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舉鳳鸞開幕, 問仙熱度一日比一日攀升。
    五花八門熱門話題霸占了各大社交媒體。
    橋南論壇。
    爆貼《是我過鳳鸞幻境姿勢不對嗎？》
    一群玩家熱火朝天討論著。
    “我幻境是在一間私塾，老老實實替夫子打雜了三天就出來了。幻境報告建議我往體修、劍修方向發展。因為我可能更擅長以理服人。”
    “大概沒有人比我更快通過鳳鸞幻境了吧？我掉落在一座山穀裏，風景好有水有食物, 我琢磨著餓不死了，便準備原地休息……然後就通過幻境了, 全程不超過三分鍾。”
    “笑哭。想知道樓上報告建議你報考哪個門派？”
    “我樓上, 酩酊天。酩酊天心遊一脈最適合我這種鹹魚成精去。”
    ……
    “啊，我比較慘, 幻境是戰爭背景。”
    “我去！這麽慘！兄弟還好不？”
    “慘淡微笑, 挺好, 正在芳蘭汀治療。”
    “真好慘！同情~”
    “嗯，雷劫感覺好蘇爽！突破三境感覺其實也就那樣！”
    下麵一排沉默後。
    有玩家擼起了袖子, “凡死了！一出幻境就突破……嗚嗚嗚真好牛逼！”
    “把樓上凡爾賽開除法國國籍！”
    “……啊不, ”樓上那個凡爾賽否認, “我們幻境通過人, 有玩家也有npc八成都突破了！”
    “我去！這什麽幻境？！”
    “編號300, 幻境已消解了。”
    “我天！鳳鸞幻境究竟有多少個啊？我知道編號最大有七位數了！《問仙》絕了！”
    “啊啊啊幻境300, 我看過你們錄屏！臥槽, 守城守到最後隻有一個人活著……淚目, 所以大佬你報考建議是——我隨便一問，可以不說哈。”
    “——千重山。”
    “臥槽膜拜樓上大佬，活捉修仙界清北考生！”
    ……
    《我就想知道多少人一通過幻境副本就突破境界了！》
    《魚大，我要把你掛牆頭了！……嗚嗚嗚我拜你還不行嘛！》
    《問仙還有多少驚喜是朕不知道？這麽多不重樣幻境程序員頭發還好嗎？》
    《嗚嗚嗚嗚被幻境裏故事殺到了！幻境300太慘了！》
    ……
    魚大，新出爐騰雲境金丹真人，也盯著自己幻境報告發蒙。
    是他過幻境姿勢不對嗎？
    為啥他一個器修選課建議是這些？！
    按照舉鳳鸞流程, 立道問心後有一個為期十天悟道講習, 所有通過鳳鸞幻境考生可借鑒幻境報告, 自由選擇科目進行學習。
    十天後便是三千道考核。
    考核結果將決定是否能被心儀門派錄取。
    魚大、浪潮生和茶茶麵麵相覷。
    三名玩家自從在被熱心群眾送去芳蘭汀新開心理診所途中各自突破，通過雷劫後，三個人很久沒有碰上麵了。
    茶茶問：“不至於吧？你們想我了？還是特意來給我加油？”
    這裏是開辟於小砉山上體修專用演武場。
    罡風凜冽，殺氣壓人。
    魚大艱難露出微笑：“沒想到在你心裏我形象這麽高大。”
    悲痛說道，“嗚嗚嗚我是來參加講習！”
    茶茶對此深表同情，“……其實想一想天工子馬拉鬆，這個科目也不意外。”
    “那你呢？”
    浪潮生衣服被大風呼啦呼啦吹，表情憂鬱極了，“啊，我也是來參加講習。皮太薄，來加一加血條。”
    茶茶努力振作兩個同伴精神，握拳鼓勁：“沒問題！加油加油！衝衝衝！”
    魚大很配合，舉手，“衝！”
    浪潮生也舉手：“衝。”
    兩個人有氣無力。
    ……士氣好像更低了。
    十天講習。
    忙，一天都不停腳，奔波在各個課堂間，宛如在衝刺高考。眼一睜一閉，一天就過去了。
    悠閑，比如那位酩酊天報考者，品香調香，冥睡）想覺），一天又過去了。
    美味，比如廚修學生，每天吃得幸福、喝得幸福，一天過去了。
    頭禿，比如計數閣考生，有玩家發朋友圈附圖課堂照片，知道是在科學式修仙，不知道以為是在工程製圖，還帶靈力軌跡分析運算。算著算著，頭發禿了，一天也就過去了。
    眾生百態。
    但玩家們神奇十分投入。
    一方麵，玩家們覺悟高，遊戲嘛肝是常態，另一方麵也因為前有一個幻境報告，再後是個人興趣，最後選課結果絕大多數皆很對個人興趣。
    而且吧……修仙是一個唯心主義活動。除了個別門派風格微妙，大部分其實不強求修者記什麽、背什麽、算什麽……隨心而至，修道而已。
    眨眼，十天轉瞬即過。
    三千道在即，啊不，統考在即。
    所有考生一大早就接到了鳳鸞標記通知。
    考試安排已經發送。
    千重山這邊還貼心開通了送考服務呢。
    玩家們：qaq
    重溫了重溫了！統考是這種感覺了！
    ……
    薑緩笑眯眯看著玩家們五味雜陳步入考場，手裏還捧著一杯奶茶。
    他才沒有看熱鬧，隻是來關心一下現場秩序。
    “阿緩。”
    背後一人喚他。
    薑緩回頭，蕭寒聲站在不遠處，濃黑如墨鬢發整整齊齊，“阿緩，我是來告別。”
    薑緩微微一怔，“現在就走嗎？”
    這三百年來，鎮山關一直由九門輪流鎮守。
    鎮山關，它是離當年界外戰場最近地方，也是當年戰爭最殘酷地方。
    即使三百年後，還時常能聽見守城之人招魂歌聲和城外荒蕪戰場長風哀鳴。
    如今，界門安穩。但鎮山關外界外戰場異動也時有發生，因為蛀孔從未消隱，而那門後敵人也從未斷絕過窺伺覬覦之心。
    近來，鎮山關外動靜明顯變大。
    三百年，那些髒東西也等不住了。
    邀月城出現三個鼠窩。世家餘孽異動，背後皆有那些髒東西運作。
    在前段時間，九門會晤後做出決定，在世道君皆將輪換前往鎮守。
    通過靜默抽簽儀式，第一個出發人是飄颻劍主。
    蕭寒聲點頭。
    薑緩默了片刻，長睫下垂，再抬眸已經是笑著了，“那我得多為你準備些烤魚了！”
    蕭寒聲眼眸微亮。
    “不必麻煩。”
    薑緩笑，“一點都不麻煩！”
    他幾口喝完奶茶，快步走到蕭寒聲身邊，並肩往有水方向去。
    “你們要去哪？！”
    接到摯友消息囂霸急匆匆趕過來，就見摯友又和蕭寒聲肩並肩，不知去幹什麽。
    立即心頭委屈，大聲喝道。
    薑緩回頭，“囂門主？”
    囂霸哼了一聲，“萬君倒是很閑。”閑得有空跟人又並肩同行又樹下談心！
    偷偷摸摸躲在後麵右護法捂住了臉。
    尊上啊尊上！您嘴巴是假嗎？
    這時候還陰陽怪氣個什麽勁兒啊！直接喊著摯友擠到兩人中間去不就得了！
    右護法恨鐵不成鋼。
    薑緩很習慣魔主口吻，問：“囂門主怎在此地？”
    囂霸完全不知道下屬真情實感，聽著薑緩問話他更生氣了，努力壓製住赤螭，冷哼著道，“滿山都是那股鳳凰味兒，不許本尊出來透氣啊。”
    一陣微風，衣袖滿風。
    囂霸看著摯友衣袖和蕭寒聲貼在一起，委屈得磨牙。
    明明該是他先來！他一接到消息就趕過來了，憑什麽又被蕭寒聲搶了先！
    “千重山就是這麽待客？”
    薑緩一愣，明白了，都說龍鳳呈祥，但龍鳳不合也是真。
    囂霸，一頭赤螭，和朱曦合不來也挺正常。
    囂霸一臉冷傲，似乎隱約不耐到磨牙。
    隻是——
    薑緩問：“……我記得，絕生門駐地離羅天宮遠著呢？”
    囂霸回：“本尊鼻子靈不行啊。”
    “……行。”
    “回頭就讓昭衡替貴門另擇一地。”
    問題解決，薑緩和劍主繼續往前走，魔主仍跟在後麵。
    囂霸接到薑緩疑惑表情，氣臭回答：“這條路本尊不可走嗎？”
    “……”右護法確定他們家尊上沒救了。
    就這樣，萬君還沒打您，真是好涵養。
    他們魔門之人行事風風火火，要是有人這麽和他說話，他早就懟回去了，“你是不是故意挑事？來一場啊！”然後把人揪到演武場上見真章。
    劍主清冷依舊，平靜無波看了眼囂霸，朝薑緩點了點頭。
    薑緩接收到這個含義，無奈，“那囂門主就一起吧。”
    囂霸先一喜，又粗聲粗氣道：“雖然是你邀請……哼~”嘴上一個哼千回百轉，但腳已經很誠實邁過去。
    他別別扭扭靠近薑緩，很有心計加大擺手幅度，非要讓自己袖子也和摯友貼貼。
    貼貼後，心滿意足，嘴角彎起一個小小弧度。
    故作不在意問道：“你們要去哪？”
    薑緩回答：“去水邊烤魚吃。”
    話音一落，他感覺魔主腳步停住了，疑惑地扭頭，但見魔主以一種僵硬姿勢呆在原地，宛如一尊雕像。
    囂霸：“…………”
    囂霸：“剛剛是說烤魚？”
    薑緩點頭。
    “你不愛吃魚嗎？”
    囂霸默默咽了咽口水。
    遠遠跟在後麵右護法還沒來得及替自家尊上狗屎運高興一二，就開始為他家尊上默哀。
    然後飛速盤算起他們魔門丹藥儲備來。話說爽口丹和清新丸還備著嗎？
    囂霸在這一刻，真切領會到了蕭寒聲險惡用心。
    人人都道，飄颻劍主是寒霜傲雪人物。
    卻無一人知道這個蕭寒聲心是黑啊！
    他絕對是故意，所以才會輕易鬆口讓他跟上來！！
    可惡！蕭寒聲！
    他絕對不會讓他如願！
    囂霸哼了聲，“嗬，本尊最喜歡烤魚了！你烤多少條本尊能吃多少條！”
    薑緩被唬得一愣一愣，“真？”
    囂霸在摯友目光下，無比自信回答：“沒錯！”
    ……
    一個時辰後。
    囂霸借著處理魔門晉級公務，竄到一邊，接過了右護法及時補給。
    右護法：“您還好嗎？”
    囂霸堅挺著，“我很好。”
    囂霸自信，“沒辦法，誰叫我是他摯友呢！摯友那個爛手藝，可不能由我戳穿了！不然他得多難受！”
    右護法為了表示支持又塞給尊上一個乾坤袋有用“裝備”。
    囂霸雄赳赳氣昂昂回到水邊。
    薑緩在很認真烤魚，目光專注，纖長濃密睫毛，連落在臉頰邊發絲都那麽溫柔。
    他抬頭，“喏，給你烤好放在那片荷葉上。”
    囂霸樂滋滋捧起荷葉，正想醞釀著說些什麽。
    是說“我很滿意我看見一切呢？”，還是說“我一向引以為傲自製力在這盤魚上崩塌了！”
    他還沒斟酌好，就聽見摯友清雅舒朗聲音，立即豎起耳朵，就像一隻老實大型犬。
    薑緩邊刷調料，邊問，“我記得我從沒以這個形象見過你們。”
    蕭寒聲：“……”
    囂霸：“……”
    薑緩疑惑：“你們是怎麽認出我？”
    是。薑緩出來看考場也是披了馬甲，這個馬甲他用很少，大約沒幾個人知道。
    蕭寒聲認出來了，囂霸也認出來了？太巧了。
    小鳥翅膀拂過水麵，漣漪擴散。
    荷葉搖搖晃晃盛起了一盤銀珠。
    囂霸毫不猶豫舉起一條魚，喂進嘴裏，以實際行動表明他沒有空回答這個問題。
    薑緩眨巴眼睛，看向蕭寒聲。
    蕭寒聲正襟危坐，一臉清正冷肅，不自覺握住了自己劍。
    薑緩問：“寒聲，你在緊張什麽？”
    蕭寒聲澀著聲音，“沒。”
    “那你幹嘛開始摩擦劍鞘？”摩擦劍鞘是蕭寒聲極其專注或者備戰時動作。
    蕭寒聲：“……”
    囂霸萬萬沒想到，今天烤魚沒翻車，在這裏翻車了！
    怎麽辦？
    難道要告訴摯友，其實他們有一個群？
    啊不，摯友知道這個了。
    那難道要告訴摯友，他在中南三峰閉關時，他們幾個候在外麵時，切磋了好幾回，後來……不知誰又開始炫耀和摯友過往？
    結果沒料到在場人一個比一個心髒，很快就扒出來那一時期摯友身份是何。
    沒辦法啊，摯友幾乎每一個馬甲都有名氣，要不然摯友也不至於常換身份！
    囂霸必須承認，他們吵吵時，他本人也悄咪咪結成了那麽一本摯友馬甲合集，已確定，和疑似，都記錄在內。
    摯友知道了肯定會——難生）過氣）！！
    ……
    這也不能說，那也不能說。
    一滴汗從鼻尖滑落。
    蕭寒聲泠然聲音，“南境，止水城，我見過你出劍。”
    薑緩一愣，沒想起來。
    “欸？”
    蕭寒聲語氣淡淡：“偶然一瞥，我就能認出。”
    囂霸眼睛一亮，趕緊咽下嘴裏魚肉，神清氣爽到大腦思路十分清晰，“我是看見蕭寒聲了，能跟蕭寒聲這麽個大冰塊搭上話，不就隻有……”
    他才不會承認二人摯友關係，話說到這就停住了。
    薑緩一愣一愣。
    這樣，好像也說得通？
    ……
    黃昏時，蕭寒聲帶著一乾坤袋烤魚，出發了。
    舉鳳鸞未過半，他與好友們隻相聚短短刹那，就不得不各自分離。
    當日大典之後，鬼主和佛子就已匆匆告辭。
    第二日，絳月去東境探查。
    第三日，符不劫去南境。
    今日劍主遠去鎮山關。
    薑緩深吸了口氣。
    黃雲如醺，旻蒼在上，即使是四散各方友人，當亦心心相同，如若比鄰。
    其實他知道。
    之前九門合議，抽簽決定鎮山關鎮守順序。
    他友人們聯手哄了他。
    以他那樣糟糕運氣，怎麽可能抽不中簽。
    他們不想他去鎮山關。
    薑緩垂下眼睛。
    頭頂被東西砸中了。
    他摸下來一看，咦？這不是他被天道爸爸吞下去兩顆糖嗎？
    這時候又還給他了？！
    薑緩嘟囔著，“太小氣了吧？”
    薑緩知曉這是在安慰他，但他忽然就忍不住使性子了。
    小小聲，“隔了這麽久，可能都過期了！”
    清風拂過。
    薑緩頭發被吹得亂七八糟，“您脾氣也……”他剛撩開散落額前頭發，微睜眼睛。
    一朵很美麗花恰好落在了他麵前。
    薑緩抬手接住，忍不住抿唇笑了一下。
    花很漂亮，是功德金光金色。
    “……謝謝。”
    溫軟風拂過臉頰。
    薑緩笑彎了眼，“謝謝天道爸爸！”
    那縷風仿佛惱羞成怒一般彈了彈他腦門。
    經過這麽一遭，薑緩又打起了勁兒，笑眯眯往回走，腳步也輕快起來，他要做事還多著呢！可沒時間傷春感秋。
    “我還是把這兩塊糖孝敬給您吧。”
    “……對了，以前被您薅走糖和果子之類，您不會都沒吃吧？”
    薑緩再度被風糊了一臉。
    三聲鍾響。
    三千道，考試結束。
    不等玩家們鬆口氣，遊戲裏成績出來可快了。
    緊接著，就是問名大典。
    簡稱，看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