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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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仇斯年的臉色很快變得平靜,問高一:“曹斌告訴你的?”

    高一遲疑地點了點頭,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莽撞,曹斌作為仇斯年的外甥都沒急著過來,他一個非親非故的半陌生人急吼吼地就跑過來了,算怎麽回事。

    高一抿著嘴不吭聲了,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莫名其妙的行為,好在仇斯年沒有多問什麽,隻道:“沒事,手有點骨裂。”

    “骨裂?”高一看了一眼仇斯年包著紗布的左臂,怎麽幾天沒見還骨裂了,“怎麽回事?嚴重嗎?”

    “不嚴重,輕微。”仇斯年抬了抬自己的胳膊,“還能動。”

    高一急道:“你別亂動了。”

    他沒有過骨裂的經曆,但聽著就挺嚇人的,以前比賽訓練太密集的時候,他的手腕負荷過大也會疼,胳膊上的毛病不少,那滋味可不好受。

    “還不嚴重,”仇母瞥了仇斯年一眼,“非得骨頭斷了才算嚴重是吧?”

    仇斯年笑了笑沒說話。

    他這胳膊是那天晚上去找高一的時候受傷的,說來還是挺驚險的,那天他拿著保溫桶去給高一送粥,走半道,一輛車從路口竄出來,迎麵就朝他開過來了,仇斯年躲得快,胳膊被反光鏡刮了一下,因為車速太快,所以他的胳膊遭到很猛烈的撞擊,手上拿的保溫桶也被撞飛了,直接從車軲轆底下軋了過去。

    汽車揚長而去,仇斯年看著灑了滿地的粥,後背冒出了一層冷汗。

    仇斯年猜測這大概不是什麽意外,那輛車怎麽看都是對準了他撞過來的。當時他的左臂跟被敲碎了一樣疼,他忍著疼自己打了車去了醫院,然後讓學校的同事幫他請了個假。

    仇斯年本來沒打算告訴爸媽,一個人在醫院住了兩天,結果老太太還是知道了,嚇得血壓都升高了。

    仇母問仇斯年:“這位是你的學生?”

    “不是。”仇斯年啃了一口蘋果,“他是曹斌的朋友。”

    “斌斌的朋友?”仇母看了高一一眼。

    高一瞬間站直了,乖巧地喊了一聲:“阿姨好。”

    仇母和藹地笑了笑:“你好,你來看斯年?怎麽沒跟曹斌一起過來?”

    “他還在上課。”麵對仇斯年的媽媽,高一顯得很拘謹。

    “這樣啊,你呢?不要上課嗎?”

    “額我”

    高一還沒開口就被仇斯年打斷了:“媽你回去幫我把鸚鵡喂了吧,今天還沒喂吧?”

    “手都傷成這樣了,還想著你的鸚鵡。”仇母斜睨了他一眼。

    “它是我的寶貝,餓誰都不能餓著它啊。”

    “知道了知道了。”仇母站了起來,“你小心點,別老動。”

    “好的媽媽。”仇斯年用那隻沒受傷的手做了敬禮的動作,“少喂點啊,吃多了不好。”

    “知道。”仇母轉過頭,笑著對高一說,“你們繼續聊,我先走了。”

    高一一本正經道:“好的阿姨,再見阿姨。”

    “再見。”仇母拿上包離開了。

    病房裏隻剩下高一和仇斯年,氣氛莫名的尷尬,其實尷尬的隻有高一,仇老師始終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

    高一發現仇斯年在他媽媽麵前又是另一種狀態,有點活潑,像個小孩兒,剛才聽到仇斯年跟他媽媽講話的語氣那麽調皮,高一還挺驚訝。

    很可愛。

    仇老師一定是生活在一個知書有禮的家庭裏,才會生出這樣的性子,那麽討人喜歡,反正高一特別喜歡。

    高一垂眸,抿著嘴淺笑。

    仇斯年盯著他看,沒幾秒移開了視線。

    沉默太久了,高一抬頭,打破了沉默:“你的胳膊,是怎麽傷的?”

    “被車撞了。”仇斯年沒打算告訴高一車禍可能是人為的,他連老太太都沒說,隻說是自己沒注意,刮到後視鏡了。

    被撞的當天,仇斯年就報警了,警察來詢問過情況,也調出了小區的監控,那輛車沒有牌照,車上的人也蒙得嚴嚴實實,調查起來很困難。

    性質算得上是蓄意行凶了,就是衝著他來的。

    不過要說行凶還是有點牽強,要真想置他於死地,他根本就躲不過,哪裏是傷條胳膊的事。

    比起行凶,倒是更像警告。

    就跟那些地痞流氓爭奪地盤一樣,不跟你動真格的,稍微給點教訓,讓你心裏有個數。

    “被車撞了?!”高一掩飾不住自己的擔心。

    仇斯年靠在病床上,看著高一表情有些意味不明,高一被他盯著不自在,低下了頭。

    “你特意過來看我的?”

    高一覺得他是明知故問,咬著嘴唇道:“不是過來看你,難道是來醫院旅遊麽。”他抬起了頭,“我是來跟你道歉的。”

    他很慶幸,還有這個理由可以掩飾自己。

    “道歉?”

    “上次那件事,對不起,我不該那麽說你。”高一擰著眉,“那天狀況有點特殊,我不是針對你,對不起。”

    “沒事,你本來也沒說錯。”仇斯年不在意地說。

    高一聞言抬頭看著他。

    仇斯年把腦袋陷在了枕頭裏,淡淡道:“確實是我多管閑事了,我本來就不是你的誰,你沒說錯,更沒必要道歉。”

    仇斯年這話讓高一聽得心裏一陣憋悶。

    是啊,仇老師跟他什麽關係啊,連朋友都算不上。

    高一難受了,強忍著沒有表現出來,故作輕鬆地說:“我們都有營養粥交易了,你還算不上是我的誰嗎?”

    “嗯?”仇斯年輕笑了一聲,“那我算誰,賣家嗎?你還沒給我錢呢。”

    “我現在就給你。”高一說著掏出了手機,管他什麽關係,有關係就行了,遲早給你發展到床上的那種關係。

    高一點開了支付寶,說:“算算那幾天的粥一共多少錢,我付給你,趕緊讓我掃一下。”

    高一看著不像在開玩笑的樣子,仇斯年被這小孩兒逗得笑得停不下來,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高一發現仇老師其實還挺愛笑的,笑的時候眼睛彎彎的,明明不笑的時候一張俊臉看著那麽淡漠,笑點卻意外的很低。

    仇斯年用沒受傷的那條胳膊枕著腦袋,神情慵懶地看著高一,緩緩道:“上次說的那些話,我並不是覺得你做錯了,隻是想給彼此一個台階下,那個男生雖然話說的難聽,但你先動手你就理虧了,到時候吃虧的還是你,我可能沒考慮到你的感受,但我不希望你衝動行事,這樣不好。”

    高一沉默地聽著,仇斯年繼續道:“我不了解你們是什麽情況,但你那樣的態度,隻會把身邊的人越推越遠。”

    高一聞言輕咬了下嘴唇。

    仇斯年說的話意有所指,他好歹是個老師,閱人就算不是無數,也不少了,一眼就能看出來那些男生跟高一的關係很親密,至少曾經肯定是。

    他們想跟高一拉近距離,但很明顯,高一渾身倒刺,誰也近不了身。

    其實還在戰隊的時候,高一身上的倒刺就存在了,他就算再遲鈍,多少還是能感覺到自己身上的缺點。

    處理不了和隊友的關係,也不能怪隊友沒有給予自己最大的信任。

    “你說話好像老師哦。”高一小聲嘟囔。

    仇斯年愣了一下:“嗯?”

    “哦不對,你本來就是老師。”高一憨憨地笑了笑,心情輕鬆了不少,不為別的,隻為仇老師說的那些話是為他著想。

    “嫌我囉嗦?”仇斯年挑眉。

    “沒有!”高一飛快地否認,心想我巴不得你囉嗦一點呢。

    高一跟那幫男生之間的淵源,仇斯年無意多問,隻是沒辦法看著這小孩兒衝動行事不管不問,就這急脾氣,上了社會指不定會被有心之人使絆子。

    而且

    仇斯年抬眸看了一眼傻愣愣的高一。

    看著也不太聰明的樣子。

    “上次”仇斯年猶豫著,“哭了?”

    “沒有。”高一梗著脖子,不承認。

    仇斯年也不拆穿他,遞給他一個剝好的小橘子,聲音輕柔:“跟你道歉。”

    高一接過了橘子,聲若蚊蠅:“能不能給點別的?”

    比如抱抱什麽的。

    “嗯?什麽?”仇斯年沒聽清。

    “沒什麽。”高一搖搖頭。

    曹斌上完課就趕過來了,本來高一挺安靜的一個小朋友,在旁邊坐著也沒什麽存在感,曹斌一過來,病房立刻嘈雜了起來。

    曹斌就是個話癆,特別健談,仇斯年嫌兩個小孩兒吵,就讓他們先回去了。

    仇母坐在椅子上給仇斯年喂粥,說:“斌斌那朋友還挺懂事的啊,在哪上學啊?”

    “我自己來吧。”仇斯年接過了勺子,“你打聽那麽清楚幹什麽?”

    “我不就問問。”

    “別問了,我跟他不是很熟,就見過幾次麵而已。”

    “不熟?不熟他怎麽還特意過來看你?”

    仇斯年喝了一口粥,盯著碗沒說話。良久,他才開口:“可能是替曹斌過來的吧,他剛才不是有課嗎。”

    “你跟你外甥現在關係倒是挺好,小時候你就不愛去親戚家走動,跟那群小輩關係太生疏了。”

    “小孩兒太煩人了。”仇斯年笑道,他小時候看見那群流鼻涕的小屁孩就煩,抱的時候能抹他一手的鼻涕哈喇子,他回家洗手都要洗半小時。

    “嫌小孩兒煩人,你還不是當了老師。”老媽噎他,“還好斌斌成了你的學生,不然都沒人管得了他,那孩子太野。”

    “是嗎,我倒覺得還好,比小時候乖多了。”仇斯年喝了一口粥,“小時候那不給買玩具就哭的德行我回回見了就想抽。”

    “我看著他那個朋友倒是挺乖的。”仇母說,“長得也俊,安安靜靜的,看著就是個老實孩子。”

    仇母又把話題引到高一身上了,仇斯年不想跟她聊這個,轉移話題道:“我那鸚鵡你給我喂了吧?”

    “喂了,你就知道你的鸚鵡,這輩子是打算跟那隻鳥過一輩子了是吧?”

    “不挺好的嗎?”仇斯年淡淡一笑。

    仇母瞪了他一眼,想聊找對象的事,想了想還是沒說。

    兒子沒那個想法,催太緊也沒意思。

    “算了,你覺得開心就好了。”仇母歎了口氣,“我跟你爸年紀也大了,也沒心思老盯著你的人生來指手畫腳,就希望你將來能高高興興的。”

    “我現在也很高興。”仇斯年抓了抓仇母的手,他媽是老了,手背皺巴巴的,摸上去很粗糙。

    仇斯年上高中以後就不怎麽黏著他媽了,突然這麽親熱,仇母一時間有點不適應,笑道:“一把年紀了這麽肉麻?”

    “我這就一把年紀了啊?”

    “都快三十了還不一把年紀嗎?”

    “行吧,您是媽媽您說什麽都對。”

    仇斯年手上的傷不嚴重,在醫院住了一個禮拜就回家養傷了,高一那幾天忍著沒去醫院,怕去太頻繁被仇斯年看出來什麽。

    高一站在仇斯年家門口,猶豫著,遲遲不敢按門鈴。

    地址是曹斌告訴他的,他還想好怎麽解釋過來的理由。

    說到底,他的確不是仇斯年的誰誰誰,仇斯年也不是他的誰誰誰,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關係,單方麵的親近會顯得很奇怪。

    如果他年紀再大一點就好了,這樣以朋友的身份跟仇斯年的來往,就會變得理所當然,他也能更輕鬆。

    高一輕歎了口氣。

    背後傳過來一個男聲:“請問一下,這裏是仇斯年仇老師的家嗎?”

    高一轉過了身,麵前站著的是之前跟仇斯年在餐廳吃飯的那個男生。

    陳澤對高一有點印象,“是你啊?”

    高一越來越好奇這個男生跟仇斯年的關係,他應該不是仇斯年的學生,為什麽兩個人會這麽親密?就算是師生,關係這麽好也挺不正常的,一起吃飯也就算了,仇斯年生病了,這個人還特意過來探望。

    高一看了一眼陳澤手裏拎的水果,再看看自己。

    兩手空空,什麽也沒拿就跑過來了,仇老師批評的沒錯,他真是一點都不懂事。

    “你也是來看仇老師的?”陳澤問高一。

    高一點了點頭,轉身按了按門鈴,不知道是在為自己按,還是在為這個男生按。

    門鎖“哢”的響了一聲,高一忽然想逃,他剛轉過身,就聽到仇斯年啞著嗓子問了一聲:“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