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九章 在流放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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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苦夷島丁口為何這麽少,還不到關內一個縣?”
“那您就要去問天心城的大官們了,天心城隻管把犯人流放到苦夷島,把全國的惡人都送到這兒,卻不管後麵的事兒,島民都逃光了。”車夫轉過身,一臉陰抑地回答道。
鉛灰色的陰雲籠罩大地,雨水淅淅瀝瀝澆在車窗玻璃上,馬車艱難行駛在苦夷島北部低緩的丘陵之間。
時值五月,驛道兩旁的鬆木光禿禿的,沒有一絲生氣,隻有海鷗縮著脖子急速從頭頂上掠過,不懷好意的打量著地上的人群。
在關內,荊樹已經抽芽楊樹已經開花,可是在這裏,在帝國最遙遠的流放地,從島嶼最南端到最北端,大地都是灰褐色的,灰色的山川,灰色的草木,灰色的人群。
李文龍目光略過前麵的車夫,遠處出現成群結隊的飛禽,漫山遍野的麅子,還有些他說不上名字的飛禽走獸。
車夫揮動馬鞭,馬車幾乎走到飛鳥近前時,飛鳥才撲哧翅膀懶洋洋的朝鬆樹林飛去。
車夫上下打量李文龍一番,好奇問道:“大人,您是從哪個衙門來的?看您穿著打扮,不像是京城的人。”
林文龍帶著一名家丁穿越苦夷島,林文龍受廣德皇帝囑托,前往苦夷島中部的庫爾斯克,開啟拯救大齊的偉大曆程。
“我是來苦夷島開礦的,天心城需要更多的礦石,另外,我不是什麽大人。”
車夫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作為苦夷島本地土著,小時候他親眼目睹到天心城采礦的隊伍一波接著一波,外來者摧毀一座座山峰,砍伐森林,掠奪這裏的一切,好在廣德帝繼位後,立即停止了苦夷島的一切采礦,十年間苦夷島漸漸恢複他的本來麵目。
“天心城的大人們又要開始炸山開礦了嗎?”
“這次和從前不一樣。”李文龍不想過多解釋,他這次來苦夷島搜尋的不是普通的煤鐵銅礦,而是一眾關內沒有的礦產,帝國首席科學家解釋說,擁有這種礦產,就可以製造出一種全新的武器,“可以終結所有戰爭的武器”。
“以戰止戰嗎?”李文龍當時好奇的質問,不過科學家沒有做出更多的解釋。
陰雨還在繼續。
“苦夷島原本是遺忘之地,三十年前這裏還是一片世外桃源,隻有我們這些淳樸的可憐的人,你們要將它毀掉,讓我們卷入和倭國羅刹國的戰爭,要我們的女人都成寡婦,讓我們的孩子都成孤兒····”
馬車夫喝了瓶燒酒,繼續絮絮叨叨,凶狠的家丁朝這人瞪了一眼,車夫立即閉嘴。
李文龍在心底暗暗道:“皇帝要終結這一切,終結一切戰爭,所以現在需要更強大的武力。”
真的是以戰止戰啊。
想起廣德帝在天心城給自己說過的話,林文龍有些傷感,叛軍蠢蠢欲動,長公主和漢王得到軍隊大多數的有力支持,一場席卷全國的叛亂即將席卷帝國各個角落,效命皇帝願意為劉堪戰死的軍隊又有多少呢?
不知道這位立誌改變大齊的君主能否活著看到自己返回天心城。
平民百姓都把他們生活的苦難歸咎於廣德皇帝,而窮兵黷武的長公主劉雨霏和他的弟弟劉謙則受到底層百姓的強烈支持。
路麵坑窪不平,馬車顛簸的厲害,李文龍思緒紛飛,對帝國前途命運並不看好,最後他無奈的歎了口氣,把腦袋縮回車廂內,小憩片刻。
外麵傳來嘈雜的人聲。
“是怎麽回事?”
家丁在前麵大聲回道:“老爺,是流放犯人。”
“苦夷島現在還有流放犯人嗎?”
李文龍出於旅行家的好奇,又把腦袋伸出車窗外。
馬車前麵正經過一隊押解的犯人,三十至四十個衣衫襤褸的在押犯人在路上走著,手鏈腳鐐嘩啦嘩啦作響,犯人兩側是身著黑裝戰兵,個個荷槍實彈,全副武裝。看他們軍服上的黑熊標誌,應該隸屬於帝國東方兵團的警衛部隊。
一個長著張倭人麵孔的犯人很快引起了李文龍的注意,他盯著對方頭上的發髻還殘留著的武士痕跡,用流利的倭語大聲叫道:
“你是倭國人嗎?”
倭國距苦夷島不算太遠,不知道這個倭人為何會流落到這裏。
“你犯了什麽事?”
倭國犯人聽見倭語,下意識的回頭朝這邊望來,押送他的戰兵立即揚起鞭子,啪啪啪打在囚犯身上。
犯人一個趔趄倒在泥濘中,更多的鞭子抽打在他身上,其他犯人不敢停留,如同木偶般繼續往前走。
“站起來,趕緊走!”衛兵怒吼連連。
李文龍見狀,連忙讓車夫停下馬車,跳下馬車大聲製止。
“本官是工部主事,有話問這個囚犯。”
家丁將李文龍的印信亮出來給士兵們看,一個伍長模樣的軍官接過印信匆匆看了一眼,隨即命令士兵停止鞭打。
“大人,”伍長壓低聲音道:“這些都是十惡不赦的歹人,被千裏迢迢流放到苦夷島,他們各個手上都有人命,您要小心····”
李文龍點點頭,讓家丁上前將那倭國人從泥濘中拽起來。
“多謝你的提醒,我以前來過苦夷島。”
伍長知道李文龍來曆非凡,望見車後麵懸掛的黑色飛鷹旗,知道這位工部主事還有軍隊撐腰,於是不再過問。
泥濘中的倭國人艱難抬起頭:“你犯了什麽事?為何被送到苦夷島來?”
伍長示意先停下休息,幾名戰兵走到驛道旁抽煙,他們背對著這個來自關內的工部主事指指點點,低聲議論些什麽。
伍長將手中鞭子遞給李文龍,和顏悅色道:“大人可以用這個詢問他,鞭子最有效。”
林文龍接過馬鞭,微微點頭,他來到倭國犯人麵前,主動與倭人攀談。
苦夷島(包括其他地方)看見倭人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帝國已經二十年沒和倭國發生戰事。
太上皇時代俘獲的倭人,已經陸續在各處廠礦死去,現在齊國境內的倭人怕已是寥寥無幾。
“小人····小人是對馬島上的武士,上月在仁川做買賣,被你們搶光了財物,我的同伴家仆都被你們殺了,我本人成了俘虜,一路被帶到這裏···”
聽到林文龍頗為熟練的倭語,對馬島武士以為是遇到了自己人,語帶哽咽的將這些天自己的遭遇全部說出來。
這位名叫長穀川的低級武士,三個月前跟隨家主前往朝鮮仁川販賣貂皮海參,他們船隻剛剛在仁川靠岸就被當地官吏扣押。
在當地官吏的嚴刑拷打下,倭國商人被迫承認他們是德川幕府派來朝鮮的細作,於是很快被判為流放充軍。
“這麽說,朝鮮兵團已經準備攻打對馬島了?”
“難道大人您還不知道嗎?戰爭已經開始了,我被帶離朝鮮時,親眼看見你們修建的戰船填滿了港口。”長穀川語氣充滿憤怒和恐懼,雨水衝刷著他身上的傷口,顯得觸目驚心。
李文龍久久無語。
廣德皇帝三令五申各地邊軍不得生事,沒想到這些武夫竟然置若罔聞,公然抗命。
“本官在天心城確實沒聽過這個消息,可能朝鮮那邊沒有匯報給天心城,不過和倭國開戰,絕不是我們皇帝的本意。”
“求求您為我說情,我不想留在苦夷島,隻要能回到對馬島,我可以給您很多錢····”長穀川一把抓住李文龍手臂,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我知道從前日本有五萬多人死在這裏。”
是的,劉招孫在位期間,至少的五萬名日本武士被流放到苦夷島,在暗無天日的礦井中挖礦,直到最後累死。雖然這已經成為曆史,然而苦夷島卻成為倭國人的夢魘。
這些年來在長公主等主戰派的慫恿支持下,下克上已漸漸成為齊國邊軍的傳統。不管天心城有沒有同意,邊境的武夫們總能製造出讓帝國出兵的理由,什麽戰兵失蹤啊,遭到挑釁啊,大齊商人在邊境線外受到欺淩啊····諸如此類的理由還可以羅列出一大串出來。邊境駐軍挑起戰爭後,主戰派立即跳出來為肇事者解脫,一些試圖阻止這種行為的文官通常會受到長公主爪牙們的威脅,甚至是刺殺。
“他們是要同時在兩個方向發動進攻,同時和倭國歐羅巴開戰,以此逼迫廣德帝退位,他們瘋了,瘋了···”
李文龍心驚膽寒,掙開倭國武士手臂,揮手讓馬夫繼續趕路,他對眼前這個倒黴的倭國商人他卻是愛莫能助。
李三光的弟子暗暗下定決心,要盡快找到礦藏,幫助廣德皇帝打贏這場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