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答(那就別在老子麵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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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底, 陸寧的高考成績下來了。
病房裏,全家人緊張兮兮地守在電腦前,等待頁麵跳轉。
當陸呦看到那個分數的時候, 心裏“咯噔”一下。
她回頭,望了望緊張成狗、根本不敢過來看分數的陸寧。
639。
陸寧見陸呦臉色不太對勁,也猜到了成績並不理想。
其實考完之後,他心裏就有數了。
考場發揮並不好, 腦子特別亂, 一會兒想的是如果考砸了怎麽辦、家裏情況這樣困難,他要是還不能考高分, 對不起家人。
上了大學, 還要念四年,真的太漫長了
思緒越是紛擾,他越是靜不下心來, 考試結果自然可想而知。
平時他的成績, 基本上都是700往上走,最差的一次模擬考試,都考了692。
所以639這樣的分數,無論是陸寧, 還是家裏人,都有些接受不了。
陸雲海甚至問了句:“這分數是不是算錯了?”
這句話,又給了本來就很難受的陸寧以會心一擊。
他眼睛都紅了。
陸呦趕緊拉住了陸雲海,輕鬆地笑道:“639很好啦,一本肯定是穩上了, 恭喜啊弟弟!”
陸寧咬著牙, 一言不發地跑出了病房。
“都怨你,瞎說什麽呢。”母親秦美珍推搡著陸雲海:“還不快把孩子追回來!”
陸雲海左腿行走不便, 陸呦便卻起身出門:“我去吧。”
她追出病房,陸寧卻早已經不見了蹤影。
這破小孩,一言不合就跑路,到底是什麽破習慣啊。
陸呦決定讓他自己一個人冷靜冷靜,便回了病房,和爸媽們一起商量著給陸寧填報誌願的事兒。
639這成績,不上不下的,一流頂級高校肯定衝不上去了,不錯的985,填報起來也有些風險,冒險試試也行。
至於專業,自然要看陸寧自己的興趣。
這方麵,家人都沒有異議。
晚上,父親留在醫院守夜,陸呦回家安慰陸寧。
到家之後卻發現,陸寧這死小孩根本沒回家。
陸呦知道他心高氣傲、特別要強,高考最後那幾天,他幾乎每天都要熬夜到淩晨,隻睡幾個小時。
再加上那幾天,債主在門口逼債,他雖然嘴上不說,心理壓力肯定特別大。
陸呦心裏難過極了。
她給他學校幾個玩得好的朋友都打了電話,詢問陸寧有沒有來找他們。
同學們都說沒看到陸寧。
陸呦心裏隱隱開始擔心了起來,想到上一次陸寧從網吧跑出來,便去找了蔣鐸。
她便給蔣鐸打了個電話――
“陸寧在你哪裏麽?”
“剛下班。”蔣鐸嗓音帶了幾分倦意:“他高考成績稀爛,沒臉來找我。”
“你就知道了?”
“我比你們更早查到分數。”蔣鐸淡淡道:“知道我會肯定揍他一頓,他不敢來找我。”
陸呦擔憂地歎了一口氣:“人給跑不見了,我得去找找,先掛了。”
蔣鐸:“巷口等我五分鍾。”
就在陸呦焦急等待的時候,卻接到了沈思思的電話――
“陸小寧同學來我這兒找安慰了,哭得跟條狗似的,甭擔心了,我看著他。”
“太好了,我現在馬上過來。”陸呦重重地鬆了口氣。
“別了。”沈思思道:“你一來,他一準兒跑,這孩子可能就是壓力太大了,你讓他發泄一下。”
陸呦知道陸寧心思重。
這個家的負擔,不止壓在她身上,也壓在陸寧的思想上。
“那你照顧一下他,感謝閨蜜。”
“得嘞”
五分鍾後,蔣鐸開著路虎車停在陸呦麵前。
他剛下班,白襯衣還沒有換下來,領帶隨意地鬆著,露出好看的鎖骨線條。
雖然父母總開玩笑說他鐵飯碗,不過陸呦聽賀鳴非說起過,他隻是重案科的高級顧問,雖屬於編外人員,並不納入警隊編製,隻在有重案發生的時候,提供嫌疑人犯罪心理測寫,參與緝凶。
實際上他真正的工作,應該是作為蔣老爺子遺囑裏唯一的順位繼承人,經營蔣氏集團的全部生意。
所以他應該是真的非常忙。
“上車。”蔣鐸側身過來,替她打開了車門:“我們去他常去的地方找找看。”
陸呦趕緊道:“陸寧找到了,在沈思思那裏。”
蔣鐸淡笑道:“不敢找哥哥,倒顛顛兒地跑去找姐姐。”
“誰讓你平時對他這麽凶。”陸呦看著蔣鐸,頓了頓:“不過,你還挺關心他的,五分鍾沒到就趕過來了。”
“嗯,我比任何人都關心他。”
愛屋及烏。
陸呦全然沒覺察到蔣鐸湧動的情緒,問道:“你剛從公司出來?”
“下午開了幾個無聊透頂的會。”
蔣鐸心裏燥悶,情緒也堵得慌,扯了扯領帶,想摘下來,卻沒想到反而讓領結束縛得更緊了。
他扯了幾下,臉都有些脹紅了。
陸呦趕緊附身過來,指尖落在他領結上,靈活地替他解開了領帶。
蔣鐸感覺到女孩涼冰冰的指尖時不時地蹭過他的頸子,抬眸望向了她。
昏暗的光線下,小姑娘白皙的臉蛋籠上了一層柔和的暖光,眉毛細長淡遠,目光認真而溫柔,隻盯著他的頸子,認真地幫他解開領結。
“這個,不能用蠻力,你看,這不是解開了嗎?”
她嘴角綻開了微笑,酒窩清甜醉人。
蔣鐸眼神直勾勾地看著她,又拉了拉自己的衣領:“扣子,我也解不開,小寶釵幫人幫到底。”
“你是小朋友嗎!還不會解扣子。”
“麻煩了。”
他眼角勾了起來,灼灼桃花痣,宛如深夜裏勾魂的豔鬼。
陸呦沒好氣地伸手給他解紐扣。
他肌肉量充實,導致襯衣穿在身上,的確繃得很緊:“幾顆啊。”
“你想解幾顆就解幾顆,給我脫了也行。”
陸呦翻了個白眼,隨手給他解了兩顆扣子,然後坐回了副駕駛椅子上。
蔣鐸啟動了引擎,將車駛了出去。
“去哪兒?”
“餓了,陪我吃宵夜。”
蔣鐸載著陸呦來到了河邊大排檔,點了啤酒和麻辣小龍蝦。
不過他沒怎麽吃,喝了幾杯啤酒,全程戴著手套剝蝦,剝了放在陸呦的碗裏。
因為擔心弟弟,陸呦晚飯都沒吃,這會兒餓得前胸貼後背,幾斤小龍蝦全讓她給消滅了。
六月的江風清涼,迎麵吹來,陸呦的眼睛又有些紅了。
她扯了紙巾擰了擰鼻涕,繼續低頭吃小龍蝦。
蔣鐸無奈地看著她,喚道:“小哭包。”
陸呦舔了舔紅腫的唇,解釋道:“給我辣的。”
蔣鐸往自己酒杯裏加了冰塊,遞到了陸呦麵前:“緩緩。”
陸呦端起他的酒杯,將杯子裏澄黃的啤酒一飲而盡,擦擦嘴――
“我弟弟就太辛苦了。”
蔣鐸冷笑:“有人給他撐起天,他懂什麽是辛苦。”
“他心思重,很多事情藏在心裏不願意和家人說。”陸呦紙巾擦了擦鼻子:“是我這個當姐姐的,沒有照顧好他,高考前還讓那些債主來家裏逼債,影響他的心態。”
看著她這樣,蔣鐸的心宛如針紮一般難受。
“肯定是許沉舟幹的。”陸呦咬牙道:“我不會放過他!”
“”
蔣鐸頓了頓,終究還是沒說什麽。
債主上門,倒也不一定真的是許沉舟幹的,畢竟她在莫莎時裝展上的鋒芒初露,因為波及到林晚晚這樣的大咖明星,所以網絡上炒得很厲害。
債主見了,以為她大賺一筆,自然上門要債,都是有可能的。
不過,既然她把債算到許沉舟頭上,蔣鐸自然也順水推舟:“嗯,明天我就去把他公司收購了,讓他滾蛋。”
“這倒不必。”陸呦說道:“我會親手‘了結’他。”
蔣鐸看著陸呦,眸底帶了幾分驚色:“這麽狠?”
“前幾次,他偷我設計,這些事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是波及了我的家人,我就不會放過,我會讓他一無所有。”
蔣鐸自顧自地喝了一杯。
陸寧這事,是他始料未及。
即便他已經提前收到消息了,隻消動動手指頭,那些家夥便不會上門打擾。
然而,他終究是存了私心,想逼得小姑娘最後親自上門求她。
隻有她開口求他,他才有和她談條件的籌碼。
終究,還是算計了。
陸呦放下酒杯,迷離的醉眼望著他:“你在想什麽?”
“沒事。”蔣鐸低頭,將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了。
陸呦粲然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哥哥,你是對我最好的人。”
“我是對你最好的人。”蔣鐸看著小姑娘剝了小龍蝦油膩膩的手,在他白襯衣肩上拍下的油印子:“你就這麽報答我?”
“你要我怎麽報答你啊?”
他隨口玩笑:“報答就算了,太長遠,等不了也不想等,抱一下倒不錯。”
“好吧。”女孩說完,伸手抱了抱他。
蔣鐸呼吸一滯,斂眸望向她。
小姑娘細長冰涼的手臂,輕輕環著他的頸子,吃得油膩膩的小嘴,無意識地在他頸上蹭了蹭:“抱了,兩清。”
蔣鐸伸出了手,在空中虛無地抬了抬,終究還是放了回去。
“你還以為,是小時候嗎。”
想牽手就牽手,想擁抱就擁抱
“我不想回到小時候。”小姑娘鬆開了他,然給他剝了一個小龍蝦,遞到他嘴邊:“小時候我很開心,但你不開心,現在這樣就很好。”
蔣鐸嚼著小龍蝦,苦笑道:“現在這樣,有什麽好。”
陸呦看著蔣鐸這一身白襯衣、黑西褲,好奇地問道:“蔣鐸,你喜歡現在的生活嗎?經營蔣伯伯給你的集團產業,坐在辦公室。”
“不喜歡,辦公室於我而言,就像囚牢。”蔣鐸毫不猶豫道:“我喜歡查案子。”
“那你為什麽要接受蔣伯伯的安排啊。”
這是陸呦一直想不明白的事。
她覺得按照蔣鐸灑脫自由的性格,錢絕不是束縛住他的理由。
蔣鐸看著陸呦,漆黑的眼眸底,隱隱有光:“因為我有更想要的得到的。”
而老爺子留給他的江山,是他這個一窮二白、受盡欺淩的私生子,唯一拿的出手的彩禮。
這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
“我也有夢想,我想擁有自己的設計師品牌服飾,讓我們陸家東山再起。”陸呦又喝了一口酒,吸吸鼻子――
“這真的太難了,我們家還欠了那麽多錢,好像永遠都還不完,媽的。”
看著小姑娘頹喪的樣子,蔣鐸本來挺難受,但又被她最後一句“媽的”,給逗笑了。
不管她在別人麵前如何偽裝,蔣鐸眼裏的她,永遠是那個長不大的小寶釵。
陸呦這會兒帶了醉意,腦子不清醒,蔣鐸說話便不管不顧了:“不想努力了,那就別努力了。你想要什麽,未婚夫都給你掙。”
“胡扯。”陸呦氣呼呼地瞪他一眼:“我永遠不會過那種仰人鼻息地生活。”
就像尚嫻淑一樣,每天領著別人施舍的零花錢,光鮮亮麗的背後,是沒人知道的心酸和屈辱。
“未婚夫,你休想用錢羞辱我。”
“這麽有誌氣。”蔣鐸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那就別在老子麵前哭。”
“哭一下,又不會把你怎麽樣。”
“你怎麽知道不會把我怎麽樣。”
蔣鐸嗓音裏帶了幾分無奈的溫柔――
“怎麽知道,我的心,不會翻來覆去死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