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但是,我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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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時候命運就是如此捉弄人,你日思夜想的,熱切期盼的,總是不出現,待到你忽略了,忘記了的時候,他就忽然出現在你麵前,毫無征兆。

    “蘇卉。”

    從教室出來之後,蘇卉很失落的低著頭慢慢的走著,聽見有人喊自己,回頭便見沈泰森站在身後,手裏抱著幾本書。

    他快走兩步過來,站到蘇卉身邊,笑著說:“你今天這麽晚?”

    蘇卉失落的情緒在看見沈泰森時沒有如往常般迅速表現的很欣喜,反而有些難以言說的緊張,她忽然很怕看見他,她很怕自己發現顧紫說的那些話會是真的,她怕沈泰森稍微無意的一個舉動會顯示出自己一直以來都在自作多情。

    蘇卉就那樣靜靜地看著沈泰森,心裏回想著顧紫的話。

    ——你就自作多情吧,幻想他喜歡你,等幻想破滅時你就知道後悔了。

    沈泰森看蘇卉的眼神正直愣愣的看著自己,她沒有回答他的問話,他感到奇怪,可是他什麽也沒有問。

    “一起走吧。”他隻說了這句話。

    蘇卉眨眨眼,收起情緒,微微笑著朝他點點頭,抬腳往前走去。

    這裏離停車場不遠,蘇卉的身邊是沈泰森,此時的她悄悄地享受著沒有旁人打擾的小幸福。

    然而幸福沒有維係多久,便被現實打破。

    今晚大家似乎約好了似的,都在停車場不期而遇。

    平常約都約不到一起的幾個老同學,在今夜的停車場偶遇了。

    蘇卉的單車和蘇致的相隔,她看過去,哥哥正在跟人說話。

    蘇卉很少見到蘇致與廖顏言說話,雖然大家從小就認識,可他們兩個似乎是互相看對方不順眼,很少心平氣和的相坐而談。

    蘇卉想過去,聽聽他們在聊些什麽,可是當她朝那兩人邁出去兩步後,她忽然想起了剛剛還走在她身邊的沈泰森,蘇卉連忙回頭,尷尬的朝他笑笑。

    她居然忘記了沈泰森走在自己身邊!

    正當她不知該怎麽化解尷尬的氣氛時,有人叫了她。

    是莊木東和蔡俊新。

    蔡俊新騎著他的山地單車,他的車沒有後座,莊木東踩在他的後輪胎上的踩腳上。

    “卉卉啊。”莊木東調笑般的叫道,同時對沈泰森笑笑,他笑時挑了挑眉毛,蘇卉覺得他的笑容瞬間變得曖昧不清。

    那一刻的她心裏湧現出一個念頭,千萬不能讓他們誤會她與沈泰森有什麽。

    這個念頭閃現後,她被自己嚇到了。

    為什麽不是希望他們誤會她與沈泰森有什麽?

    她不明白那一刻自己的想法。

    蔡俊新看見蘇卉身邊的人是沈泰森,連忙打招呼,“社長,你還沒回啊。”

    換屆大會之後,很多人都改口不叫沈泰森隊長,而是社長。

    隻有蘇卉還堅持不懈,天天叫他隊長。

    她從沒叫過沈泰森社長,也很少叫他名字,每一次,都是叫隊長。

    沈泰森糾正過蘇卉,“沒在訓練時你可以叫我名字,也可以叫我學長。”

    蘇卉笑笑拒絕,“我還是喜歡叫你隊長。”

    對於蘇卉來說,“隊長”二字包含了很多意義,那是她自己才能體會到的小甜蜜。

    後來,沈泰森就沒再跟蘇卉說過改稱呼的事,反正她願意叫什麽都可以,他不介意。

    “嗯。”沈泰森抱了抱書本,解釋道,“剛下晚修。”

    莊木東看看沈泰森,又看看蘇卉,眼神裏寫滿三個字——有奸情。

    “你們一起晚修的?”他問蘇卉。

    莊木東語氣裏毫無掩飾的欣喜讓蘇卉很難為情,她抬眼看沈泰森,發現他表情沒什麽變化,才暗暗鬆了口氣。

    “我們隻是在路上遇見了。”蘇卉說道,同時朝莊木東使眼色,警告他別亂說話。

    莊木東在麵對顧紫時,總是有種自然而然的成熟感,可是麵對從小一起上學的蘇卉,他卻有著同齡人愛玩的天性。

    “顧紫說你今晚找暗戀的學長問數學題了。”他眼神悠悠的瞟了眼沈泰森手裏的書,剛好看見了疊在最上麵的一本數學練習冊,八卦之心更甚,“怎麽樣,有進展嗎?”他以為自己在調侃蘇卉,以為她會害羞的嬌嗔,可是他隻知道她今晚要去找喜歡的人,卻不知最後見到的並不是那個人。

    沈泰森在莊木東說第一句話時,就難以置信的看著蘇卉。在他看見蘇卉那一臉緊張與驚慌的表情時,他心裏忽然咯噔一下。

    他從沒去細究那一刻的心為何會有從山頂跌落穀底的感覺,他一直沒有直麵過自己對蘇卉的感情,他隻是自信且自戀的認為,蘇卉對他是有喜歡的。

    莊木東說“你今晚找暗戀的學長問數學題了”,可是今晚,他並沒在教學區看見蘇卉。

    沈泰森看著蘇卉,沉默的等著回答。

    蘇卉其實很想捂住莊木東的嘴,因為他不知道實情,而且他這個人膽子很大,皮很厚,從來有話就說,打罵都不能阻止他說話的欲望。

    蘇卉緊張的瞄兩眼沈泰森,很害怕他知道她喜歡的人是他。

    “我才沒有。”蘇卉急忙否認。

    “沒有什麽?”莊木東八卦的笑臉在蘇卉眼裏看來真的很欠打,他說:“沒有暗戀的人還是沒有寫數學題。”

    “我沒有......”蘇卉頓住,她沒有暗戀的人?

    不對,她有。

    而且就在眼前。

    數學題也已經寫完了,那她沒有說“沒有”的理由。

    “我沒有......”她不知道後麵應該接一句什麽。

    “數學題寫了嗎?”莊木東問道。

    蘇卉瞪著他,恨得牙癢癢,她從來沒有發現莊木東居然那麽八卦。

    “寫完了。”她有些惡狠狠的說道,她發誓,等一下沈泰森如果比莊木東先走,她一定要抓住莊木東打一頓,這個沒眼見力的大白癡。

    “那你把作業借給我吧。”莊木東狗腿的笑著,話題轉換的很快,或者這才是他的真實目的。

    蘇卉怒瞪莊木東,“不借!”

    她對看好戲的蔡俊新說:“你趕緊把他帶走,別在我麵前礙眼。”

    蔡俊新一隻腳撐住地,另一隻腳踩在腳踏板上,他微微回頭,問道,“兄弟,走嗎?”

    “走?”莊木東說道,“你不打算借數學作業了?”

    蘇卉又重複一遍,“不借。”

    她不敢扭頭去看沈泰森。

    莊木東發現了蘇卉的窘迫,目光在兩人之間來來回回掃描,然後在蘇卉威脅的眼神中說道,“走走走,不寫了,大不了高考少拿十分。”

    蔡俊新其實從看見蘇卉與沈泰森走在一起時就開始注意蘇卉,他發現今晚她的情緒與往常不同。

    同在籃球社這麽久,他常常看見蘇卉一臉癡笑的跟在沈泰森身後踩著他的影子走著,也看見過蘇卉單獨跟沈泰森談話時,垂在兩側的手一直在發抖。

    今晚的蘇卉與往常不一樣,這是他觀察得出的結論,所以一向話最多,比莊木東還要愛調侃人的蔡俊新很不正常的沉默著觀察著倆人的麵部表情,沒有說話。

    在莊木東的催促下,蔡俊新對蘇卉說:“路上小心。”

    蘇卉點頭,“你也是。”

    蔡俊新朝沈泰森抬抬下巴,笑道,“走啦,社長。。”

    倆人走後,蘇卉與沈泰森又陷入了尷尬之中。

    蘇卉低著頭不敢看沈泰森,也不知道該不該去找蘇致。

    “下次你要是有不懂的題,可以來找我。”沈泰森說道。

    蘇卉怕他對莊木東說的話產生誤會,一時口急說道,“我本來是要去找你的,可是中間遇見了嶽思......”蘇卉忽然住口,心虛的看著沈泰森。

    我本來是要去找你的。

    這句話與莊木東那句“你今晚找暗戀的學長問數學題了”連接在一起的話,似乎得出一個結論。

    暗戀的學長。

    我本來是要去找你的。

    沈泰森的思維卡在這兩句話上,轉動不了。

    這是什麽意思?

    可以按照字麵上的意思解釋嗎?

    沈泰森感覺自己好像沒有剛剛那麽的鬱悶了,甚至有些小歡喜。

    蘇卉抓抓頭發,不知該如何才能讓沈泰森別將兩句話聯係在一起,她不希望在這樣的場景與時間中,不是從她口中說出的有關告白的話,不想讓沈泰森知道,她暗戀的學長就是他。

    可是,她不知該組織什麽語言去解釋。

    隻能單調的重複,“我沒有找暗戀的學長問數學題,真的沒有。”

    沈泰森含笑看著蘇卉,沒有說話。

    “真的沒有!”她特別認真的重複。

    沈泰森的笑容盛開,臉頰邊顯現出久違的淺淺的酒窩,“知道了。”

    他說:“走吧,別讓你哥等太久。”

    蘇卉點頭,朝沈泰森會心一笑。

    蘇致跟廖顏言剛好結束談話,蘇卉和沈泰森並肩走,朝他們而去。

    廖顏言側身看見了他們,笑著招手,“泰森,好巧啊。”她沒有喊蘇卉。

    蘇卉意識到廖顏言不想跟她打招呼,於是刻意放慢腳步,跟沈泰森錯開間距,落在他的身後半米處,看著他們。

    “你們在聊什麽?”沈泰森問道。

    廖顏言說:“沒什麽,就是聊下個月一中和十七中的籃球比賽。”

    蘇致看向廖顏言,又看向沈泰森,讚同道,“我們在賭誰會贏。”

    “我賭一中,但是他看好十七中。”廖顏言說道。

    蘇卉看見廖顏言的表情不對,她說話時沒敢一直看沈泰森,那是她說謊的時候心虛才會有的小細節。

    蘇卉認真的看向蘇致,發現哥哥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她覺得這倆人似乎有秘密瞞著她。

    其實蘇卉也不算是個粗心的孩子,隻要用心些就會發現很多秘密。

    可是那時的她沒有一定要知道的欲望,因為對方是蘇致,他從來不會對蘇卉妥協。

    因為那是廖顏言,她明白兩人回不到最初,彼此間有了隔閡,便不敢邁出第一步去打破。

    因為那時候煩惱的事很多,所以漸漸地她忘記了這晚上的發現,後來,在某一年初春,她與蘇致閑聊時,蘇致主動交代了今晚的事。

    那時的她,很後悔今晚自己的沉默。

    “我先走了哦。”廖顏言說道。

    蘇卉心裏很不是滋味,明明兩家住的很近,可現在廖顏言已經不願意跟她一起同路回家了。

    “路上小心。”蘇致說道。

    哥哥沒有開口說反正順路一起走的話,在蘇卉的意料之內,反正他們倆人就是這樣,生分到令人感到怪異。

    “蘇卉拜拜。”廖顏言推著單車,對蘇卉笑笑。

    “顏言。”蘇卉喊她,“一起回家吧。”

    廖顏言眼裏的驚訝一閃即逝,她說:“我以為你們還要再聊一會才回家。”所以她才會說我先走了,這就是廖顏言的解釋。

    蘇卉知道她沒說完的話,這就是她們的默契。

    “路上也可以聊。”蘇卉露出一個非常有誠意的笑,心裏忐忐忑忑,就怕廖顏言拒絕。

    “那走吧。”廖顏言笑著說道。

    四個人,四輛單車,道路狹窄,他們前後錯開。

    蘇卉騎在最前麵,因為她不敢跟沈泰森說話,又不知該跟廖顏言說些什麽,於是就騎在最前麵,沉默的騎著單車。

    中間是廖顏言和沈泰森,他們在說話。

    蘇卉沒有回頭,耳邊全是他們的笑聲。

    有時候蘇卉不明白,為什麽廖顏言跟別人說話可以笑得那麽開懷,那麽侃侃而談。而自己卻常常與別人相對無言。

    她很想有一天,自己能像廖顏言一樣,自在的跟沈泰森說話,開玩笑,或者在他麵前毫無形象的哈哈大笑。

    可是那一天,什麽時候才會來臨。

    蘇致騎在最後麵,看著妹妹孤單的背影在路燈下朦朦朧朧,看自己的好朋友與算得上是青梅竹馬的女生火熱的聊著八卦。

    蘇致的腦海裏忽然閃現溫楠的臉,她笑著對他點頭時害羞的臉龐印在他的腦海裏。

    蘇致忽然長呼一口氣,似乎放下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蘇致的這一口氣,鬆開的不隻是青春年少時曾有過的一個夜夢,還是他對未來無論發生什麽都不會後悔的決心。

    暖色的路燈照射下投影在地上的不隻是朦朧的影子,還有隱形的心聲。

    那時的他們,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句話在徘徊。

    ——我想離你更近一點,可是我怕短暫的喜悅會讓我安於現狀。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我喜歡你,很久了。

    ——但是,我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