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難以克製
字數:11760 加入書籤
私奔嗎?
傅野的話伴著雨點淅瀝瀝砸在心頭。
一下一下砸出透明的四濺的水花。
長到二十歲的年紀,第一次有人發出這樣熱烈的邀請。
從昨晚到今天,有點想見他,也有點怕見他。
真的見到人的這一刻,心裏冒著些酸酸澀澀的泡泡。
他真的來了。
晏姝搖搖頭:“不要,我不要跟你私奔。”
他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不能消化這句話。
找尋她實在困難,從昨晚至今天他有時候會很怕,如果就此找不到怎麽辦。
如果一輩子見不到怎麽辦。
在見到她的這刻,如臨大赦。
把人真切揉進懷裏的這刻,才從意識恍惚的世界被拉回來。
可她說不要。
她親口說不要。
她不要和他走。
心裏有些抽痛,比起昨日的煎熬來說更甚。
像是被人慢慢地推入懸崖。
一直擔憂的事情最終發生。
在一路奔來的路上,他知道她是誰後,一直在隱隱擔心一件事。
如果,她做的那一切的基礎是隻當他是未婚夫可怎麽辦。
他清清楚楚的知道,十三億人口,隻有一個她。
無論是晏姝、賀珠,對他來說隻是個代號。
他喜歡的是這個人。
他擔心,他對她來說,隻不過是一個稱呼,一個代號。
他頂了別人的位置,冒領了本該屬於別人的歡喜。
她的喜歡,回收了,放到了應該放置的人身上。
感情的戒斷反應,他這一日便承受了個遍。
忍不住去刷她沒發過幾條的工作微博。
一遍遍去撥著根本通不了的電話。
列表循環著她寫的歌。
卻提不起任何對現實生活的興致。
像活回了那個一潭死水的時間。
他明知道,理智是唯一的解。
卻選擇放棄抵抗。
他不由地緊了緊攥著她胳膊的手,後背的傷口被冰涼的雨水打得滾痛。
昨日沒有清創,大概是有些炎症。
他有些失神地看著她。
可他的姑娘狡黠地露出兩個酒窩,忽然笑著說:“我沒訂婚呢,才不和你跑。”
像在幹涸無垠的枯黃荒漠,開出一朵豔麗的花。
心髒緊緊一縮。
他咬咬牙,忍過那陣酸澀和失而複得的慶幸。
長長地舒出口氣。
他這是被反將了一軍,但可能仍然要感謝將軍的人。
他剛剛問過格斯酒店前台,今日確有位晏夫人包下整個三層貴賓廳設宴。
他按照指示去了那層,在門口並未看見任何展台和迎賓照片。
傅野雖然覺得蹊蹺,可更多的是覺得自己來晚了。
隔著門,他聽到裏麵安安靜靜。
按理說,若是裏麵坐著十桌二十桌的賓客,不至於如此悄無聲息。
他正納悶的時候,賀南初從裏麵走出來,誠摯感謝他親自為妹夫保駕護航。
他隻想知道她人在哪,也沒管他的冷嘲熱諷。
賀南初問傅冶開了什麽價,他願意不計前嫌把私生子送來。
什麽價?
陳老爺子為什麽一定要把外孫送到陸城來的意思,他是知道的。
無非是這陣子,晏姝爺爺病情惡化的消息被泄露出去。
他們才確認,晏老爺子命不久矣。
不過是狼子野心,傅冶想趁機混進晏家一點點蠶食他們的基業。
更何況,晏老爺子病危的事,引得晏家什麽牛鬼蛇神都出來舞,想要占一杯羹。
晏姝確實不是經商的料,晏家也確實需要主心骨。
所以,陳老和他的外孫篤定晏家會同意這門婚事。
法律保護非婚生子女的權益。
他趁機敲了竹杠,讓傅冶自願放棄繼承權,才把他送來陸城。
也留了後手,計劃按時把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發給晏家上下和賀家上下。
“不管給你多少好處,我都得謝謝你。眼下晏家在用人之際,不計前嫌。”賀南初拍拍他的肩膀說:“我們這樣的家族,你也是知道的。多得是各玩各的,照片是你發的吧?都不算事。”
“實在要謝謝你,我妹夫才乖乖來陸城代替我管事。我可算不用管姑姑家那攤子生意,還要被人質疑動機不純。”
他後麵說的話,他已經不記得。
隻記得,他來晚了。
他們訂了諾大的宴會廳,怕是舉行了盛大的訂婚儀式。
晏家是十分守禮節的大家族,賀家和晏家大概都知道了他和傅冶的血緣關係。
傅冶和她訂婚後,以他的身份必定是沒有機會。
眼下,晏姝說的話像是他的特赦。
他哪裏能想到,他們定了諾大的宴會廳,裏麵隻擺了一桌。
對於訂婚的事,一整個中午隻字未提。
“你說什麽?”傅野又確認了遍,話語卻不成調。
“我沒訂婚呀。”她又說了一遍,輕鬆地笑了笑。
說完這句,晏姝緊張地朝後警惕望了望,動了動胳膊試圖掙脫他的禁錮。
“不要在這站著,我害怕他們看見。我們跑吧?”
倒是有些像偷情的情侶。
雨水很涼,他不知道從格斯酒店出來後在這站了多久。
現在渾身澆透,襯衫貼在身上,刺骨的寒冷,背後的傷口隱隱作痛。
這會他卻忽然笑了下。
然後問她:“不在這,那去哪?”
晏姝凍得抱著胳膊打了個冷戰,然後朝著馬路對麵說:“我本來要去給你打錢的”
她把目光移到傅野身上,又低頭看看自己。
“你都濕透了,”她咬咬唇,問:“你要不要去我家?”
她還和從前一模一樣,完全不防備他。
他彎了彎唇角,點頭:“好。”
“那你跟我走。”晏姝走在前麵帶路,去了一旁的停車場。
掏出鑰匙按了下,找到自己的小小粉色跑車。
她還記得他不能開車的事,直接坐進駕駛位,傅野跟著坐在副駕駛。
濕漉漉的兩個人立時打濕了座椅。
池錚的車在後麵慢慢跟著。
麗水灣離格斯並不遠,晏姝三把兩把就把車開到自家樓下。
開門的時候,卻有點扭捏。
“我很久沒在這裏住過了,也沒有請阿姨,你不要嫌亂。”
“沒關係。”
傅野習慣性地伸手去摸她的腦袋,卻被晏姝躲開。
她尷尬地咬咬唇,急急地用食指把門掃開。
“進來吧,”她站在門口小聲地說。
房間是三層疊墅,一樓是起居室。
傅野掃了眼玄關,用食指抹了下藏在下麵的鞋架,確實一層灰。
“昨晚太困了,沒收拾完。”晏姝在一旁憋紅了臉小聲解釋:“我昨天才搬進來,之前跟媽媽一起住的。”
她隨手扔給他一雙拖鞋。
自己也蹬上一雙,快步朝房間裏跑去:“你等我一下。”
傅野留在客廳裏站著等她。
雨水一滴、一滴順著衣角滲透在入門的地毯上。
將淺黃色的毛毯染成深黃。
他打量著這間屋子,地理位置很好,視野開闊。
家裝很中性,主色調是白色和灰色,偏沉穩的色係,裝修倒不像是晏姝的風格。
角落裏的積灰很厚,應該是很久沒人居住。
“洗個澡?”晏姝帶著一套嶄新的毛巾、浴巾出來:“都打濕了。”
“好。”
傅野走過去接她拿來的那套洗漱用品。
他這才發現,在下麵放著套男人的襯衫和西褲。
款式最簡單的白色襯衫和黑色西褲。
這破地方,現在看來怎麽這麽像婚房?
她這樣的性子,留下未婚夫來住倒是在情理之中。
沉默幾秒,他問:“你昨晚和誰一起在這睡的?”
“我自己呀,”晏姝撇撇嘴:“我不敢回家住。”
“那這衣服”
“我哥哥的,他買來沒穿,是新的,”晏姝指了指身後:“你先去洗個澡,一會該著涼了。我也和我閨蜜說一聲,我不去找她了。”
“嗯,”他鬆了口氣。
晏姝最終和小淳約了晚一點的時候再見,她覺得她需要個朋友來理一理現在的頭緒。
聽著裏麵嘩嘩的水聲,晏姝後知後覺地在客廳苦悶地拄著腦袋。
自己是不是不該把他領回家?
他們身份多尷尬。
可是自己在池澤市無依無靠的時候,人家也收留了她。
她想的入神,沒聽到水聲漸止。
“吱——”地一聲,浴室門被推開。
晏姝一下子猛地坐正,收起那副愁眉苦臉,微笑著朝後和他打招呼:“你洗完了?”
!!!
這個家夥,真的是把這個地方當做自己家。
怎麽跟在池澤市一樣,總是不係扣子就出來了。
晏姝把頭扭回來。
她昨晚已經對自己在池澤市的行為做了深刻的檢討,要非禮勿視、非禮勿碰。
可他身材真好,克製好難。
腦子裏一下子變湧出前天晚上的記憶。
晏姝懊惱地狠狠拍了下自己不受控製的腦袋,不高興地說:“你把扣子係好再出來。”
他輕輕笑了下,過了會說“好了。”
“哦,”
晏姝一邊點頭一邊朝後看,想問問他衣服合不合身,卻一腦袋撞到人懷裏。
他把她給從後麵抱住了。
因為回頭的緣故,她的腦袋頂在他的胸前。
晏姝連耳根都紅了,兩隻胳膊撐在身前使勁推了推傅野。
她的聲音被悶在懷裏,傳出來隻剩下甕聲甕氣:“不行,你別這樣。”
感受到她的抗拒,他鬆開她,低頭皺眉問:“怎麽了?”
“哥哥說你很壞,讓我離你遠點。”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膝蓋,小聲說。
傅野半晌無言。
他是挺壞的。
把他們兄妹倆關起來,還打算利用她。
他不知道這整件事晏姝知道了多少,從她背後站直走到她麵前蹲下,啞聲問:“那你呢,你覺得我怎麽樣?”
垂著腦袋的角度便能看到他的眉眼,晏姝重新抬起頭,偏向一邊。
她沉默半天,然後悶悶地老實說:“我覺得一夜之間不認識你了,和你不熟。”
“也不是這個意思”晏姝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的情緒,揉捏著手指,語無倫次地解釋:“我我不知道怎麽說,我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你。”
“我之前,一直把你當未婚夫看待,我從沒想過你會不是。我以為我們會結婚的所以”
“我我也不知道現在對你是怎麽樣的”晏姝糾結地不行,連頭也不敢偏過去。
“沒關係,”他知道她的小腦袋瓜肯定裝不下這麽多東西。
更擔心以後連進這個門的權利都沒,傅野安撫她:“你當我是普通朋友就可以。”
“普通朋友麽?”晏姝抬頭看著他。
傅野點點頭:“嗯,你不是也有幾個朋友的,我和他們都一樣的。”
“和小橙子一樣?”晏姝睜大眼睛。
“目前的狀況,你可以這麽想。”
“可我現在好亂,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對待爺爺給我找的未婚夫,”晏姝使勁捏著指頭:“你知道嗎,我們在池澤見過他的。你一定想不到他是誰”
“嗚我真是沒臉再見他,”晏姝耷拉著腦袋:“就去看綜藝錄製那次,你還因為他發火。”
“他好像不記得我了。但他救過我,我要知恩圖報。”
“我晚上要和他吃飯我打算把事情和他說清楚。”
晏姝鎖著眉說。
傅野在此時突然起身,留給她一個背影。
“和他吃飯麽?”他反問。
晏姝卻看見斑斑血跡透過白色襯衫滲透過來。
長長的、深深的紅色。
“你後背的傷還沒好?”晏姝一下子忘了他的問題,忍不住站起來:“你流了好多血。我去拿藥箱吧。”
沒等他的回應,晏姝便小跑著把家裏的藥箱拿到客廳,遞給他一件衣服:“你一會換這件,那件襯衫髒了。”
傅野接過那件純黑色襯衫,搭在沙發上。
晏姝彎著腰踟躕地站在茶幾旁拿起瓶瓶罐罐來看,小聲嘟囔著:“好像都過期了。紗布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這瓶酒精還沒打開,保質期兩年”
她從藥箱裏勉強挑出能消毒的東西,朝他招呼。
“傅野,你坐這,我給你上藥吧?”晏姝拖了把凳子放到客廳當中:“碘酒過期了,隻剩下酒精行嗎?”
他沒說話,隻是坐到凳子上,一顆顆解開紐扣,半褪在腰間,露出背部猙獰的傷處。
“這麽深啊?”晏姝的指尖順著傷口在背上輕觸出一道弧線,而後感受到手下的人抖了下。
“對不起,對不起,我已經決心要克製了!”晏姝把手縮回來,畢恭畢敬地說:“我深刻反思了,我以前的行為確實不像話!”
“嗯,是有點。”他微微點頭。
“你也這樣覺得啊?”
晏姝懊惱地沾著酒精小心地幫他清創,她盡量不再碰到他,隻是嚴謹地清理傷口。
“嗯,見人就撲上的行為確實很不對,哪怕是未婚夫也不可以。沒有合法的婚姻存續關係,這些行為都很不禮貌。”他嚴肅認真地說。
“我都說沒訂婚了,你還不信”晏姝一邊沾著酒精一邊和他聊,想著他能不那麽痛。
他背後的傷口似乎有些發炎。
“我哥哥昨天找他了,也不知道和他說了什麽,然後他今天”
正說話間,晏姝聽到大門處有窸窸窣窣地開門聲。
“珠珠,我進來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
是哥哥的聲音!
晏姝一邊把酒精蓋子使勁一擰扔到藥箱裏,一邊小聲催促傅野:“你快把衣服穿上,把衣服穿上!”
“哥哥,你等一下啊!”晏姝朝外麵大聲喊。
這房子以前是賀南初的,門鎖他的指紋一直沒刪掉。
他想進來隨時可以。
晏姝眼看著傅野把沙發上黑色襯衫套上,急急地聽她的話一顆顆向上係。
知道還剩下一顆的時候,她鬆了口氣。
晏姝小跑著朝門口和哥哥說:“好了,你進來吧。”
賀南初應聲而入,然後倒吸一口涼氣。
指著晏姝身後的人說:“你剛做什麽了?你又對我妹妹做什麽奇怪的事了?”
晏姝臉憋得通紅,使勁擺手解釋:“哥哥,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他,我幫他換藥”
她一邊語無倫次地解釋,一邊回頭指著傅野。
可她這一瞥不要緊。
難道他剛剛隻剩下一顆扣子沒係是自己眼花了。
藥箱不見了。
那件沾血的白色襯衫不見了。
他正麵對著門口,頭發因為剛洗完澡有些蓬鬆,還有些淩亂。
直直地站在那,敞著件黑襯衫,一顆扣子沒係,露出整齊的腹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