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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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第十七章=。
那天陸閑庭好像真的就隻是來送了個東西,多餘的話一句沒說,秦九九做完手術出來摸到口袋裏的手鏈還有些恍惚。
人還沒到辦公室手機上先進來一條消息,微信突然冒出來的聯係人發來一張結婚請柬,餘彤湊過來正好瞧見,“喲”了一聲,“這誰?”
秦九九搖頭,說不知道。
她這兩年換過幾個手機號,國內還有聯係的同學朋友不多。
秦九九放大那人的頭像看了眼,實在沒什麽印象,名字倒是有些眼熟,她又順手點進朋友圈,第一條秦母給點了讚。
秦九九“嘶”了一聲,腦中警鈴大作。
“怎麽了?”
餘彤問。
“好像”秦九九眉心微蹙,“是個遠房親戚。”
她預感不好,果然沒幾分鍾秦母就發了信息過來,讓晚上回家吃飯。
秦九九正想找個借口,秦母第二條語音已經到了,說她今天順路,正好接她,還三十分鍾到。
“您一個人吧?”
話說到到這個份上,秦九九隻關心這個。
“還想有誰?”
秦母沒好氣。
秦九九舒口氣把手機放回兜裏,重新把手鏈戴上,倒水的時候視線自然而然就落到手腕上,她抬手,對著夕陽晃了晃,最後又摘下,妥帖的放進包裏。
餘彤沒太看懂她這番動作,“這手鏈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
秦九九說,“容易掉。”
她說完從餘彤桌上順了包牛奶,去分診台問了薑恬家屬的病房,小丫頭正用一把水果刀費力的削著蘋果,見了她先是一怔,而後站起來很輕的叫了一聲“醫生姐姐”。
秦九九把牛奶塞她手裏,微微彎腰問:“外婆呢?”
“去買飯了。”
小丫頭老實答。
病人還睡著,秦九九沒有久留,問了些基本情況又安排了明天一早的檢查,秦母的電話已經催了好幾遍。
正值晚高峰,醫院附近幾條街堵的一眼望不到頭,秦九九上了車把座椅往後一放,枕著雙手躺那閉目養神,擺明了不想交流。
手機接連響了幾下,她也恍若未聞。
秦母降下車窗睇她一眼,“消息也不看?”
“累著呢。”
秦九九說。
車裏靜了一會兒,電台裏正在放張學友的一路上有你,歌詞唱到“輪回裏早已注定”,秦母狀似不經意的道:“你三姨家那丫頭要結婚了你知道嗎?”
秦九九:“我哪來的三姨?”
“隔了幾層。”
秦母說,“這麽叫也可以。”
秦九九一陣無言,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你說這時間過的真快。”
秦母感慨。
秦九九“恩”了一聲。
“那丫頭還比你小兩歲吧我記得。”
秦九九又“恩”了一聲。
秦母終於煩她敷衍,挑明了道:“自己今年幾歲了算過嗎?”
“隨個禮吧。”
秦九九乖覺的開口,但答非所問。
秦母氣的夠嗆,秦九九已經拿過手機回消息,嘴裏還嘟囔道:“其實婚禮多麻煩,民政局領個證就差不多了,有那個時間幹點什麽不好。”
“好個頭。”
秦母氣的優雅都忘了,轉頭瞪她:“胡說八道。”
秦九九笑笑,同樣的話她也和陸閑庭說過,當時他在打遊戲,聞言隨口應了一聲,秦九九正要有點生氣,就見他扔了手機接著道:“那不如我們現在就去。”
“正好拿了學分可以抵一門選修。”
他還補了這麽一句。
這下換她目瞪口呆。
那晚吃完飯是七點多,秦九九在小花園裏散步。
秦父不知道什麽時候溜達過來,背著手欣賞幾株月季,大概是看著枝條歪了,他上手擺弄了幾下。
父女倆於是就這麽盯著一處瞧。
過了一會兒,秦父道:“你媽說的那個婚禮。”
“要去您去。”
秦九九幹脆道:“我沒空。”
秦父聞言笑了一下,“你也別怪你媽,她為你好。”
“我知道。”
秦九九聲音有些悶。
秦父突然轉了話鋒道:“今天陸閑庭來過。”
“惹您生氣了?”
秦九九扭頭問。
“這麽多年還是沒個正經。”
秦父說,“看著就來氣。”
秦九九:“”
“您又不是不知道他。”
秦父搖搖頭說算了,“看他還記得我生日的份上。”
“他說要送您什麽?”
秦九九突然好奇。
秦父“哼”了一聲,“說到時候看。”
秦九九:“”
秦九九隨口一問,其實沒放心上。
第二天早上天氣突然轉涼,醫院樓道都清冷了幾分,快到中午的時候餘彤拿過來一堆檢查報告。
“誰的?”
秦九九接過問。
“十八床。”
餘彤說,“你昨天收的。”
秦九九這才想起來這麽件事,笑說差點忙忘了。
餘彤搖頭歎口氣,“你先看看吧。”
“怎麽?”
看她神情秦九九心裏打起鼓。
“有點麻煩。”
餘彤說,“根治是不可能的,動了刀就可能不止一台手術,就算這次暫時穩住了,下一次手術什麽時候,能活多久都是未知數。”
秦九九看過報告也沉默了一會兒,踏入醫療行業這麽多年形形色色的病人都見過也難免麻木,隻是實在有些心疼那個小丫頭。
“哦,對。”
餘彤突然道:“忘了告訴你。”
秦九九側頭看過去,眼神詢問。
“季家那少爺回來了。”
餘彤往外指了指,“我剛在走廊看見他。”
她話音剛落門口就閃進來一人,季遠洲還是掛著那張笑臉,自來熟的尋了椅子坐下,長腿大喇喇往那一伸,沒個正形。
秦九九早就見怪不怪,“看過你爺爺了嗎就往這跑?”
“一早上都在那。”
季遠洲笑嘻嘻的,“姐姐你管的比庭哥還多。”
“”
秦九九翻個白眼,開了文檔把他晾一邊。
過了一會兒想起來正事,轉頭一看季遠洲還坐那安安靜靜擺弄著手機,秦九九那一瞬間不知道為什麽就想起早逝的弟弟,那時候她在客廳寫作業,他也是這樣不吵不鬧。
最近真的是多愁善感,她有些好笑。
“那小丫頭怎麽回事。”
她問。
季遠洲聞言從手機屏幕上抬起頭,“吃個飯慢慢和你說。”
“沒空。”
秦九九想也沒想。
她從桌上抽出一遝檢查報告點了點,“來的有點晚。”
“治不好?”
季遠洲蹙眉。
秦九九沒正麵回答,邊打字邊糾正道:“世界上百分之八十到百分之九十五的病都是無法根治的。”
季遠洲遲疑了一會兒,說盡力吧,費用他來。
他想了想又問:“那小丫頭長很漂亮嗎?”
秦九九斜他一眼,季遠洲忙擺手,“我就問問。”
“姐姐你不能這麽想我。”
他絮叨著:“我還不至於對一十五歲的小丫頭有什麽非分之想。”
“我喜歡成熟點的。”
他又加了一句,說著還拿手比劃了一下。
秦九九搖頭,旁邊餘彤插話道:“季少你要是對慈善感興趣,不用那麽大老遠折騰,我們這醫院多的是沒錢看病的,這樣,你做個箱子抓鬮,一天從裏麵抽一個,權當好人好事。”
聽這話秦九九笑了一下,正是吃飯的點,辦公室裏人一下走了七七八八。
秦九九看了眼季遠洲,見他一點抬腳的意思都沒有。
“你不走嗎?”
她忍不住問。
季遠洲:“說了等你吃飯。”
秦九九一陣無言,心道他這無賴勁頭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陸閑庭學的,這人那會也這樣,想做什麽誰都攔不住。
她無奈,保存了文檔起身,醫院附近隨便挑了一個飯店,吃飯的時候秦九九簡單說了一下薑母的病情。
季遠洲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道:“我小時候身體不好。”
這事秦九九略有耳聞,隻是有些疑惑他突然這麽提。
“後來十來歲的時候,做了心髒移植。”
季遠洲繼續道。
秦九九有點意外,等他下文。
季遠洲一手搭椅背上看向窗外,“那丫頭本來有個雙胞胎哥哥,十一年前出車禍去世的,和我當時一個醫院。”
他說話掐頭去尾的,秦九九卻聽明白了。
好巧不巧的,也是十一年前,她一下有些惆悵,有些事太久遠,說是恍如隔世也不為過。
“你一直照顧他們?”
秦九九問。
“不是。”
季遠洲說,“我爺爺說那家人當時不願意留聯係方式,我也是前段時間湊巧,費了好大勁找到的。”
他想了想不放心:“姐姐這事兒你可得給我保密,我誰都沒告訴。”
“庭哥那我也沒說,他不讓找。”
他補充。
“為什麽?”
秦九九好奇。
“我哪知道。”
季遠洲鬱悶道:“說沒必要,每次一談這話題就諱莫如深。”
秦九九笑笑,“看不出來你還有點英雄主義。”
聽這話季遠洲得意起來,但正經不過三秒,他抿了口酒又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笑問:“那丫頭到底多好看?”
秦九九翻個白眼,“三號病房十八號床,要看自己去。”
季遠洲摸了摸鼻子,說算了。
“一黃毛丫頭能好看到哪去。”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
秦九九半開玩笑的問。
“不喜歡。”
季遠洲吊著眉梢,說女人多麻煩。
秦九九睇他一眼,“不是說你上次為學校裏一女孩鬧很大。”
“這事兒說來話長。”
陸閑庭說,“我托的那人庭哥也熟,鍾家那花孔雀還以為薑恬那丫頭是庭哥護著,還什麽都不是呢,也敢動我的人。”
秦九九聽罷有些沉默,喝了口飲料一下沒了胃口,正好醫院電話過來說有急診,她回了科室一頭紮進工作裏。
季遠洲那天心情好,約狐朋狗友瘋了一下午,晚上才找上陸閑庭。
“庭哥。”
他湊上去坐旁邊沙發上,笑的坦蕩。
陸閑庭看他一眼,“什麽時候回來的。”
“您別調侃我。”
季遠洲說,“我行程您了如指掌。”
江城幾個項目弄得一塌糊塗,陸閑庭看他就煩,不鹹不淡問:“你最近托老常辦的什麽事,我問他都不說。”
“小事兒。”
季遠洲岔開話題道:“我中午順道跟秦姐姐吃了頓飯,幾天不見感覺瘦了,你說醫院是不是壓榨她。”
陸閑庭不說話了,喝了小半杯酒拿了車鑰匙往外走,他沒讓司機送,自己開車上了二環,夜風吹上帶點涼意,他在高架上漫無目的饒了兩個小時,最後停在雲水間大門口。
他搖下車窗,眯著眼抬頭看了看,最後摸了根煙點上,小區門口的路燈不知道什麽時候壞了,那點猩紅在夜色裏格外顯眼。
一根煙燃盡,陸閑庭其實沒抽兩口,也沒看現在幾點,拿出手機把電話撥了出去。
秦九九當時已經睡了,聽見手機響還以為是醫院那邊,接起來迷迷糊糊的應了一聲。
“下來。”
許是吹了夜風,陸閑庭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清冷。
秦九九幾乎是轉瞬就清醒了,她一下從床上坐起來,把手機拿遠眯著眼看了下時間,而後吸了口氣問:“現在幾點你知道嗎?”
陸閑庭跟沒聽見似得,淡淡道:“或者我上去。”
他不知道又抽了什麽風,秦九九捏緊手機,慢慢閉上眼又睜開抬頭望了天花板三秒,最後舒口氣下了床。
夜風很冷,還好多加了一件衣服。
秦九九一眼看到小區門口的車,打著雙閃靜靜停在夜色裏,陸閑庭就那麽閑散的靠在窗邊,看過來的眼神清寥深邃,直指人心。
“上車。”
他道。
秦九九知道他脾氣,依言坐到副駕駛上,大概是深夜腦子不清醒也容易任性,她有種破罐破摔的意思。
“去哪。”
“到了就知道。”
話落車已經開了出去。
“係好安全帶。”
他淡聲叮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