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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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個剛認識沒幾天的人麵前承認自己要殺人——對誰來說都是需要勇氣的事情。

    還好小森園穗花不缺勇氣,亦或者說她安靜的外表下,本來就潛藏著一顆不安分的、躁動的心髒。

    風險偏好型。

    在形形色色的人中,總是有一些人比其他人更偏好風險,更輕視自身生命與安全的環境。

    小森園穗花就是這樣的風險偏好型。

    “其實爸爸他還是有活命的機會的。”小森園穗花痛苦的閉著眼睛,“在現場有目擊證人用公共電話亭向警察報案,說有人被撞飛了……那個時候報案人隻要能上前稍稍幫助,而且那目擊證人也看到了現場的車輛。”

    “不!”小森園穗花猛地搖了搖頭。“這一切和別人無關,能夠報警就已經很感激他了,在要求別人做出更多的犧牲,僅是一種無理的道德上的……”

    她像是背書般說著違心的話,眉頭皺緊。

    “而且隻是指認出車輛的話,也是沒有用的。”

    “蛭本君,你知道嗎?”她看著蛭本,胸膛劇烈的起伏著“警察們明明知道誰是肇事凶手,現場的車輪印是什麽品牌的、事發路段的監控,這些不都能定位犯人嗎?他們一清二楚。”

    日本街頭的治安監控雖然覆蓋率並不高,但也隻是和其他國家相對來說,實際上一些並不偏僻的路口也是有監控的。

    “為什麽有的人能夠高高在上的生殺予奪,輕飄飄的就能用錢財權勢擺平一條人命。”

    “難道如我這樣的人,生來就是要被踩在腳下的嗎?”

    說到最後,小森園穗花看向蛭本。

    “他們,是神嗎?”

    她眼眸裏似是聚起了幾朵烏雲,蛭本能看到幾道劃破雲層的微弱閃電。

    與小森園穗花對視著,蛭本空緘默了片刻方才說道“你甚至都不知道誰是肇事者,就想當然的拿走了手槍,你就沒想過這樣的後果?”

    拿著紙條和相片框,小森園穗花咬著牙“可如果沒有槍的話,我就算知道了殺人凶手是誰,也是沒用的啊……”

    “我能靠近殺人凶手嗎?”

    “我說神殺了凡人,會有人相信嗎?”

    “我會被抓進監獄吧,因為汙蔑罪。”

    “我拿著刀,能拚殺過那高高在上的殺人者身邊的走狗嗎?”

    “我仍然會被抓緊監獄,因為暴力和謀殺未遂。”

    “那種人的身邊永遠不缺環繞著的為他搖旗呐喊奔走的走狗。”

    “隻有槍,隻要有槍在手中,我就能從人群伸出手,將他從高高在上的位置拉下雲端。”

    “我相信的,人和人的腦袋都是一樣的堅硬。”

    最後一句話,是小森園穗花一字一頓的從嘴唇間的縫隙擠出來的。

    “……”

    小森園穗花的模樣讓蛭本空想到了薩拉熱窩青年普林西普,普林西普在人群中槍擊了費迪南大公,引起了第一次世界大戰。

    這名青年絕對想不到自己的開槍的因,竟然導致了世界大戰的果。

    因果。

    蛭本討厭這個詞匯。

    如果講究因果,那至少在小森園穗花的觀念中,是認為自己與小森園幸之助的死是有因果的。

    隻是從撿起相片時,那所謂的因為因果而產生的負罪感……

    半分也沒有在蛭本空的腦海中出現過!

    就算是大喜多豔子開快車是因為被自己打傷的大喜多升。

    就算自己沒有選擇立即上前救援,導致小森園穗花的父親被二次碾壓致死。

    就算……

    這些‘就算與就算’在蛭本看來除了陷入詭辯的自我拉扯,讓自己在自我拉扯中消磨煩躁外,沒有任何意義。

    就像是英國的‘馬蹄鐵’民謠——丟了一隻馬蹄鐵,折了一匹戰馬折了一匹戰馬,損了一位國王損了一位國王,輸了一場戰爭輸了一場戰爭,亡了一個帝國。

    但要是因此就將所有責任都推到沒有釘好馬蹄鐵的鐵匠身上,選擇將鐵匠吊死,那鐵匠臨死前也會感到冤枉。

    偌大一個帝國的瓦解,不是因為上層的腐化、下層的民不聊生?

    也許有人認為帝國的滅亡與馬蹄鐵有關,但蛭本卻毫不關心。

    換在小森園幸之助身上也是如此,他的死隻與大喜多豔子有關。

    對小森園幸之助的死,蛭本空沒有任何愧疚。

    “我看看這張紙條。”

    掃了眼這張紙條,蛭本眨了眨眼睛“看樣子你藏東西的本事挺不錯,他們沒有找到那紙袋。”

    “槍和那袋子在哪裏?”

    蛭本站起身,目光從相片上移開。

    “在洗浴間……”擦了擦淚水,小森園穗花朝洗浴間走去。

    連客廳裏的電視機都沒有幸免於難,洗浴間就更不用說了。

    洗浴間裏的梳妝鏡、馬桶什麽的都被砸的稀巴爛。

    看樣子那群極道也考慮過了‘將東西藏在馬桶水槽裏’的可能。

    “吱嘎。”

    隻是另辟蹊徑的,小森園穗花並沒有將東西藏在屋裏。

    隻見她吱嘎一下拉開了洗浴間的窗戶,接著腳踩著板凳,露出半個身子在窗戶外框的上冊摸索著什麽。

    把東西藏在房間外——蛭本踩住了板凳,為小森園穗花支撐著,將東西藏在房間外的想法很不錯。

    “東西都還在,他們沒有拿走。”

    的確還是那天在房間中見到的紙袋,看到這個給自己帶來無窮麻煩的紙袋,蛭本就忍不住生出一種想把這紙袋給全部毀了的衝動。

    “子彈一發沒少……”卸下彈夾,蛭本空又將紙袋中的東西一個一個掏出來檢查著。

    如果隻是丟失一把槍的話,極道組織不至於如此大費周章。

    他們又不是警察,如果警察丟槍的話,是會被撤職一擼到底開除的,所以一旦警察丟槍了,會像發瘋了一樣尋找。

    對於涉及走私生意的極道組織來說,想要獲得一把走私槍支很簡單。

    甚至隻要是有圖紙,掌握一定機床知識的人都能手搓一把手槍、衝鋒槍出來。

    難的地方隻在於子彈的製造,這才是核心。

    從紙袋裏掏出手套、墨鏡、圍巾、領帶,蛭本空問道“紙袋裏的東西你有沒有動過?”

    “沒有,我拿回來後就沒有動過了。”

    “倒是在這一點上你出奇的老實。”

    諷了小森園穗花一句後,蛭本皺眉看著從紙袋裏掏出的東西。

    手套、墨鏡、圍巾、領帶。

    紙袋裏就這四樣東西加上手槍。

    四樣東西平平無奇,瞧起來沒有半點像是能引起極道大動幹戈的樣子。

    但要說丟了區區一把手槍,就能讓至少兩組極道尋找自己和小森園穗花,那蛭本空也是不相信的。

    將手套翻來覆去的捏了捏,蛭本空對著小森園穗花道“找一把刀過來,或者其他什麽鋒銳尖利的東西也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