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級三初階尚不足以支撐使徒在根本上改變肉身。
    像剛才這種完全元素化身軀以躲避傷害的方式，雲從龍用起來還無法念發力至、如臂指使。
    所以他仍然受傷了。
    另一邊，金針封印剝奪了申易安的部分絕技，但其神通量依然十倍於對手。
    雙方的戰鬥看起來不甚激烈。
    然而每一秒，肉眼看不見的神通力對耗都在戰場所有水體中展開。
    “十六歲，竟然能與本座交手。”
    申易安踏著水麵，緩步前壓。
    “如此天才，可惜是生在別家……”
    其頭頂，貫穿腦域的金針已經彈出四分之一，其上纏繞的幽藍水光逐漸混濁。
    他被束縛在棺內不知年歲，甫一出關，感慨尤多。
    但少年人不理解，也不屑理解對方。
    “少囉嗦了！”
    雲從龍抹去嘴角血跡，主動進攻。
    每一步邁出，水麵都會隆起斜麵，主動送到其足下。
    就像是起跑器一般。
    水汽在他身旁匯聚環繞，最後液化為共工形象的身外化身。
    “喝啊！”
    一聲暴喝清脆，水凝成的共工半身揮出長拳。
    申易安雙手抱臂，身形不動。
    八條天吳水尾自他身後揚起，其中之一朝前劈出，將拳頭隔開。
    震波卷起米許高的矮浪，四麵披靡。
    第二拳又至。
    音速級別的水體碰撞，濺出無數子彈般的液滴，將穀地兩旁的山林摧折擊碎。
    幾乎是眨眼功夫，連續八記重拳被一一開格卸勁。
    正是共工水化身中門大開、雲從龍再衰三竭的時候，申易安解開抱著的雙臂，進步出拳。
    這一拳命中少年本體x型交錯的臂盾，將之強硬震開。
    然後，附著在拳峰與小臂上的水膜，朝前奔流爆發。
    這道湧泉先是撞在雲從龍胸膛，打得他口噴鮮血，又在動能傷害窮盡後主動消解表麵應力，散作千萬鋒利銀絲，衝刷過後者體表。
    明光於一瞬化作無數閃爍。
    少年衣服寸寸裂解如蝶，在同能級中可謂強大的肉身被開出大量平整開口。
    水線過處，皮肉分開，血液被抽走。
    創處慘白泡發，好似一張張魚嘴。
    當是時，申易安的初始拳勁才全麵爆發，將雲從龍轟飛。
    金針彈出近半。
    位格上的優勢，終究彌補不了能級的絕對差距。
    “抱歉了……”
    足尖發力，威風侯追風破浪，打算終結獵物。
    距離拉近，風水頓開。
    申易安瞳孔猛然收縮。
    他看到貼水倒飛的雲從龍脖頸間繩索斷裂。
    其下懸吊著的一枚幹癟人指被少年叼在嘴裏，嚼碎吞下。
    在這一瞬間，數倍於前的共工神通氣息爆開——雲從龍竟被推動著強行進入一階超負荷。
    他的牙齒銳化，滿頭短發如鋼針般倒豎，四肢上更是多出了數個黝深空腔，水汽於其中高速周轉不休。
    開戰到現在，申易安第一次失去了對身周水體的感應。
    這也讓他霎時了然那枚斷指的來曆——它必定來自於雲家某一位戰爭級共工使徒的屍身。
    “感受水的極限吧！”
    雲從龍吼道，嗓音粗野如瀚海。
    他十指並攏高豎，將整片淺湖拉起如牆。
    雙手合十，水牆也同時合攏壓實。
    所有觀戰的水宗與水神一係的超凡者，都感應到了水在發生前所未見的相位變化。
    不是冰的頑固；
    不是水的柔弱；
    不是氣的飄忽……
    其形如濃煙，具備氣相與液相的自如和萬變。
    其質如沉膠，具備液相與固相的厚重和堅實。
    這是水的第四相位，也是共工使徒在接近毀滅級上限後才能獲得的核心神通。
    “水的超臨界態……”
    蘇射侯的指尖刺入手掌，心下一片冰涼。
    呼吸之間，超臨界水便混作原地盤旋的球形“風暴”。
    以申易安為核心——枯木、斷枝、雜草，戰死的人屍與溺死的飛禽走獸——周遭一切都被囚禁在內。
    然後，所有人都看到，“水”球之中，閃爍起一捧捧耀眼光色。
    那是熾熱的火焰。
    “那些木頭，怎麽能在水裏燃燒？！”
    山腰上的水宗子弟，禁不住驚呼。
    “因為那不再是凡水，而是水的超臨界態——或者說共工之水……”
    柳龍飛低聲回了一句。
    但更細之處，他與其他水宗強者們，已經沒有心情解答。
    所謂“水的超臨界態”，便是在高溫與高壓恰到好處的配合下，使水與水蒸氣失去區別、完全交融的新的流體。
    此時，因高溫而膨脹的水的密度，與因高壓而被壓縮的水蒸氣的密度正好相同。
    與凡水相比，超臨界水不再存在氣液界麵傳質阻力，這使得它可以近乎無限度的溶解氧氣、氮氣、一氧化碳等氣體，對各類極性或非極性有機物的溶解能力也提升了五到十個數量級。
    此外，它的粘度極低，水分子和溶質分子具有極高的遷移率——同樣的化學反應，在超臨界水中可以大幅下調反應條件，或千百倍增加反應速度。
    那些漂浮水中的枯木自燃，正是因為雲從龍將大量空氣中的氧氣溶解入水體，自然而然地發生氧化還原反應。
    致命的變化，也在威風侯身上發生。
    幾乎是眨眼功夫，他的皮膚就被全方位銷蝕。
    這是強溶解力在宏觀上的體現——哪怕是黃金單質，分子也會在超臨界水中遊離。
    換做強酸，至少是王水的級別，才能達到這個效果。
    表皮之下，申易安的肌肉迅速由紅轉黑。
    碳化平靜無聲，但整個反應過程比焚燒還要迅速、徹底。
    事實上，在東華與蔚藍的許多高新實驗室，次世代汙染處理技術就是以超臨界水為基礎開發，以獲得超越火的效率。
    山上，許多水宗子弟見證如此殘酷場景，忍不住發起抖來。
    在他們眼裏，那個透明圓球不再是熟悉的水，而是燃燒著無形熾焰的熔爐。
    隻幾個呼吸後，威風侯已失去人形，隻剩下一團炭黑。
    唯有那枚帶有應龍之力的金針，還沒入其頂心一半。
    水火之威，去到盡頭，都展現出同樣的無情，同樣的猛烈。
    是日，東華裏世界風聞，雲家少君展現共工神力，戰敗水宗家族。
    此役中白災重傷，威風侯戰死，水結界與金針被雲家俘獲。
    戰後，申易安屍身被雲家恭敬收斂，以示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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