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章 蓬萊殿中,無聲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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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蓬萊殿中,長公主為永熙帝上了一炷香。

    而後,她立在永熙帝靈前,也是靜默良久。

    旁人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看似靜立的這個時間段裏,實際上她卻是通過傳音入密,早已與秦夙聊上了。

    唔,雖然長公主話多些,秦夙話少些,但雙方也算是有問有答,說“聊上”,也不算用詞不準確。

    長公主道“老九,琬娘與你一同回京了嗎?”

    秦夙道“琬娘囑咐我,代她向姑母問好。”

    沒有直接回答江琬是不是也回京了,但言語中其實也將意思表達得很明白了。

    長公主便暗暗歎息一聲,目光在秦夙身上掃了一眼。。

    江琬與長公主雖有師徒之名,但實際上,長公主卻認為自己教導江琬的遠遠不夠。

    雙方相處的時間實在太短了,而如今世事變遷,江琬即便是當真回京了,要想再到長公主府上來見一見她,稱她一聲師父,隻怕也難。

    她雖貴為長公主,可有些時候,也有無能為力之處。

    思緒及此,&bsp&bsp長公主便又看了一眼秦夙。

    這個九皇侄行事遠超她意料,功力之高亦是遠超她意料。

    她自己便是窺神後期的大高手,&bsp&bsp比起半吊子的齊王來,&bsp&bsp她對於秦夙先前表現出來的功力境界也是感觸更深。

    長公主不免懷疑,&bsp&bsp這個秦九,會是造化境嗎?

    真的嗎?

    她能這樣想嗎?

    她應該這樣想,&bsp&bsp應該這樣相信嗎?

    終究,長公主看了秦夙一眼,又看了前方永熙帝的棺槨一眼,&bsp&bsp便再問道“小九,你父皇的死,你會追究到底嗎?”

    沒有問是不是要追查到底,而是問是不是要追究到底。

    追查與追究,兩個相類似的詞,&bsp&bsp一字之差,&bsp&bsp實際意義卻又千差萬別。

    這表示,&bsp&bsp長公主其實已經認定了永熙帝的死與齊王脫不了關係。

    但她隻憑一己之力,&bsp&bsp並不足以將齊王從如今的帝位上拉下來,而她向秦夙提出這個問題,又有一重深意——

    她其實是在問秦九,你是不是也有意爭位?

    秦夙仍然跪在蒲團上,一副虔誠為父守喪的模樣。

    當然,他也確實虔誠。

    正如他先前對江琬所說,&bsp&bsp對於永熙帝的死,他心中是有哀痛的。

    人死如燈滅,所有的恨不能說隨著這份死亡就全部消失了,但在某些時刻,&bsp&bsp這份恨其實又是沉澱了的。

    不說其它,&bsp&bsp隻說此刻,在這故人的靈前,&bsp&bsp還是讓他作為一個兒子,&bsp&bsp純粹地悲痛一番吧。

    可惜,人心就是複雜的,&bsp&bsp很多時候,真不是說想純粹就能純粹得了。

    長公主提出第二個問題的時候,秦夙的瞬間反應就是,心下生出“果然”之感哦,&bsp&bsp試探來了。

    緊接著,秦夙便又想到長公主,&bsp&bsp她應該知道他的身世。

    原先,在國子監,長公主對此有過暗示。

    他不應該忘了這一點。

    所以,永熙帝雖已死亡,這世上其實也還是有另一個人也知道秦夙身世的。

    但是,從長公主的角度來說,她應該不知道秦夙自己其實也知道這個秘密才對。

    好吧,這個說法非常繞口。

    穀鑰<spa>  總之就是,你知道的我也知道,我知道的你卻不知道……

    秦夙於是想我該怎麽回答?

    最終,秦夙選擇了直言。

    長公主試探他,他也試探長公主。

    秦夙道“我會。”

    他會!

    會向齊王追究永熙帝的死,也終有一日,會為了登上那個位置,而前進一步。

    麵對擁有前朝血脈的他,長公主會怎麽選擇?

    長公主先前看了秦夙好幾眼,此刻聽了秦夙肯定的回答,她卻反倒不再看他了。

    雙方傳音,仿佛是閑談,實際上在這短短的幾句話中,他們卻已是有來有往,恍如刀劍相接,交鋒數回。

    殿中其他人聽不到他們的對話,也無法從他們的表情上看出分毫端倪。

    看似平靜的蓬萊殿中,實則卻是暗潮洶湧。

    也不知過去多久,似乎是許久,又仿佛隻有片刻,沉默了一陣的長公主終於又開口了。

    她道“記住你的話,&bsp&bsp小九,我等你為你父皇複仇。”

    傳音結束,&bsp&bsp她終究不再多言,&bsp&bsp轉身便徑直離了蓬萊殿。

    在這個過程中,她除了跟秦夙傳音,對於懷王與韓王,她卻並無言語。

    至於其他人,長公主就更加不理會了。

    她也可以不理會,反正她一向來是這樣的,我行我素,誰也管不著她。

    哪怕是齊王這位新帝,長公主固然做不到將齊王拉下馬,可是齊王也同樣很難對長公主怎麽樣。

    出了蓬萊殿,長公主抬頭望了望天空中火熱的烈陽,心中卻是長長吐出一口氣。

    她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不是正確的,但她想,天下大旱,或許冥冥中真的是有一股天意,在向世人警示,這塊天,該換一換了吧。

    ——裴玄啊裴玄,長公主心道但願你這一次的卜算,方向是對的。

    甘泉殿中,齊王扶著密貴妃剛好回了她的寢殿。

    其實密貴妃如今已稱太後,是該搬到太後居住的壽春殿去的。但齊王尚未舉辦登基儀式,先帝也尚未下葬,所以密貴妃暫時也就還沒有急著搬宮。

    她不急著搬宮,卻不等於她的生活沒有改變。

    就比如甘泉殿中,一應擺設早都換了一遍,明麵上各個物件是變得素雅了。畢竟永熙帝還停著靈在蓬萊殿呢,天下皆縞素,作為他的後妃,密貴妃又豈能不做表示?

    但實際上,表麵顏色素雅的這些東西,在價值上卻反而比從前更加珍貴了。

    就比如說擺在她貴妃榻邊的那個白玉香爐,這白玉香爐上雕刻著一幅鬆溪圖,鬆樹樹梢邊掛著一輪淺黃色明月。

    這輪明月,卻是由澄黃石鑲嵌而成。

    澄黃石,這可是五品元玉!

    密貴妃竟拿它來鑲嵌香爐,這等奢侈,試問天下又還有誰人能做到?

    而此刻,進了寢殿,屏退了左右的密貴妃卻忽地抱起這個珍貴的香爐,怒火衝天地就將它對著地上一摔。

    砰!

    羊脂白玉鑲嵌澄黃石的香爐,就這樣被她砰的一下摔碎了。

    澄黃石磨成的圓月從碎裂的爐身上滾落下來,骨碌碌一通亂動,就滾到了寢殿的一邊角落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