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開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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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泰森自從進入高三備考階段之後,就沒再參加籃球社的日常訓練,周五的例行比賽他也很少去看。每周二,周四的開會,他有好幾次沒來,都是鍾雨檸在說事。他偶爾學習累了的時候,或者是想起某個人的時候,才會到籃球場去看看。

    蘇卉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沈泰森了,昨天開會他又沒來,今天下午會有籃球比賽,蘇卉的心情很複雜。她想他了,可是沒有理由去找他。

    下午原本是地理課,但是老師請假了,班主任有課,所以班級裏沒有老師看管,隻能靠班長維持秩序,最主要的還是要靠學生們自己的自律。

    蘇卉想不通自己到底是期待傍晚的比賽,還是害怕,就是心裏慌慌的,沒有著落。她趴在桌子上,歎了口氣,看著顧紫的側臉。

    顧紫低著頭在寫東西,聽見了蘇卉的歎氣聲,她皺皺眉毛,頭也不抬的說,“你最近怎麽總是唉聲歎氣的。”

    “唉。”蘇卉又歎了口氣,無奈的說,“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很自然而然的就歎氣了。”

    顧紫的思維斷了,握著黑色水性筆的手頓住,紙張上寫了幾句話,不知道這句之後該接一句什麽,她收起筆,扭頭看著蘇卉,很認真的說,“如果你喜歡的人總是令你唉聲歎氣,不能讓你想起他時總是滿心歡喜的話,你還是換一個人吧,這代表他不適合你。喜歡他如果會讓你感到疲憊的話,不是很累嗎?”

    從認識蘇卉開始,至今已經快一年了,顧紫算是親眼看著她發生變化的。從那個三月的春天開始,蘇卉的初戀像是含苞待放的花兒般,美好的令人難忘,那時她的笑容裏,張揚著青春,無所畏懼,一往向前。那時的她總是在顧紫的耳邊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關於沈泰森的事,不論大小,不論有趣枯燥,她都能一副興致高昂的樣子聲情並茂的說出來,對於她來說關於沈泰森的所有事都是新鮮事。

    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的笑容慢慢變淡了,慢慢不笑了。

    從前,她總喜歡說“我們隊長今天......”或者是“前兩天我們隊長......”

    而如今,她開口跟顧紫講起沈泰森,都是以回憶開口,緘默結尾。

    顧紫的話或多或少是在理的,可是道理都懂,就是做不到啊。

    說話的人總是輕鬆的,行動的人卻異常艱難。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放棄呢,反正那時的她們勇氣不足,做不到放棄。

    蘇卉感到更加煩躁了,她忽然不想去看比賽了,不想去當維持現場秩序的工作人員,她不想自己在工作的時候滿腦子想著一個不知在不在現場的人,她怕自己不專心,怕自己在場上像個傻子一樣四處張望找尋他的身影。

    “放學我們出去逛逛好不好。”蘇卉用請求的口吻對顧紫說。

    顧紫沒有多想,便直說道,“今天周五,會有比賽。”

    蘇卉知道是周五,就是因為有比賽所以她才要逃避啊,她才不想自己再像高一時那樣,趴在樹下偷偷摸摸的看著沈泰森的背影,她要杜絕這類行為在自己身上再次發生,她要做個有底氣的女孩,“我不想去,我們去逛街。”

    “為什麽?”顧紫不解的問道,“你不是從早上就一直提醒我今天已經周五了嘛。”

    蘇卉臉一紅,有些害羞,她確實一大早就已經開始期待了,可是女生嘛,心思來去無蹤,變化太快,說不去就是不想去,“反正我就是不去了。”

    顧紫順著她,不去就不去了。大冷的冬天她也不想去籃球場邊傻站著,場上又沒有她喜歡的人,站在那裏簡直就是煎熬。

    “要不我們現在逃課吧。”蘇卉說道。

    顧紫一臉試探的看著蘇卉,明明在這節課上課之前她就提議過逃課,可是蘇卉以“趕緊好好學習,不要被那些勢利眼的老師看不起”為由給拒絕了,這才上課沒十分鍾,蘇卉居然就改變主意了。

    “你確定?”顧紫不確定的問。

    蘇卉點點頭,冬天的午後就該手牽手逛校園,陽光那麽明媚,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花香,多麽美好的場景,不逃課出去豈不是辜負了時光。

    顧紫心裏早就想要逃課了,既然蘇卉提出來了,那她肯定是求之不得。

    顧紫將她剛才寫的紙張對折幾下之後塞進口袋裏,朝蘇卉眨眨眼,“走。”

    倆人趁班長低著頭寫作業的空隙裏,逃了出去。牽著手跑出教學樓,跑到林蔭小道才哈哈大笑起來。

    其實,班長不會真的管教學生逃課的,你不好好學習,他就少一個競爭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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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五的校園很熱鬧,很多學生下午沒有課了,便出來玩,還有一些在班級所負責的公共區域打掃衛生。

    倆人手牽手走到籃球場邊,場上已經有籃球社的學生在布置場地了。蘇卉看見了好幾個熟悉的人,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她用手朝不遠處一指,帶著淡淡的笑容,遺憾的說,“那是顏言。”

    廖顏言之於蘇卉是一個多麽重要的人,顧紫明白,她順著蘇卉的手指看去,一個穿黑色外套的女孩正在忙活著搬桌子。

    “我已經好久沒有跟她見麵了,好久沒有跟她說話,如果現在沒有見到她,我可能都要忘記她了。”

    很多無奈的心情用言語是很難表達的,很多話說出口就會變了味道。

    蘇卉想表達的是自己很久沒有見到廖顏言了,久到她都快要忘記了她,而不是她會在時光中慢慢忘記她。

    “我們開會的時候總是相對無言,我很久沒有抬頭看她了。每次我不是在偷看隊長,就是低著頭看地下。”

    “開會的時候她也不跟我說話,我們站的很遠,中間隔著好多人,不知道是不是其他人發現了什麽,反正我跟她之間總是會隔著好多人,大家從不會刻意推擠我們,讓我們肩並肩站在一起。”

    顧紫抬頭看著蘇卉的側臉,雖然看不見她的眼睛裏是否有很多不舍和遺憾,可是從她的聲音中能知道,她應該是很難過的。

    蘇卉說,“每周訓練的時候,我們一個站在那頭,一個站在這頭,你或許會覺得奇怪,我跟她幾乎每天都會遇見,為什麽我會說好久沒有見到她了,我也覺得很奇怪,但就是覺得好久沒有見過她了,好久沒有跟她說話了,像現在這樣認真的看著她的機會真的很少,我都忘記上一次認真的看著她是什麽時候了。”

    “顏言是我第一個朋友,我們從記事開始就認識,因為我們爸媽是朋友,我記得小時候我們上學的時候要經過一條河,清晨的時候河邊會有婦女在洗衣服,顏言總會指著她們說蘇卉那就是你的未來。”

    “我會跟她吵,會說那才是她的未來,會說菜市場賣菜的阿姨就是她未來的樣子。我們會互相為對方找工作,撿垃圾,賣菜,捕魚,我們都說過。”

    “其實我那時候覺得在河邊洗衣服挺好的呀,可以一起聊聊天,時間過的很快的,不會無聊。”

    蘇卉看著昔日最好的朋友的背影,在陽光下搖搖晃晃,風吹起她的發絲,原來她們分開了這麽長的時間呀,廖顏言的頭發竟然長的那麽長了,被風吹起時,發絲既然可以胡亂紛飛。

    蘇卉記得夏天的時候,廖顏言的馬尾辮很短,而今竟然快要到腰際了。原來,並不是離了誰,誰就生活不下去了。時間在慢慢流逝,春夏秋冬循環轉動,日出日落,一切都按照規律執行。其實我們也一樣,嘴上說著過不去這個坎,日子卻照樣過下去。

    蘇卉說,“我已經好久沒有和顏言一起從河邊騎車而過了,記憶中一起從那兒經過,已經是好久遠之前的事了,好像是某個放學的傍晚,我記不太清了。”

    “我最近來上學都是走的小路,很久沒有從河邊經過,昨天我和我哥一起上學,經過河邊時發現已經沒人在那裏洗衣服了,河水已經被汙染了,很髒,還有些臭臭的。我當時就想起了顏言,想起了從前。”

    顧紫靜靜地當個觀眾,沉默的聽著蘇卉說以前的事。

    “你說奇怪不奇怪,有些人明顯的不想搭理我們,我們卻還死皮賴臉的往上湊,有些人明明我們很在乎,很想跟她說話,卻拉不下臉,邁不開腳步。”蘇卉想說的就是沈泰森與廖顏言,友情和愛情不一樣,我們會生朋友的氣,會不願意原諒她。而喜歡的人不論做了些什麽,我們總是能輕而易舉的就選擇原諒。同樣是最在乎的人,卻不能同樣態度對待。

    蘇卉說,“我跟顏言認識太久了,我以為她很了解我,所以我潛意識裏不允許她犯錯,她惹我生氣了,我就會覺得她不喜歡我了,她對我不用心,要不然怎麽會讓我難過呢。可是我忘記了,我同樣是最了解她的人,我生氣了她也會生氣啊,我怎麽想不到呢。我不理她,她不理我。我們就隻能這樣了。”

    蘇卉低頭看著顧紫,倆人四目對望,蘇卉難過的說,“我好想跟顏言說話,但是我死要麵子,我不要先開口。”

    “你也知道你死要麵子啊。”顧紫微微笑著說道。

    顧紫以為蘇卉和廖顏言已經和好了,畢竟很長的時間裏蘇卉沒有提起廖顏言,她一直以為蘇卉不提,就代表著什麽事也沒有,殊不知,在蘇卉心裏有了隔閡的感情真的很難恢複原樣。

    那天晚上,四個人一起回家,蘇卉其實暗暗的開心了好久,她以為她會和廖顏言和好如初。

    可是那晚過去了,廖顏言沒有找蘇卉,沒有給蘇卉打電話,沒有來蘇卉家玩。

    “唉。”蘇卉歎口氣,滿眼失落的看著遠處的人。

    “你真的好想和她說話哦。”顧紫難得用調皮的口吻說著陳述句。

    蘇卉低頭看著她,遲鈍的點點頭,不明白顧紫為何要問一句,她不是已經說了好多次了嘛,她想聊顏言了,想跟她說話了。

    說話!

    蘇卉反應過來,顧紫該不會是要讓她跟廖顏言說話吧?

    蘇卉連忙拉扯著顧紫的外套,想阻止她,可惜晚了。

    “顏言!”

    顧紫不顧蘇卉的反應,直接大聲的朝前麵的某個忙碌的背影喊道。

    蘇卉滿臉震驚的扭頭看著籃球場上的那個人,手足無措。

    廖顏言聽見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扭頭朝聲源處看來,當她看見蘇卉時,第一刻是愣了一下,隨後她揚起笑臉,舉起手奮力的揮舞著,“蘇卉。”她喊道。

    如同從前,她笑著朝蘇卉招手,興奮的喊她。時間帶走了什麽,都不會帶走曾經最真摯的感情。就算我們好久不聯係了,想起來時,我們還是最初的樣子,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我們永遠是最好的朋友。

    蘇卉也舉起手揮舞著,笑裏帶淚,眼睛閃閃亮亮的,“顏言。”不知道此刻該說些什麽,其實腦海裏根本就空空如也,就隻是很想叫她的名字。

    廖顏言往前跑過來幾步,拉近了與她們之間的距離,“你要來幫忙嗎?”籃球比賽快開始了,而她們還沒有準備好。

    蘇卉搖搖頭,擺擺手,“不,我今天不去了,我要和顧紫去逛街。”

    她們之間就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隻是幾天沒見而已,互相都還是彼此最好的朋友,最了解彼此,廖顏言笑著說,“高三好幾個學長不來,你也跟著不來了。”

    她們倆人心照不宣,高三的學長裏包括沈泰森。蘇卉笑笑,揮揮手說,“我走了。”

    “去吧,去吧。顧紫再見。”廖顏言一直都沒有忽視顧紫的存在,她知道現在陪伴在蘇卉身邊的人是顧紫,她曾經吃醋過,但是現在想通了,蘇卉一個人在陌生的班級裏不可能沒有交新朋友,況且她自己的朋友遍地都是。

    顧紫笑著點點頭,也不管廖顏言有沒有看見她點頭的微弱動作。

    廖顏言揮揮手,朝籃球場跑去,繼續忙活。

    蘇卉牽著顧紫的手,往另一條校道走去。

    “開心嗎?”顧紫含笑輕聲問。

    “嗯。”蘇卉重重的點點頭。

    “所以呀,感情需要溝通,你不跟她說話,她也不敢跟你說話的。”顧紫說道。

    蘇卉沉浸在剛才與廖顏言的互動中,笑得合不攏嘴。

    顧紫無奈的跟著笑,真心為蘇卉感到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