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8章 水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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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聲洞在白巫山上,道路難行,眾人棄船登山,足足走了半日,才找到禦氏族人的洞府。

    “小侯爺,你回來了?”

    一個瘦小枯幹的老者得到消息一陣風似的衝了出來,他有三分像人,七分像鬼,體毛甚長,麵孔隻有巴掌大小,讓人望而生畏。

    “老胡叔,我爹呢?”

    禦秦從擔架上撐坐起來,見到老者露出喜慰之色。

    “山君到國尉府議事去了,你這是怎麽了?”

    老胡發覺禦秦一臉病容,急得抓耳撓腮,關懷之情溢於言表。

    禦秦強笑道:“我在飛鷹峽和人交手,受了點小傷,不礙事。”

    “咱們先回洞吧,我叫三郎來,給你看看。”

    老胡將眾人引進三聲洞安置。他說的三郎便是禦秦的三叔。

    禦東極兄妹五人,有兩個姐姐,兩個弟弟。

    祖龍掃平六國之後,遣發五十萬大軍南下,意欲一舉蕩平炎方,當時的國尉驕狂無備,蠻人趁夜來攻,破軍殺將,龍師慘敗,幾乎全軍覆沒。

    禦東極以白衣入幕府,獻計畫策,龍族大軍重整旗鼓,終於將炎方收歸版圖,設立三郡。

    禦東極被國尉倚作智囊,出入帥府,常為座上之客。

    老胡忙著給祝家人安排住處,聽說祝焱被東城抓走,唏噓不已。禦東極偏巧不在,老胡也拿不出什麽主意。

    老胡吩咐一個小妖去請禦三郎,等了半天,小妖回來報說,“三爺和鬼族公主在一起,他說任何人不許打擾。”

    “這個三郎,你沒有說小侯爺回來了嗎?”

    老胡氣急敗壞的拍著大腿,無奈道:“小侯爺稍等片刻,我去叫三郎來。”

    禦秦笑道:“這個鬼族公主又是何人呢?”

    老胡解釋道:“龍族大軍二度征伐炎方,大獲全勝。三郎看這個鬼族公主生得美貌,將他接回洞中,整天被迷得五迷三道,諸事不理。你不要著急,小嘍囉說不清楚,我去喚他便了。”

    老胡查看過禦秦的傷勢,他也束手無策。禦東極不在,洞中隻有禦三郎道行最高,此事非他不可。

    禦秦知道禦三郎性好漁色,莞爾笑道:“既然三叔對這位公主如此癡迷,何不就讓他們結為夫妻?”

    老胡笑道:“你爹也是這個意思,但那鬼族公主已有婚約,執意不肯。是以三郎軟磨硬泡,不肯離開她半步。”

    禦秦輕哦了一聲,臉色略顯尷尬,祝家姐妹和虞清都在,聽到禦家做出這等欺男霸女之事,怕是要心生鄙薄。

    “幾位且寬坐,我這就叫三郎來。”

    老胡一把年紀,雖說白巫山風土閉塞,他也頗知人情世故。意識到言多必失,便告了個罪,退了出去。

    禦秦看著老胡離開,回過神道:“虞老伯,連日奔波,大家都累了,我這裏有老胡叔和英姿照料就可以了。你們都去休息吧。”

    虞清躊躕著道:“祝家被東城抓去,不知令尊有無良策,若有用得上老朽的地方,隻管支應一聲。”

    “是啊,”禦秦點了點頭,麵色凝重的道:“東城人馬若將嶽父押解回龍庭,更加難以措手。等我父親回來,我便和他籌劃此事。”

    虞清又道:“我看這白巫山風景甚佳,想在山中結一茅屋,老朽已是殘年餘力,若能埋骨於此,也算一樁幸事。”

    禦秦愕然道:“老伯是嶽父摯友,理當由我和英姿養老送終,三聲洞大可住得,何必要去山中結廬而居?”

    “這是老朽一點心願,還望賢侄能夠成全。”

    虞清是四靈人族,不習慣住在山洞裏,寄人籬下也頗不自在。

    祝英姿接過話頭,“伯父乃奇人異士,特立獨行,你就不必勸他了。等伯父選好了地方,千萬通知侄女一聲,我和英秀一起幫你蓋房子。”

    “這是自然。”虞清微笑頷首。

    禦秦忙道:“我讓老胡叔派些小嘍囉給你們使喚。”

    說話間,一陣雜遝的腳步聲傳來,一個白衣男子快步衝進來,身後跟著去而複返的老胡。

    “小秦,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不早點告訴我。”

    白衣男子進門來怔了一怔,似乎沒有料到房裏許多人,他身材略顯矮小,收拾的卻也幹淨,頭上係條抹額,脖子掛一串獸骨,一雙眼珠子滴溜溜亂轉,盡往虞嫵和祝家姐妹身上打量。

    “三叔,小侄腿腳不便,不能給您行禮了。”

    禦秦微微苦笑,他也未料到龍鼓凝聚的水渦如此凶險,若非明欽將他救出,賠上的就不隻是一雙腿了。

    “你小子哪來這麽多禮數,讓我看看你的腿怎麽了?”

    禦三郎已聽老胡說過禦秦的情況,笑著坐到床邊,掀開被子在禦秦腿上來回摸索。

    祝英姿見禦三郎眉峰漸漸皺起,心頭咯噔一跳,試探道:“怎麽樣?”

    禦三郎幹咳了一聲,神色如常的道:“沒什麽大礙。你到底是如何受得傷?”

    禦秦把飛鷹峽遇襲一節說了一遍,心虛道:“我的腿傷是不是很嚴重?”

    他的雙腿已經失去知覺,雖然沒有明顯的外傷,風神一族功夫幾乎全在腿上,若不能恢複如常無異是極重的打擊。

    禦三郎寬慰他道:“我看是經脈有些閉塞,讓我幫你推拿幾次應該問題不大。”

    “那就謝謝三叔了。”

    禦秦鬆了口氣,他對禦三郎的修為還是十分信賴。

    虞清要到山上住,虞嫵自是和他一起。大家初來乍到,還沒有領略白巫山的風景,聽說禦秦的傷勢並無大礙,便出了三聲洞,到處玩賞一番,覓一個風景絕佳的地方修建草屋。

    白巫山山勢嵯峨,山下便是茫茫大江,山中蠻王妖獸極多,三聲洞隻是其中之一罷了。

    虞清結廬的地方不宜太遠,否則無法得到三聲洞的庇護。雖說祖龍在炎方設立三郡,收歸版圖。深山之中卻非兵鋒可及,仍是蠻王洞主的天下。

    山中林木蒼鬱,多是獉狉未開之地。虞清、虞嫵、明欽、祝英秀出了三聲洞,沿著山道上到山頂,隻見群山萬壑,峰嶺連綿,雲遮霧繞,如同萬馬奔騰,山下則是驚濤拍岸,吼聲如雷。

    四人遊覽了一番,看著天色將暮,搭建茅屋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仍先回到三聲洞歇宿。

    禦三郎為讓禦秦寬心,同時為祝家人接風洗塵,在洞中擺下酒宴。

    不過祝家姐妹心憂祝焱的處境,興致不高。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禦三郎喝得微醺,醉態可掬的道:“侄媳難得到我們三聲洞來,白巫山鍾靈毓秀,不比你們鳳凰國差。你們安心在這裏住下,令妹和小虞姑娘還沒有嫁人,改天三爺介紹幾個小夥給她們認識。”

    禦秦日間讓禦三郎推拿了一番,感覺上似乎好了一些,心情放鬆不少。他素知祝英秀的脾氣,嘴上不肯讓人,怕她火氣上來和禦三郎爭吵,忙道:“三叔,英秀早有婚約,這事你就不必操心了。”

    禦三郎聞言麵孔一黑,砰的一聲將酒碗拍到桌案上,斜乜著眼睛道:“有婚約?有什麽狗屁婚約,我禦三郎何等英豪,這樣的夫婿打著燈籠你也找不到。”

    禦秦大驚失色,不知他何以忽然說出這番話來,急道:“三叔,你喝醉了。來了,送三叔回房休息。”

    老胡連忙招呼幾個嘍囉上前,攙扶著禦三郎離開,陪笑道:“三郎胡言亂語,八成是想起那位鬼族公主了,大家不必放在心上。”

    祝英秀推坐而起,淡淡道:“我吃飽了,先回房休息了。”

    這時,遠處忽然傳來女子的尖叫聲和重物落地的聲音。

    老胡搖頭苦笑,“大家慢坐,我過去看看。”

    山中條件自然無法和祝家莊相比,論起器物精利和仙界更是天差地遠。不過虞清、明欽等人作為貴客,還是分到幾個單獨的石室,明欽和虞清同住,祝英秀和虞嫵一起,至於禦秦、祝英姿夫婦自不必說,祝家的莊客就隻有和洞中嘍囉擠一擠了。

    睡到中夜,虞嫵忽然闖了進來,搖醒明欽,著急的道:“不好了,英秀姐下山去了。”

    “什麽?”

    明欽也知道祝英秀並未死心,肯定會回去搭救祝焱。

    “英秀姐肯定去飛鷹峽了,你腳力好,快去追她回來,不能讓她出事。”

    虞嫵晚間看祝英秀心事重重,她還勸祝英秀耐心等禦東極回來商議對策,哪知祝英秀趁她睡著下山而去,虞嫵對明欽頗為信任,未去告知祝英姿便先到他這裏來。

    虞清聽到動靜,也醒了過來,寬慰她道:“嫵兒不必慌張,墨羽有神飛之能,肯定能把英秀攔回來。就怕她性子太倔,不肯聽你的。”

    “你們放心。我一定把英秀找回來。”

    祝英秀跟明欽提過返回飛鷹峽的事,明欽沒有答應,她不得不獨自行動。她斷了一臂,又人單勢孤,想從東城手裏救人無異於癡人說夢。

    祝英秀是三聲洞的貴客,她要出去自然無人攔阻。

    明欽向守門的嘍囉詢問了一下,得知祝英秀離開已有半個時辰,她隻說出去走走,嘍囉不明就裏,也未放在心上。

    明欽幻化出鳳凰金翅,沿路搜尋。下到半山腰,忽然聽到一陣打鬥之聲,明欽心頭一動,加快速度趕過去查探。

    遠遠就見火鏈飛舞,除了祝英秀還能有誰。可惜祝英秀際遇不佳,剛離開三聲洞便遭到伏擊,幸好她是火英之體,修為不弱。掌心火光吞吐,凝聚成一條火鏈,對方猝不及防,倒被她殺傷數人。

    “抓住她,別讓她跑了。”

    兩個青年站在一旁觀戰,一個麵目黧黑,身軀壯碩,身上穿著獸皮,掛著獸骨,嘴裏嗚嗚怪叫,命令手下圍攻。另一人身形高瘦,臉色蒼白,頭上結了幾個發辮,雙目狹長,透著一股幽森之氣。

    圍攻祝英秀的人皆是黑巾蒙麵,身穿麻衣,手裏拿著獸骨打磨的刀劍,極為鋒利。

    祝英秀左衝右突,她似乎並沒有打算返回三聲洞,一有機會便往山下衝去。

    上回一個遲延讓祝英秀傷在蕭青褵手裏,若非自斷一臂,幾乎性命不保。這次明欽吸取教訓,鼓蕩金翅疾撲而下,掌心變幻出誅仙劍,削鐵如泥,他從後掩殺,幾個蠻人不及回身,登時被砍翻在地。

    觀戰的蠻人首領大吃一驚,嘴裏發出一聲尖嘯,明欽退到祝英秀身邊,低聲道:“你沒事吧。”

    祝英秀眼底掠過一抹喜色,硬氣的道:“死不了。”

    “他們為什麽要抓你?”

    明欽看這些人裝束古怪,應該不是三聲洞的人,對他們的來意頗感奇怪。

    祝英秀翻了個白眼,氣悶道:“我怎麽知道,我走到這裏,這些人就不由分說殺出來,他們說得話我又聽不懂。”

    四靈人族雖然有共同的文字,語言多少有些差異,蠻族沒有文字,語言差別更大,根本難以溝通。

    白衣人抬了抬手,示意手下稍安勿躁,開口道:“若我沒看錯,你們是從三聲洞出來的吧。”

    明欽啞然失笑,既然這個人能說四靈語言,溝通起來就容易多了。他擁有的墨羽記憶雖然如夢境一樣逐漸淡忘,語言能力還在。

    “閣下有什麽指教?”

    蠻人頭領忽然用生澀的四靈語說道:“禦三郎抓了我的妹妹,這是她的未婚夫,我們是來向他要人的。”

    明欽恍然而悟,原來此人是鬼族公主的哥哥,白衣人的打扮倒有些像四靈人。

    “那你們應該到三聲洞找禦三郎要人,我們隻是過路的,我想大家沒有必要再打下去。”

    鬼族是龍族的死敵,祖龍大軍征伐炎方,對付就是鬼族,鬼族雖然勝了一場,奈何龍族勢大,終究難以抵擋。

    禦東極頗得國尉任囂信任,屢次建言獻策,自然也是鬼族的冤家對頭。

    鬼族太子和水伯見祝英秀從三聲洞出來,便想將她劫作人質。禦東極兄妹五人,皆是妖族奇傑,神通廣大,兩人登門挑戰,勝算不大。

    方才祝英秀就要力竭被擒,豈料明欽中道殺出,他脅生雙翅,更加容易高飛遠引,眼看著功敗垂成、徒勞無功,兩人自然極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