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戰時小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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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繞道入關,本就承受著極大的壓力,若是不成,該當如何?”黃台吉是建奴貴族裏唯一一個不願去想退路的人,他的眼睛通紅通紅,隻能繼續無眠。

    主子不睡,以範文程為首的投誠者,便隻能被奴役著繼續熬夜。

    正月二十清晨,黃台吉突然撤軍到了京師較遠處,砍伐周邊樹木,紮營立寨。

    並且在代善阿敏等諸王的強烈反對之中,力排眾議,如明軍般挖掘溝渠,做出了長期固守的姿態。無論從地形還是八旗的主要兵種上來說,這都是不妥的。

    “我大金自立國以來就從未淪落至如此地步!”阿敏對此表示憤然。

    代善也勸道“這無異於自陷死地啊!大汗!”

    黃台吉沉聲說道“漢家兵法有雲——置之死地而後生!”

    代善沉痛道“大汗熟讀三國,該也知曉馬謖街亭之失!固守城池乃是無奈之舉,因為城內有著守軍的所有家當,然而領兵在外者,哪有自陷死地的啊!”

    “大哥,當真連你也無法理解本汗的苦心麽?”

    隻剩下了兩人,麵對代善的苦勸,黃台吉突然說道。

    代善悚然一驚,試探道“大汗的意圖是……引明軍出洞,主動來攻?”

    “生我者父汗,知我者,大哥也!”

    黃台吉欣然笑道,代善卻隻覺得毛骨悚然。

    黃台吉對於麾下諸王的態度正發生著悄然的轉變,阿敏、阿濟格、多鐸或許會覺得這該是一種慶幸,代善的心中卻充滿了擔憂——莽古爾泰,就是前車之鑒。

    “老八攻伐明國的大汗之心,已然開始減弱了麽?”他遠遠眺望著如巨獸般坐鎮於燕京平原上的那座巨城,慨然想道,“然而或許,兩國之爭才剛剛開始啊!”

    建奴的一舉一動都在重真的掌控之中,收到戰報,照例在大書房內公開討論。

    有東林一係的官員立刻叫囂道“那還等著作甚,快圍攻上去啊!”

    有人附和“是啊是啊,我大明雄兵百萬,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建奴狗!”

    “李標,你這兵部尚書是幹啥吃的?還不調兵遣將,畢其功於一役?”

    目光聚集於李標處,這位昔日的中立清流依然不動如山,起身朝著諸位同僚拱拱手,又向著重真作揖道“殿下,老臣覺得此必黃台吉誘敵之計!”

    “啥誘敵之計啊!這可是在我們的地盤!”

    “是啊是啊!李標你難道願意看著城外土地受建奴肆虐?”

    李標頓時斜睨過去道“那些土地是屬於百姓的公土,還是爾等的農莊?”

    語驚四座,李標頓時成為了東林一係官員的攻訐對象。

    “你!”

    “李標你啥意思?”

    “今兒個不說清楚,你就休想離開這裏……”

    然而李標卻捋須微笑,就像看著一群跳梁小醜一般,還悠閑地喝起了茶水。

    “你還有心思喝茶?來宗道!來宗道何在?”

    “老夫在此!有何貴幹?”

    “你這禮部尚書是幹啥吃的?”

    來宗道訝然道“兵部調兵遣將,工部修築防禦工事,吏部協調各部官員之職責,戶部統籌糧草、銀兩,刑部掌管刑法而打擊怠政貪腐者,我禮部則負責安民,這都是事先就在殿下的主持之下協商好了的,兵部不作為,與我禮部何幹?”

    “這……你……你與李標這廝不是向來同穿一條褲衩的麽?”

    來宗道這個禮部尚書反而喜歡喝大碗茶,用葫蘆裝了滿滿一壺,時刻帶在身邊,免得忙起來時連口水都顧不上喝,此時正好撥開壺塞咕咚咕咚灌上半壺,打了個飽嗝道“斯文人說話怎的這般粗俗?你是在指責我大明黨爭甚烈麽?”

    “你……休要胡說!”隻兩句話,那幾個跳起跳倒的東林官員頓時偃旗息鼓。

    他們的目光聚集到高攀龍的身上,後者卻如老僧入定,閉目不語。

    內閣首輔楊鶴實在是聽不下去昔日同窗的高談闊論,也看不下去堂堂內閣次輔的懶政行為,怒喝道“夠了!建奴入關,其害甚深,任誰都想畢其功於一役,永絕後患!可由誰人領兵發動這場圍攻呢?老夫?高大人?殿下?還是爾等?”

    “這……”眾皆驚惶,皆將目光聚集於挑起了大明棟梁的攝政信王。

    穀<spa>  自開會至今,重真始終一言未發,靜靜地看著屁事不幹的東林官員,毫無原則地進行發難。真正在做實事的人,則出於大局考慮,始終未將矛盾真正激化。

    到底誰才是真正為國為民者,誰才是滿口仁義道德,實則卻隻是為了一己私利,或者將私利放在公事之前者,已然在這一連串的局勢變化中,逐漸浮出水麵。

    然而大明是個有著純熟規章製度的國家,重真不可能像黃台吉那樣,隨便尋找一個由頭,或許刻意挖坑讓莽古爾泰者往下跳,便將之從頭到腳捋得幹幹淨淨。

    “大明,將以律法治國。”

    這是重真在接受天啟與劉太後的聯合考量時,所作出的最深遠的承諾。

    這在吏治越來越的大明很難做到,但是重真有信心撥亂反正。

    重真沒有懷著痛心疾首的情緒,去糾結這群官員到了這個時候還要相互攻訐。他沒有那個閑功夫。既然矛盾是由黃台吉引發的,那邊將矛頭直指建奴。

    他帶著一絲微笑緩緩掃視全場,道“黃台吉的意圖,乃是將我軍拉過去打。”

    李標起身作揖道“殿下聖明,老臣也是這般認為的,建奴久居遼東深山,此前雖連下遼東數十城,卻仍舊不擅攻城略地,倒是分外擅長野外作戰。若放棄城牆的依仗冒然出城與敵作戰,不正是以己之短,攻敵之長麽?嗟乎,謬矣。”

    李標說著,還挑釁地斜睨了剛才攻訐於他的那幾個東林官員一眼。

    高攀龍終於坐不住了,睜開眼睛輕輕地咳嗽了一聲。

    他的族弟高扶風沒有資格入座,此時便出列道“李大人此言差矣!我堂堂大明,泱泱華夏,難道便任由建奴在這中原腹地來回馳騁,卻不加以堵截麽?”

    李標像是遇上了白癡那樣翻了翻白眼道“老夫還是那句話,老夫的兵部多的是能夠恃城堅守力拒建奴的將領,卻唯獨缺乏與之於野外血戰的猛將!”

    言罷,他突然從旁邊的來宗道手中取過茶葫蘆,飲酒一般咕咚咕咚了灌了半葫,驟然唱道“大風起兮雲飛揚,安得猛士兮戰四方……”

    “這家夥是在裝傻充愣麽?”

    “是啊是啊,就沒見過把漢高祖的大風歌篡改成這樣的……”

    東林一係的官員頓時紛紛出言,看似自言自語,實則卻將矛頭對準了他。

    “袁崇煥不是就在附近麽?黃台吉是他引來京師的,理應由他解決!”終於有人提出了一個實質性的建議,然而在重真眼中,仍舊脫不了推諉責任之嫌。

    說話的乃是高扶風,重真淡淡看了他一眼,仍持否認態度。

    這就不是一個該由誰來承擔責任的時候,而是必須團結一致,共克時艱

    李標站在兵部尚書的立場,拂袖怒道“黃台吉是否袁崇煥引來京師的,老夫不知,卻知道就算是袁崇煥,也不見得能在野外打過黃台吉和他的八旗兵!”

    “李標,你這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袁崇煥怎麽就打不過黃台吉了?”

    高扶風戟指怒喝。李標反唇相譏“你知道袁崇煥守遼東的秘訣是什麽嗎?”

    高扶風道“如何不知?無非‘恃堅城,憑大炮’爾。”

    “既然如此,爾為何還要聒噪?莫非你是閹派餘孽,誌在拉袁崇煥下馬?”

    “你……你這匹夫,休要血口噴人!”高扶風理屈詞窮,惱羞成怒。

    李標冷笑道“若你高扶風願意投筆從戎效法班定遠,老夫這便派你出征,還會上表殿下,請求他設點將台,為我出征之大將鼓勁踐行!”

    “你……本官懶得與你廢話!”高扶風心中一突,偷看了一眼重真,落敗。

    重真見狀暗道“如今的東林,與昔日的閹派又有何異?這群私心甚重,妄圖以一介學院控製家國朝政之人,就應該在其最驕傲的領域,狠狠地打壓下去!”

    “還有官員要與兵部李標大人論上一論麽?或者想要領兵出征者?”重真趁機說道,虎目一個又一個地掃了過去,重點在剛才高談闊論的官員身上停留。

    然而就連是他飽含期待與鼓勵,與其眼神相觸者也迅速移開了目光。

    “大明朝堂,亟需一場自上而下的革命啊!否則就算是這一次擊退了建奴,卻終究會因他們的第二第三次的入侵裏,迅速虛弱,直至轟然倒塌!

    此戰之後,必要公平公正地擬定功過是非,趁機讓這些混球全都滾蛋,泱泱大明,有的是願意替朝堂出力,替百姓辦實事的實幹之才!

    至於入侵之建奴,就算不能全殲,也必定要打疼了打怕了,令其再也沒有這個膽量然道入關才行!”重真下定決心。

    年輕人精力旺盛,他一直都是站著的,雙肩瘦削挺拔,如標杆般站得筆直。

    二十來天了,是時候針對此戰之前的得失做一番總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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