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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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淳牽著晏姝的手,買了四杯飲料回來,一杯是芝士荔枝、一杯芝士楊梅,還有兩杯百香果綠茶。
她們一人提著兩杯。
大老遠,兩人就聽到不遠處的奇怪聲響。
兩人對視一眼,提著飲料使勁朝前跑。
夏日兩點多的太陽懸在當空。
灰白襯衫和黑皮衣正打得膠著。
塵土飛揚。
“臥槽,竟然有兩個大帥哥為你打架!此情此景可是我畢生夢想!”小淳一邊搖頭一邊敬畏地感歎:“我好羨慕啊!”
“”
上學的時候,賀南初和程離參很喜歡和人打架,她跟著幫忙消毒。
此情此景好像已經許久沒見到。
晏姝急得一甩手朝前跑去。
剛買好的芝士荔枝和芝士楊梅掉在地上。
濺落出紅色和白色的液體,匯成一條小溪。
“你們別打了!”她焦灼地跑過去拉架:“你們快別打了。”
兩人看了她一眼,卻沒有收手。
晏姝急得使勁向後拉傅野的胳膊,想把他拉開。
程離參卻趁機向右給傅野的手使了力。
傅野猛地收了手,可拇指受了傷。
他的大拇指一陣鑽心的痛。
兩個人看著忽然闖到鬧局裏的人,怕傷了她,都停了手。
晏姝趁勢擋在程離參麵前,衝他吼:“你幹嘛啊這是!”
程離參喘著粗氣,站在原地,抱著胳膊神色不快。
一口氣鬱結在喉嚨,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卻看到晏姝急急轉回身,問傅野:“你傷到哪裏沒?你是手指扭到了嗎?好像腫了。”
程離參陰陽怪氣地說:“姐姐,他隻是手指,我胳膊疼,kay?”
晏姝氣鼓鼓地回頭:“都怪你!肯定是你挑頭的!你從小就打架!這麽大的人,一點都不知道收斂!你幹嘛啊!”
“喂,你憑什麽說是我挑的頭?”程離參扶著左臂說:“我們當時是話趕話,說到這份上了。他也不是一點責任沒有!”
晏姝不信,她太了解程離參了,不言不語地瞪著他。
傅野的話打破了僵局:“珠珠,他說的是實話。”
“嗯?”晏姝怔怔地回過頭,也沒再追究到底是誰的不是,隻是指著他的手低聲問:“你疼不疼?”
“沒事,剛剛扭了下。”
“喂!晏姝?有點腦子行嗎?你才認識他幾天。”程離參一字一句地說:“我胳膊,骨折了!”
到底是從小長到大,晏姝轉身到程離參麵前:“很嚴重嗎?”
“那當然,我這可是胳膊,已經動不了了。”程離參仿佛得了什麽榮譽勳章,扶著胳膊向她示意:“你趕緊開除這陰魂不散的什麽助理?你的事,你哥都和我說了,你公司有我呢!我現在已經鍛煉出來了,幫你打理上下絕對沒問題!”
“你還真當人家是助理?池澤傅氏的老板好麽?讓你前幾年隻顧吃喝玩樂。”小淳和程離參也相熟,踹了他一腳。
她巴不得他們再爭得狠一點,這兩個都太傲了,閨蜜又是個軟耳朵,得挫挫他們的銳氣。
“喂!”程離參朝後退了半步:“踹我幹嘛!”
“你們兩個都這麽大的人了!真的是腦子不好使!”
晏姝被他們這莫名其妙的一架以及兩敗俱傷的結果,搞的非常生氣。
程離參輕蔑地笑:“嗬,和他比,那還是他年紀比較大。”
“你閉嘴!傅野人最好了!才不像你,脾氣壞死了,動不動就找事打架!他都沒有發過火!”晏姝退到傅野身邊,和程離參辯白:“就你腦子最不好使!”
“他沒發過火?沒打過架?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程離參蔑笑。
沒有耍過計謀,便坐不穩高位的管理者。
程離參是個簡單直白的人,不喜歡這些爾虞我詐的事情,所以一直逃避著不想去接家裏的擔子。
眼前這人能到那樣的位置,又能有多清白?
晏姝瞪程離參:“不許你說他壞話!”
“好,你等著,我找證據出來!”程離參的鬥誌被激起來:“我這就找人查!我喊你哥幫我一起查,一起認識認識他。”
他甚至立即用那隻尚完好的手臂掏出手機,差人去查。
“神經病!”小淳又踹了他一下。
“怎麽奶茶都灑了?”傅野指了指地上。
他看見浮在紅色小溪上的白,若有所指地說:“你還真給自己買了杯芝士的奶茶?”
“是果茶”晏姝強調:“都怪你們!把我的飲料都灑沒了。給你們倆買的還好端端的。”
傅野順著她的手指,看到另一個飲料袋:“還給我們買了?”
“沒有了!我們要自己喝!一滴都不給你們!”晏姝氣鼓鼓地搶過袋子:“這麽大的人了,竟然還學人打架。”
“我不是學人,我本來就這個樣子。”他用剩下那隻手摸了摸她腦袋。
“你把手放開,”程離參跑回來指著傅野生氣地說:“他哥哥不在,我隻好擔當重任監護她。”
“你走開,我二十了!不需要人監護。”晏姝瞪了他一眼:“倒是你,這麽大還打架。”
“喂,我可是護著你二十年哎!每次你捅了簍子,打電話給誰善後的?”程離參跳腳。
晏姝咬咬唇,氣焰消了幾分。
“你爺爺生病那晚,誰陪著你的?”
晏姝的頭稍微低了低。
“就連你小時候知道大家一直瞞著你父親過世的那天,就差點出車禍那天,也是第一時間往我家跑吧?”
“你跟我哥住的很近。我找他的”晏姝小聲解釋。
“那你就說,你那天哭鼻子的時候,我是不是在旁邊陪你來著?”
“嗯”晏姝的聲音微不可聞。
程離參故意似的,一樁樁一件件數著。
傅野在旁邊聽著,心裏並不好受。
他有什麽呢?
他錯過了她成長的那麽多年。
雖然12歲那年見過這個小姑娘,卻隻是那樣堪堪一麵。
在無數個她不開心的日子,他都沒有出席。
盡管他能那樣自如地去應付程離參的挑釁,卻看不得她一點點低頭的承認。
他看著程離參和晏姝,有那麽個瞬間,覺得他們是般配的。
僅僅是片刻的相處,他便能察覺出眼前男人的率性和灑脫。
程離參大概從沒有什麽事要藏著晏姝。
不像他,劣跡斑斑。
自12歲來的荒唐過往,勒住心髒,在看到晏姝低頭的瞬間無法呼吸。
他這樣的人
“好了好了,呐,這杯百香果茶分你,”晏姝拎起飲料袋,遞給程離參一杯,算是撫慰。
她看著僅剩的一杯,又看看傅野,最終還是遞給小淳:“你先湊合喝這個吧。都怪我不好。”
“那你呢,”小淳沒接。
“我不喝了,畢竟是我把飲料灑了。傅野,你的也沒有了哦,”晏姝垂頭:“我走不動了,不想再去買了。”
“又不是很難辦到的事,就不需要忍著。”傅野指了指不遠處晏姝出來的店:“稍等我一下。”
小淳和晏姝互看一眼,然後都露出笑容,默契地把小淳那杯百香果綠茶重新裝回袋子裏。
他們還是喜歡芝士果茶多一點。
晏姝湊到小淳旁邊嘀咕:“你說,小橙子是不是躁狂症犯了?他今天好奇怪。”
小淳噎住,替程離參難過一分鍾。
為她打了架,事主都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奶茶店裏,傅野看著整整一屏幕各色各樣的奶茶思慮。
沒想到,味道甜甜的飲料,竟然有這麽多款式。
他隻記得地上有一瓶是紅色。
可同樣是紅色的果茶竟然就有一排。
可她摔掉的那瓶是什麽的呢?
傅野用那隻完好的手,去勾出手機。
可恰好手機鈴響起。
看到號碼時,卻失去了接起的願望。
是傅炙承。
如果沒有記錯,他在病床上已經有氣無力。
如果沒有猜錯,他是來為人求情的。
不過,萬一,他隻是因為病得太重?
他終於接了電話。
卻發現自己大錯特錯。
傅野站在夏日的橡樹下。
陽光透過稀鬆的葉片,照耀到他的臉上,留下斑駁的黑影。
他覺得他是不是哪裏不好,是不是哪裏做錯了,所以傅炙承才那樣不喜歡他。
那樣的,連一絲憐愛都不願意給他。
哪怕快走到生命的盡頭。
可從小,他好像表現得再乖巧,也不會吸引他分毫的注意力。
於是,在看清這一點後,他開始變得另一種極端。
希望用破壞的動靜獲得他的注意。
可他的自毀除了使自己落入更加孤獨的境地,好像毫無效果。
他至今都清晰地記得,在傅炙承40歲生日那年,傅炙承是多麽驕傲地當著所有人提及:“我有個非常出色的兒子,哪裏都像我。”
傅炙承把像他這件事當做最高規格的褒獎,眉眼都是自豪和喜悅。
於是,礙於傅炙承的麵子,所有人在飯桌上開始向13歲的他敬酒。
他尷尬地無處藏匿。
他知道,傅炙承口中的人不是他。
卻不能當眾摔掉酒杯。
成年後,傅炙承明麵上把公司給他,卻暗自訂了遺囑,以及逼他簽了每年分紅的協議。
傅冶豐富多彩的生活像是鑽石。
而他隻是盛鑽石的盒子。
他抬頭看看正當空的太陽。
公平正義比太陽還要有光輝?
嗬
連親生父親都這般不喜歡他。
他想起剛剛太陽下,和他打鬥的人。
程離參活得熱烈,像太陽一般。
不像他,隻是太陽投射下的斑駁。
在那個瞬間,他覺得,他是不是,差勁到,根本不值得任何人的愛。
“傅野,你怎麽這麽久沒回來。是不是因為我忘了告訴你我想喝什麽。”
有個小姑娘向他跑過來,好像自帶著太陽的光芒。
他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奔來。
在幾分鍾前,她說太累了,不想動,不想來奶茶店。
而現在,那太陽,為他而來。
直到走到他的麵前,他點頭:“嗯,確實是。”
“我這個人不挑的,”晏姝一邊朝店門走,一邊說:“隻要是芝士味的一切我都喜歡。芝士抹茶、奶茶、果茶統統可以!”
芝士?
“嗯,我記下了。”
晏姝忽而放慢腳步,回頭看他:“你好像有些奇怪。”
他的聲音澀澀的,好像不怎麽開心的樣子。
“沒有,”傅野搖頭。
晏姝笑嘻嘻點了杯芝士荔枝和芝士楊梅。
捧著冰冰涼的果茶,心裏實在是太滿足了。
還沒喝第一口,電話鈴就響起。
她拿起去接。
是程離參的催促聲。
聲音很大,透過話筒,連傅野都能聽見。
雖然,用詞很粗獷,雖然聲音不耐煩。
但,傅野分明聽到了裏麵的滿滿的擔心和心疼。
這日頭這樣大,她一遍遍跑過來。
在這個時候,傅野想起晏姝曾經告訴他的話。
她說,哥哥一直說她感情遲鈍,遲鈍到如果別人不告訴她,她就不知道的地步。
所以,程離參應該還沒有告訴她。
也不知道,她如果知道那人心意,會做怎樣的選擇。
可看起來那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她這樣好的姑娘,應該獲得最好的喜愛。
傅野有點繃不住他的假麵。
“晏姝,我們談談。”他輕輕地說。
晏姝不明就裏地和他站在陰涼下。
太陽太熱了,傅野站在外麵擋著日頭,她心裏卻被照得很暖。
可他開口的話卻沒什麽溫度。
“你幾天前,說覺得我是熟悉的陌生人。我想我有必要完整的自我介紹。”
“好,我聽著!”她戳開芝士荔枝,嘬了起來,以為他會開始介紹自己的輝煌經曆。
他哥哥是這樣的人,程離參也是。
可沒想到——
傅野艱難地說:“晏姝,我過去十年真的很糟糕。也不會有人比我人品更糟糕。”
“那天晚上,我見到你和那個男人逛了陸城回來,我其實我其實沒有表麵那麽平靜,我是想派人把他打到住院的。”
晏姝一臉驚悚看著他,她隻記得那晚和玫瑰糕一樣的柔情,卻沒想到他竟然有這樣的想法。
傅野抬起頭,轉向她:“你知道我為什麽沒有那麽做嗎?”
晏姝沒有回答。
傅野一字一句地說:“我不是因為良心發現,不是因為不想他受傷。”
他輕蔑地苦笑:“我隻是怕你去醫院探望他。”
他看著晏姝吃驚的眼睛說:“你看,我其實就是這樣不堪的人。”
“我其實並不是表現出來的這樣。包括今天這場打架,我確實也有責任。”
他語無倫次地說,將藏起來的傷疤摳開,露出裏麵的皮肉,痛感連著心髒,直到鮮血直流。
“我這樣不堪,所以活該我從小到大,喜歡的東西都會被人搶走。”
他看著窗外回憶:“我小時候,很喜歡我爸爸。每年過年,他都會給我封很大的紅包,給我很多玩具,帶我放煙花。我像所有孩子一樣期盼過年。”
“等我到了五歲,一切就不一樣了。我從那年起,在年夜飯上再沒見過我爸爸。他陪著別人的小孩過年去了。”他說得雲淡風輕像在說別人的事:“也不算別人的孩子,那確實是他的。”
“說起來有些丟臉,雖然不想承認。我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他垂下頭,不敢看她的眼睛:“他性格比我好,很乖巧,從小便比我更受人喜歡。”
“我從小,母親給我買的玩具,父親看到後,總讓助理買個一模一樣的,送給別人。可我父親,從我五歲以後,再也沒給我買過東西。”
“我父親覺得我已經占盡了便宜,占盡了婚生子的便宜。我每個獲得的成就和禮物,哪怕是我自己努力來的,我父親會覺得沒有給他平等的生長環境,會覺得對他很不公平。他一直在補償他。”
“你知道,我為什麽買下之斤島嗎?”
晏姝沒說話。
傅野自問自答:“因為那個島上,有個白頂的房子。”
“我十歲的時候,我爺爺送我一套房子,在海邊,白房頂,很漂亮。是我跟爺爺有一次旅遊一眼看中的。可後來,那房子歸別人了,我父親親自去改了房本的名。”他看了眼晏姝:“所以,我長大後,買了一整座島,島上也有個白房子,可卻不是那棟。”
“我十二歲的時候,拚命救了人。明明人是我救的,”他望了眼晏姝。
這個話題,他很快就略去,並沒有繼續。
“我十二歲以前,所有喜歡的東西,都會被人惦記上,然後被人拿走。我以為是同一個父親,同一個喜好”傅野轉過頭:“我以前確實不像現在這樣一個人。我那時候年年拿各種獎項,有各種愛好。連母親都說,我以後會是個出色的作曲家。”
“直到我十二歲的時候,我名字被人搶了。”
“我那個時候,我那個時候覺得所有的東西,如果我自己不努力,不想辦法護住它,都不會長久。”他低下頭:“所有的東西,所有我在乎的東西,都沒有了。我爺爺在我12歲時也沒有了。”
“我從12歲開始,不再去相信任何東西,包括家人、包括父母。”他苦笑一下:“說也奇怪,自從我那樣做以後,我好像,什麽都有了。”
“我不再在乎我父親,所以就不會難過。我讓所有屬於我的東西做公證,便會一直屬於我。我真的開始去爭去搶、去不擇手段地時候,好像上天真的開始眷顧我我拿到了所有想爭取的項目,我買到了所有曾經喜歡的東西”
“所以我好像從12歲那年開始,不知道該怎麽去守護喜歡的事物。”他的聲音低不可聞:“我有時候想著,如果我什麽都不做。你就會像那座白房子一樣,遲早屬於別人。就算我以後有一棟白房子,卻不是原來的那個。”
“過往的經曆給了我錯誤的生活經驗,構成了現在的我。”
“我之前的人生便像是月亮的陰暗麵,我確實不擇手段。”
“你所見的是部分的我。”
“我所說的構成全部。”
口中的芝士荔枝不再清甜。
晏姝的心裏酸澀成一片。
她不知道他是怎樣的心情敘述這段往事。
她的心裏泛起波瀾,在那個刹那,她想起陳舊的泛黃的書頁裏夾著的紙條。
那個在生日當天目睹父親把別的小孩舉在肩頭的小男孩。
她望著遠處的摩天輪,腦海裏是不小心看到的日記內容。
好像能理解那個八歲男孩心裏小小的童年陰影。
“所以,你今天這番話的意思是”晏姝有些局促不安起來。
“這些真實的自我,我一直瞞著你。騙你並不好受。”
晏姝拿餘光瞥了瞥傅野。
他的頭低得很低。
是她從未見過的灰心與怯意。
印象裏,他總是運籌帷幄、意氣風發和勝券在握的。
“就這件事嗎?”晏姝
他立刻回答:“嗯。”
“我還騙過你哥哥。”傅野補了句。
她沉默一瞬說:“那沒什麽,我也總是騙他。”
“嗯,那我現在知道你是什麽樣了。”她用吸管戳著芝士荔枝的冰沙,心裏想著,該怎樣去填滿他的孤獨。
他明明是很好的人,卻原來這樣艱難。
晏姝想了瞬,把剩下的芝士楊梅舉起來:“你要麽喝點這個,我再去給小淳買一杯。”
“嗯”傅野不明就裏地看著飲料
“就甜食能讓人開心點。之前的百香果綠茶沒加糖很酸的。”晏姝小聲嘀咕:“我再去給小淳買一杯。”
他沒去接芝士楊梅,隻想著一口氣把話說完。
“晏姝,程離參你覺得怎麽樣?”
“嗯?”晏姝不可置信地抬頭,這話很熟悉,好像哥哥也問過她。
她眨眼:“什麽怎樣?”
“他比起我,好像磊落許多。聽得出來,對你很好你們認識那麽多年,我想著”
“你想著什麽?!”晏姝打斷他。
我想著,他比我好千百倍。
可他張張口,說不出來。
晏姝聽明白了。
“我要回去了,我要上車,我要帶他去醫院看病。”
她故意這樣說,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奶茶店前的陰涼。
他這話什麽意思呢?
他明明說是來追求自己的。
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是放棄前洗白自己的話嗎?
晏姝委屈地拎著飲料袋朝車上跑。
被扭傷的拇指傳來紮心的疼痛。
傅野愣在原地半晌。
晏姝坐進車裏,把飲料遞給小淳的下一刻,便看到副駕駛的門被拉開。
她驚訝地看著他。
腿長了不起嗎?
她跑得那樣拚命和努力,都被追上?!
“你下車!”晏姝生氣地說。
“我不下車。以後我什麽都聽你的。”
晏姝看著他係上安全帶,想著也肯定推不走他。
她賭氣地踩了油門。
拍完片,傅野和程離參兩個人都裹上了石膏。
隻是,程離參的更顯眼些。
今日的晏姝卻有些沉默。
小淳一直在試圖逗她:“明天就是六一了,還是周末,要不我們一起出去玩?”
“行啊,我明天有空!”程離參舉起那隻僅剩的完好胳膊。
傅野:“那我也去。”
晏姝瞪了眼最後一個說話的人。
去什麽去!
還在生氣呢你還想著能去!
晏姝收回目光。
“哼!”
“哎呀,我看看去哪啊。”小淳在醫院走廊裏掏出手機。
小淳像是故意地一般,對著傅野說:“怎麽辦哪,我和珠珠前幾天陪一個男人可是把陸城都逛遍了,感覺也沒剩什麽地方沒玩了。”
程離參立馬反應過來:“這什麽意思?你們陪誰去的?我怎麽不知道?”
“我哥沒說嗎?”晏姝瞥了眼程離參,覺得自己做的事有些拿不出手。
“到底誰啊?他人呢?”程離參又問。
小淳看了眼程離參僅剩的那隻胳膊,體貼地說:“一個相親對象,沒成。”
“可以!”程離參比了個大拇指給她。
上學那會一心撲在學習上。
他前腳就飛出國幾個月,這小丫頭搞出來莫名其妙兩個男的。
非常可以!
真是一刻都不能鬆懈。
傅野心情也不佳,這句話確實也把他打擊到。
低著頭一言不發。
“所以去不去玩?”小淳又問。
“去!必須去!”程離參立刻接話。
回國,自然首先要刷足存在感。
“我不想去。”晏姝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地說。
“怎麽,小晏總,要去加班呀?”小淳逗她。
晏姝下意識瞥了眼傅野,又趕緊回頭。
才不要和他獨處!
她立馬換了主意:“我去!”
“那我們去哪呢?”小淳在手機上劃著:“要不去遊樂園?那天就沒去成。我們車都到門口了,你竟然不進去?怎麽回事?你以前可是最喜歡這種熱鬧。”
晏姝心虛地把頭垂得更低,小聲解釋:“因為那天太累了,我們那天從下午就開始逛。到遊樂場門口的時候,我一點力氣都沒了。當時就隻想吃點東西。所以,才沒有進去。”
她解釋地越多,程離參就覺得這個地點越詭異。
“就去這了。”程離參反其道行之。
“我不去。”晏姝又搖頭。
“我可是聽說,最近陸城又要新建一座遊樂場,就在那片別墅區後麵,”小淳拉拉晏姝的袖子:“好像就在你哥送你那房子後麵,你知道這事嗎?”
晏姝不說話。
這可怎麽回答呢?
小淳一臉驚喜地介紹的遊樂場,正是不才她本人親自投資建的。
她從公司裏偷摸摸劃了一筆錢,想建一座遊樂場送給眼前這個說胡話的混蛋。
“珠珠,你以後可以每天逛遊樂場了哎!”小淳一臉豔羨地看著她:“真羨慕你!”
晏姝不吱聲。
小淳接著幫她計劃:“到時候,你可得買個年卡,不然都對不起自己的房子。”
“我不買!我不去!”晏姝逆反地說。
“那明天去唄,多應景,兒童節和遊樂園是最配的!”小淳晃了晃晏姝的胳膊,想提起她的興致。
晏姝垂著頭卻沒有一點高興的樣子。
“不想去就算了,我們換個地方。”傅野忽然說話。
“再說!”晏姝打斷。
“行行行,那就明早見。”小淳笑了笑,聽出她應允的意思。
“我累了,小淳我們送完小橙子就回家吧,”晏姝和小淳商量:“你今晚要不要住我家?”
小淳聽出她心情不佳,她當即點頭:“好,我們送完小橙子就去你家。”
晏姝又瞪了傅野一眼。
不打算管他怎麽回家。
不過轉念一想,他的酒店離自己的麗水灣也就幾百米。
晏姝把程離參送回家,就換到前排坐著。
車子飛馳,駛向麗水灣。
一路上,她和小淳有說有笑,沒管後座的傅野。
可後排的人,卻好像覺得有車一直在不遠不近地跟著他們。
待他回頭的時候,後麵尾隨的車子卻不見。
車子緩緩駛進麗水灣。
傅野下車後,晏姝張張口,最終還是一個字沒說。
他朝前走了兩步靠近她,小淳就識相走開了。
他抬起手,想摸摸她的頭,在空中僵了僵又垂下來。
“我後悔了,對不起,我不該說那樣的話。”傅野低下頭道歉。
小小的聲音傳出來。
“你那樣說,是因為不信任我嗎?還是因為什麽?”
“不是不信任”傅野想了下,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我那時候,隻覺得你很奇怪。我覺得會喜歡我的人都很奇怪。”
“這是什麽話嘛。我不奇怪”她更小聲說:“喜歡你更不奇怪。”
在望向摩天輪那個瞬間,她隻是餘光看到車裏他注視著自己的雙眼,就覺得喜歡上他是很簡單的事情。
傅野接著解釋:“那時候,我不知道你認錯人了,你見我第一麵就喊我未婚夫你上來送我一堆東西,那個時候我隻知道你的名字。”
“不對,我連你名字都不知道。”傅野補充了句。
晏姝聽了這句有點掛不住。
好像那時候,站在傅野的角度來看,是她比較奇怪。
“後來後來,沒幾天,你就說喜歡我。”傅野搖搖頭:“說實話,我不知道該怎樣應對這樣的突發情況,隻是下意識覺得從天而降的運氣總是會被收走。”
傅野的話省去了很多,她很丟臉的部分。
比如認錯人以後,她就撲了上去,和毫不避嫌。
確實是突發情況。
在傍晚的橘色路燈下,他垂著頭,蜷著手指,手指剛打好的石膏有些變形。
“我每次和你交談,總能得到很異常肯定積極的情感響應。可越是這樣,我越怕。我總覺得我不值得。我從來不奢望自己我會被人這樣對待。”
他的聲音有些抖:“我剛剛說那番話,因為我怕一切都是假的。”
晏姝低著頭,看著他們兩人交織在一起的影子。
她輕輕咬唇。
聽他那樣自我評價,心裏有點難受。
她那個時候做得一點都不好。
離母親和她交代的,一個好好妻子的要求相差甚遠,他卻覺得很滿意和滿足。
晏姝的眼睛有些酸澀。
怎麽會有人,這麽好滿足呢?
“我說那些,是怕真的和你在一起後,你失望地看著我,”他低下頭:“我單想象到那個眼神,便無法承受。”
“所以想提前告訴你,讓你來選擇。”他緊了緊拳:“雖然,我更怕你不選我。”
晏姝猛地抬頭。
“如果你不喜歡這樣的陰暗麵,”他艱澀地用最後的勇氣說:“我現在就回池澤。我保證,我以後,不會再來了。”
在出口的一瞬間,他就有些後悔。
不會見她的事,好像做不到,該怎麽辦?
他看著地上的影子,後退半步。
晏姝向前半步。
他的腳步一頓,心尖生出縹緲的希望。
晏姝小聲說:“我的貓還在你手裏。”
瞬間,渺茫的希冀又沉下去。
他擠出一個笑,抬頭看她:“我今晚讓人送來。”
晏姝沒有鬆口:“我明天還想吃林嫂做的飯。”
“那林嫂也留給你,”他想了下又補充:“池澤沒有她的家人,應該問題不大。”
“”晏姝咬著唇又說:“明天要去遊樂場。”
“嗯?”傅野不可置信地看著晏姝。
到這個地步,他終於明白她的意思。
她在留他。
他曲著手指。
拇指傳來鑽心的痛,告訴他,這是真的。
他的姑娘,在留他。
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姑娘。
晏姝小聲又補充一句:“你不要這樣說自己。連我的助理小陶都喜歡你。”
她怕自己的意思沒有交代清楚,又補充一句:“是想和你結婚的那種喜歡。那個孫芋菲也喜歡你,我這麽笨,都能看出來。很多人,都很喜歡你。”
“那你呢?”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