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0章 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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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識時務者為俊傑,龍族掃平六國,兼領山海,連神族都不是對手,何況你們小小鬼族。想要活命就乖乖投降,莫做垂死掙紮。我這人寬宏大量,過往之事不會跟你計較的。”
禦三郎對阿縞尚未死心,現在禦東極回來,更是心神大定,滿以為勝券在握。
“來呀,把桀駿和烏晉帶上來。”
禦三郎一聲令下,桀駿、烏晉都被五花大綁推攘出來。
烏晉是在洞房裏著了道,桀駿吃得酩酊大醉,原以為禦三郎有情有義,說不定能引為強援,萬沒想到一覺醒來便被層層綁縛,羈押看管起來。
禦三郎原想借著阿縞和烏晉成親的機會,來一個偷梁換柱,未成想阿縞深藏不露,不但將他製住,還盜走了扶桑琴。
禦三郎破除禁製之後,趕緊亡羊補牢,一邊控製桀駿、烏晉一幹鬼族人馬,一邊找尋阿縞的下落。
過不多久,虞清從山中回來,祝家姐妹方知虞嫵落入阿縞手中。
正在一籌莫展的當兒,妖兵來報,說禦東極連夜回洞。
禦東極得知鬼族太子和烏江水伯親自登門要人,擔心禦三郎應付不了,向任國尉告了假,星夜趕回。可惜他仍然慢了一步,禦三郎弄巧成拙,還丟了三聲洞鎮洞之寶。
禦三郎得知禦東極回來,連忙出洞迎接。禦東極身量不高,須髯飄拂,穿一領文士服,頭帶綸巾,頗有幾分磊落風度。
“大哥,你回來了。”
禦三郎快步迎出洞門,兄弟相見,本該互訴殷勤,禦三郎闖了大禍,愁眉苦臉,禦東極察顏觀色,不由眉頭微皺。
“聽說秦兒回來了,他在何處?”
禦東極得知禦秦回了三聲洞,不見他出門迎迓,暗覺奇怪。
禦三郎剛要答話,卻見禦秦撐著一雙鐵槍從洞中出來,祝英姿在一旁攙扶。
“父親,孩兒見過父親。”
“英姿見過公爹。”
“秦兒,你這是怎麽了?”
禦東極和禦秦多時不見,看他不良於行,動了父子天性,不覺心中酸楚。
“在飛鷹峽遭人暗算,受了點小傷,不礙事的。父親不必擔心。”
禦秦笑容不變,禦東極兒女不少,卻不甚成器,禦秦和祝家結親,娶了祝焱的長女祝英姿,甚得禦東極鍾愛。
“來,咱們先回洞去。”
禦東極到底是一方豪雄,性情豁達,禦秦腿上經脈受損,好在性命無礙,還有補救的空間。
昨晚禦三郎為阿縞和烏晉操辦婚事,滿洞上下喝得酩酊大醉,杯盤狼籍,洞裏的妖兵喝得東倒西歪,尚且宿醉未醒。
“這是怎麽回事?”
禦東極眉頭大皺,“不是說鬼族太子和烏江水伯上門要人嗎?他們人呢?”
“大哥,事情是這樣的。”
禦三郎幹咳一聲,硬著頭皮解釋道:“鬼族太子和烏江水伯登門討要公主,還說我們若不放人,便淹了三聲洞。愚弟心想這兩人雖不足道,卻牽連著鬼族和神族,寧鬥智不鬥力,因此使了一個緩兵之計,假意為烏晉和公主成婚。”
禦東極輕哼一聲,微哂道:“你對那鬼族公主不是迷戀至深嗎?怎會如此好心,不但將她拱手相送,還大張旗鼓的操辦婚事。”
禦東極和禦三郎是至親兄弟,熟悉他的稟性,對他的花花腸子知之甚深。
“大哥,我這不是想息事寧人,等你回來親自定度嗎?沒想到……”
禦三郎考慮如何跟禦東極說明扶桑琴被盜之事,才能避免他雷霆大怒。
這時,門外的守衛進來稟報,“啟稟洞主,公主她回來了。”
“什麽?”
禦三郎聞言大喜過望,幾疑是自己聽錯了,“你再說一遍,是誰回來了?”
那人以為說錯了話,吞吞吐吐地道:“是……是鬼族公主,她就在洞外求見。”
“老胡呢?他躲到哪裏去了?”
禦東極不見老胡的蹤影,心中更是奇怪,老胡是他的親信,少年時代就是他的玩伴,年紀比他略長,忠心耿耿,聽說禦東極回洞沒有避而不見的道理。
他卻不知老胡被禦三郎派出去搜尋阿縞的蹤跡。
“爹,這個鬼族公主甚是狡猾,咱們好心幫她完婚,她卻趁我們不備,盜走了咱家的神物。想不到她還敢回來。”
扶桑琴被盜的事眼看是瞞不住了,禦秦避重就輕,交待了始末。反正阿縞就在洞外,還有尋回神物的希望。
禦東極坐到主位上,盯了禦三郎一眼,橫眉冷眼的道:“我就知道你早晚要闖出禍來,紅顏禍水,真是半點不假。去,請公主進來。”
阿縞既已盜去了神物扶桑琴,理當高飛遠揚才對,她去而複返,倒讓禦東極甚感奇怪。
守衛接了命令,打開洞門,將阿縞、孟薑、明欽和虞嫵放了進來。
“嫵兒妹子,你沒事吧。”
祝家姐妹看到虞嫵安然無恙,心頭稍安。明欽是搭救虞嫵去的,孟薑也跟著回來,倒讓人意外。
禦東極沒想到和阿縞一同出現的尚有旁人。
“公主,久違了。這幾位又是何人呢?”
“公爹,這位虞姑娘,是我的朋友。”
祝英姿接過話頭,說明虞嫵的身份。
祝英秀也道:“她是被鬼族公主挾持去的,……你快把嫵兒妹妹放了,否認休想活著離開。”
這後麵一句,自然是向著阿縞說的。
阿縞手裏捧著扶桑琴,對於祝英秀的話充耳不聞,她的修為遠在祝英秀之上,祝英秀又斷了一臂,更加不是她的對手。
“英秀姐,我沒事的。我爺爺呢?他還好吧。”
虞嫵和虞清相依為命,她被阿縞擒捉,虞清定然憂心如焚。
虞嫵行動自如,阿縞也並未阻攔,倒讓祝家姐妹頗感意外。
“我帶你去見他。”
祝英秀也想把虞嫵平安歸來的消息及早告知虞清,兩女結伴而去,對扶桑琴卻不甚關心。
“這位想必就是禦洞主,我和禦二姐也算有一點交情,扶桑琴的下落就是她告訴我的。”
孟薑並不打算把扶桑琴還給禦家,她還想用此琴對付龍族,使其發揮更大的作用。
“姑娘又是何人?”
禦東極聽孟薑提起他二姐鐵色獼猴,暗暗揣測她此行的目的。
“我姓孟。家在雷澤。”
孟薑想說動禦東極不得不借助她的家世,雷澤是雷神的老巢,炎方之人徒聞其名,去過的卻不多。雷澤本在昆侖山下,雷神來到炎方之後,將隱居的地方命作雷澤,實際並非同一地方。
“原來是雷神的後人。失敬。”
禦家風神後裔,不過他們是神獸家族,在昆侖神庭無甚地位,自然無法和雷神相比。雷神又是炎方神族的始祖,他的侄女孟綺緗則是江瀆之神,炎方水神之首。雷神和風神雖然稟賦相異,卻不像水神、火神一樣水火不容,周朝大將雷震子是將星下凡,肉身成聖七子之一,他的風雷雙翅便兼具風神、雷神血脈,而且他和佛家無甚關係,也算八大神族為數不多的傳人。
“姑娘到我三聲洞來,不知所為何事?”
禦東極開門見山,他雖然顧忌雷神的威名,卻還不至於被孟薑一語嚇到。
孟薑淡然道:“自然是為了扶桑琴而來。”
禦東極輕哦了一聲,臉色陰沉,他們妹弟失和,禦二姐已經多年沒有回過白巫山,但血濃於水,骨肉親情尚在。禦二姐將扶桑琴之事泄露給外人,禦東極難免心生不快。
禦二姐素來要強,她知道憑自己的本事無法從禦東極手裏奪取扶桑琴,將消息透露給孟薑,分明是想借她之手奪回此琴。
“龍族橫掃六合,席卷天下,兵威之盛,亙古未有,如今又加兵炎方,對土人肆意屠戮。能和龍族一戰的惟有神族,神族是三界之主,施仁布澤,尊崇道術,非龍族妖蠻可比。洞主也是風神一脈,想必也知道風神統領水師結兵東海,支撐局麵。洞主藏有風神寶琴,舉世無雙,當此危亡之際,難道不想將此琴送還風神,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於將傾。倘若風神敗亡,洞主豈不成了數典忘宗的千古罪人。”
孟薑說起禦家和風神的淵源,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禦東極雖出入任國尉幕府,也是為了保全三聲洞。誇父已死,風神再敗,那時節神族分崩離析,他這個風神後裔便一錢不值。
自開辟以來,神族便是三界之主,地位至為尊崇,深入人心。神族的衰落並非一朝一夕之故,而是積漸而成,人心尚未絕望。盡管神獸無法取得神裔地位,但在事實上血緣關係無可否認,除了神裔之外,仍算一種很高的出身。
“姑娘討取扶桑琴,是為了交還風神,抵禦龍族?”
扶桑琴雖為神物,卻無琴弦,即便是禦東極也難以撫奏,此琴威能極強,能夠呼風喚雨,胡亂撥弄隻會招致禍患,是以禦東極深藏多年,不肯示人。除了東王公和風神禺彊,懂得此琴妙理的可是不多。
“正是。”
孟薑微一點頭,“洞主若能割愛,十日之內,我必將此琴送到風神手中,東海之師能多支撐一時,便能給神王爭取更多的時間穩固地位,你我皆為神裔,總不能眼睜睜看著神族亡族滅種吧。”
孟薑也不會天真的以為風神禺彊拿到扶桑琴便能扭轉局勢,不過法寶在戰陣中作用非常突出,確有扭轉戰局的可能。天界是羽族的地盤,神族貪於逸樂,若非龍族大軍壓境,禍亡無日,也不會急著向天界逃竄。帝俊和神族貴胄雖逃往天界,尚賴羽族支持,才能慢慢站穩腳跟,如若風神水師敗亡太快,祖龍挾既勝之餘威乘勢征伐天界,帝俊已是無可遁逃,神族確有族滅的危險,這是孟薑和禦東極都不願接受的。
“如若姑娘真能將此琴送還風神,亦是老夫所願。不過……”
禦東極手指敲擊著背椅的扶手,躊躕不語。
“洞主有什麽疑難,但講無妨。”
孟薑知道禦東極不會將扶桑琴輕易交給她,但是扶桑琴在阿縞手裏,禦東極想要取回也沒那麽容易。
“不瞞姑娘,扶桑琴是我祖上傳下來的寶物,意義非凡。姑娘也知神族處境危殆,即便風神拿到扶桑琴,隻怕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姑娘費盡周折,何苦多此一舉呢?”
禦東極的意思很明顯,如若救不了神族,反而失去了這件神物,那未免有些冤枉。
“天下事做得一分是一分,所謂‘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洞主不肯去做,又怎麽知道沒有用處呢?”
禦東極和孟綺緗本質上都是一流人物,思慮圓熟,不願輕易冒險,也不肯做沒把握的事。
人類的私心私利便是不平、不安的根源,孟子說,‘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仁義即人道,乃是極高的道德,很多人都很缺乏。庸夫俗子可能還危害不大,當權者私心貪念太盛,往往會造成惡劣的後果,亡國敗家,至於無救,利令智昏,真是誠不我欺。
“大哥,不要聽她胡言亂語,想從我們這裏騙取扶桑琴,這等說辭簡直荒謬可笑。神族不把我們當人,活該他滅亡,堂堂風神還會缺少法寶嗎?扶桑琴既是東王公所製,他再做一把也就是了,龍族天下無敵,一把琴又算得了什麽,安能阻擋龍族大軍。”
禦三郎對孟薑的話嗤之以鼻,孟薑舌燦蓮花,勸他們獻出扶桑琴,未必有些慷他人之慨。
阿縞不耐煩道:“孟姑娘,你是來救我兄長的,不必跟桑琴可是世間神物,你想讓他們送給你也太過天真了吧。”
禦三郎在阿縞手上吃了大虧,甚感麵上無光,聽阿縞說出來意,冷笑道:“公主,你當三聲洞是什麽地方,豈是你想來便來,說走就走的。我兄長是任國尉的智囊,若不交還扶桑琴,大軍一動,你們鬼族想苟延殘喘也難。”
阿縞俏臉微沉,“禦三郎,早知你這麽不要臉,我就該把你腦袋砍下來,省得你在這裏作威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