽厲害，為什麽不在整個境內布置呢？是不是消耗太大？”
    雲思遙搖搖頭：“不是。曾經確實有半聖提出這個想法，甚至付出了實踐。但是後來發下禦蠻陣的總體威力是有上限的。若是分散的越多，單個陣法的壓製力就越差，才不得已放棄。”
    “經過無數年的匹配和嚐試，目前的正氣長城算是禦蠻陣最有效率的布陣方式。”
    “正氣長城並非一條連綿不斷的陣法，而是由九個陣法組成。”說著，雲思遙伸手在疆域圖上點了幾處地方，解釋道，“從最西側的接天大雪山到最東邊的星辰海，漫長裏的人蠻邊境，一共分為了九段陣法。”
    “每一段都有一座重城作為陣眼，鎮壓陣法，因此被稱作鎮城。”
    “這九座邊鎮，就是人族九鎮。鎮城之下，又有次一級軍城鎮壓核心陣路，稱為路城；路城以外，還有拱衛之地，叫做衛城。”
    “鎮-路-衛三級體係是正氣長城的所在，至於再往下的所與堡則基本都是依附於正氣長城周邊所建，或屯糧、或屯兵，或預警。”
    “九鎮中又以居中的‘萬仞山’為主。”雲思遙點了點地圖上標注萬仞山的位置，“作為總鎮，可以分調機動的陣法之力協助急需的地方，因此也是兵相幕府所在。”
    說完這些，雲思遙停頓了一下，笑嘻嘻地看著陳洛：“小師弟，難道你想選一個鎮城？這個可能老師不會答應啊。”
    “當然不會。”陳洛連忙搖頭，開玩笑，這可是關係著無數人命的地方。
    他仔細看著地圖，指著兩處正氣長城中間的空地問道：“六師姐，那這些陣法斷接的地方怎麽辦？”
    “怎麽辦？打咯！”雲思遙聳聳肩，“這些地方又叫做‘血肉走廊’，是蠻族必攻之地，除了極少數蠻族死攻正氣長城的戰役外，大部分時候，蠻族都會通過攻打這些地方南下人族腹地。”
    陳洛心中微微一沉，地圖上那些縫隙並不大，但是若放在實際地理上，足以堆成一眼望不邊的屍山血海。
    “這裏就不要選了，不合適。”雲思遙看著陳洛發呆，開口說道。
    陳洛微微一笑，他自然不會選這裏，不是不敢，而是不能，他的目光順著漫長的邊境線緩緩移動，最終落在了最東方的一座城池上。
    那個地方很有意思，整個地域突兀地探出了海岸線，又微微向上，如果說整個邊境所有重鎮的位置基本上保持在一個寬度帶內的話，這座城就是落在寬度帶上麵的一點。
    在那地域的下方是一個半月形狀的海灣。地域廣袤，卻沒有幾座城池。
    “東蒼城？”陳洛看著這座城市的名字，又望向雲思遙，“六師姐，這座城似乎不再正氣長城範圍之內？”
    雲思遙看了一眼東蒼城，點了點頭：“東蒼城，前朝時所築，入蠻原千裏，就是蠻獸聚集的蠻吼穀。蠻族若是大軍來襲，會引發蠻獸暴動，所以此地並無麵對蠻族大軍之危。”
    “前朝的本意打算開海路運送前線物資至此，再中轉至東部各大邊鎮。”
    “隻是星辰海中水妖聚集，多有劫掠，後煬帝開內河至淵州樂崖城，東蒼城就此作廢。”
    “不過因為蠻吼穀的原因，時不時會有蠻天之力滲入。所以城內雖然還有一些人口，也有官員打理，不過比起其他城鎮來，要少上許多。”
    “說是一個苦寒之地也不算過分。”
    “雖然資料上沒有提及，但是這邊應該還是存在一些蠻族部落的。”
    “小師弟，有興趣？”
    陳洛摸了摸下巴，點了點頭，非常有興趣啊。
    這開局，公孫瓚模式了。
    一點蠻天之力而已，儒道的身子都不行，但是他可是武道，能在乎這個？
    城裏有人口，還能有政權運作，那說明附近的蠻族部落並不強，自己接管城池後應該也能應對。
    感覺是一個很棒的發育地點啊。
    也是，誰能想到在前線找發育地呢？
    “你再仔細考慮考慮。”雲思遙點了點地圖上一座名為“蒹葭”的城池，說道，“這件事不著急，你可以再看看，仔細考慮！”
    “就它了！”
    陳洛確定地點點頭，對雲思遙說道：“六師姐，我就選這座東蒼城了！”
    雲思遙看著陳洛確定的眼神，輕輕一笑，放棄了勸阻。
    “好吧，聽你的。”
    “就東蒼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