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第一百零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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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緩十六歲時,薑天前往昆侖山。這本是一場例行的巡查,卻遭遇了意外。
為了縫補洞隙,薑天力殆,不得不回歸本體。
千裏之外,在家中等待與爺爺共度中秋的薑緩,接到了爺爺失蹤的消息。
三天後,搜尋隊尋到了薑天的部分隨身物品。
又一周,認定薑天無生還可能。
那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雪帶走了他。
十八歲的薑緩,在清明節那天,意外撿到了一隻黑貓。
黑貓名為圜。
某一天,他被卷入裂縫,再一次見到爺爺。
薑天留下的封印近些年愈發不穩。
臨危之際,或許是出於本能的自保,又或許當真是天命,封印徹底崩碎。
少年薑緩終於還是踏上了那條天命道途。
少年並不知道那所謂的天命。
他因突然領悟的特殊力量而頗覺新奇,更因看見爺爺而萬分歡欣。
「所以,以前爺爺東奔西走就是為了消除這些裂縫嗎?」
少年薑緩回憶孩童時,所以……
他很快就想起十歲那年,他做了一場噩夢,極其可怕的噩夢裏,無邊無盡的黑暗,無聲無息,隻他一個人,隻有他一個人手上提著一盞燈。
燈隻足以照亮很小一塊空間。
他提著燈對準一個方向跋涉,無論如何也走不到邊際,反而覺得越來越疲憊,肩頭越來越沉重,就像冥冥間有什麽比山還重、比蒼穹還無際的東西壓在他的身上。
鋪天蓋地,充斥了整個空間的沉鬱的悲慟包裹著他。他幾乎感覺這方空間就將要把他融化了。
夢醒後,心髒瘋狂的跳動。
他一頭汗水,幾乎緩不過勁兒。
以至於數年後依舊記憶猶新。
那個噩夢,是真是假?
說來也是那場噩夢後不久,他就改叫了現在的名字。
盡管經常迷路,但再也沒有那些莫名其妙的好運氣和大倒黴了。
爺爺給他改名時還煞有介事的說,這個名字是專門算過的。
或許……
那個噩夢是真的,爺爺忽然給他改了名字是為了保護他。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上究竟有什麽秘密,但他無比篤定爺爺是為了他好。
那……他能做些什麽呢?
看不見還好,真的看見了,薑緩才發現類似的裂縫真的不少,大多出現在靈氣較為豐盈的地方。
他不知這些裂縫是什麽,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它定然是有害的。
裂縫中泄露的氣息混亂且無序,他甚至能看見裂縫周圍的空間被時刻撕裂,崩塌,瓦解。
從前,他還未能感應靈氣,天地間的靈氣就已經會下意識向他靠攏,由是,他周圍的裂縫也便層出不窮。當他能感應到靈氣,並無師自通的學會運用靈力後,就像開閘泄洪,周遭的靈氣源源不斷似的向他聚攏。
薑緩直覺是最好不要耗費這些靈氣,盡管靈氣充盈將吸引來裂縫,但它同時也是這個脆弱世界的一層薄薄的保護膜,一旦靈氣耗盡,那才是最可怖的災難降臨之時。
而且他感覺自己體內無底洞似的,好像再多的靈氣他都可以容納。
那種力量唾手可得的感覺太過鮮明深刻。
薑緩謹慎的絕不吸收靈氣。
也許真是天賦異稟,少年薑緩自己也甚驚訝的發現他對靈力的運用簡直得心印手。在眼睛的輔助下,他可以牽引裂縫周圍的靈力以最小的消耗去彌合這些裂縫。至於他本人並不需要吸納太多靈氣。
他非常順利的成功彌合了自己身邊出現的數道裂縫。
他又翻遍了爺爺遺留的所謂搜尋藏品的筆記,還仔細閱讀了不少傳說中的玄學經典。甚至還看了不少靈氣複蘇或者末法時代的網絡小說開拓思路。
根據那些舊筆記和舊新聞,薑緩大致勾勒出了爺爺當年最常巡查的路線,西起昆侖,東至東海,大約有十二個地點是每一年一定要去的。
少年薑緩猜測這十二個地點一定非常重要,類似於小說裏經常會描寫的什麽「龍脈中心」、「天地命脈」、「九州結界結點」之類的重要位置。
他當機立斷,他要重新踏上這條巡查路線。
他第一次出發的那一天,天氣很糟,清晨突如其來一場潑天暴雨。暴雨如注,雨聲如雷,天昏地暗。
少年薑緩背著大書包,呆滯的站在門口玄關前,鞋才穿了一半。
他呆了一會兒,大約猜到什麽,隻是笑著朝牆壁上和爺爺的合照揮了揮手,「我出發了,爺爺。」
他撐起一把黑傘,堅定而無畏的踏入了重重雨幕。
電閃雷鳴,雷聲砸在他的耳邊。
少年人踏起水花,沒有半分猶豫,不曾回望一眼家的方向。
直到一種莫名的直覺,他回過頭。
隻有無邊水幕。
他試探著喊道:「圜圜?」
他此前已經將圜圜貓騙去了一位非常可靠的師長家中,把貓托付給了師長。師長答應在他旅行時照顧貓貓。
師長家離這裏頗有段距離,圜圜貓不可能出現在這裏。
想起圜圜貓,薑緩十分抱歉,明明答應會好好照顧他,現下卻又把他托付給了他人。雖然師長值得信任,但這也算違諾了吧。
少年薑緩眉眼有些黯然的下垂,轉身繼續前行。
直到第二次,感覺到熟悉的注視。
他的手腕上仍舊拴著那條金鈴鐺,鈴鐺的清脆鳴聲在大雨中微不可察,就像貓聲也不該被人聽見。
少年卻遲疑著再一次停下來。
這時,他已經走到了橋上。
當初撿到圜圜貓的那座橋上。
他撐著墨黑的大傘,天際不斷劃過龐大而耀眼的閃電,半明半暗的照亮他的視線。
少年薑緩歎了口氣,「圜圜。」
他篤定的喚道。這個語氣和他半夜發現貓貓不僅沒有睡而且在裝睡時一模一樣。
貓還在裝睡。
少年薑緩慢慢上前。
「就算你烏漆墨黑,還閉著眼睛,假裝不在,但我也知道你就在這裏。」
通體漆黑的圜圜貓是在黑暗裏隻要不睜眼就很難發現的那種黑貓貓。
少年薑緩蹲下身,將大傘向它傾瀉,「看吧,圜圜,我找到你了。」
圜圜貓睜開眼睛,一雙燦金眼眸熠熠生輝。
黑暗中隻有一雙亮眼睛。
少年沒忍住笑出聲。
圜圜貓立刻僵住了。
「抱歉。」他忍笑,恢複了正經,心情複雜道:「圜圜,你是怎麽找回來的?」
圜圜貓無辜的睜著眼睛。
少年薑緩和圜圜貓在傘下對視片刻。
圜圜貓緩緩貼近他,金眸璀璨,濕漉漉的尾巴環住薑緩的手腕。
他低低的,雨聲中不甚分明,卻於傘下無比清晰:「喵嗚。」
少年薑緩:「…………」
少年薑緩道:「我很快就會回家的,圜圜。這隻是暫時的分別。」
圜圜貓這時好像又絲毫不通人性了,固執的圈住他,一動不動。
他與他便又僵持住了。
對於少年時的薑緩,圜圜貓意味著什麽?
少年凝視著黑貓,終於是輕輕把貓抱進了懷裏,「小心別生病了。」他的指尖順過貓打濕的毛發。
「……等會兒,我給老師打個電話。你是偷跑出來的吧?」
他抱著貓掉轉頭往家的方向。
圜圜貼著少年的心髒,尾巴依舊牢牢的固定住少年的手腕,喉頭咕嚕一聲回應。
少年無奈極了:「你這貓呀。」
回到家裏,他給貓洗了個澡,又迅速的把他烘幹。
圜圜貓的毛發重新恢複了蓬鬆柔軟,它在少年的掌心下半眯著眼。長長的尾巴堅定不移的圈住他,還不肯放。
他簡直沒有辦法動作,隻有歎息著喚他名字,哄他偶爾鬆開一下,但往往鬆開沒一會兒,尾巴又回重新纏上來。
少年薑緩心情既無奈又歉疚。
看來當真是嚇到圜圜貓,他本以為圜圜貓近來恢複了貓貓到處亂晃的習性,是已經放下了曾經的陰影,現在想來並非如此。
他便不由動作更輕柔的rua了rua貓臉,「抱歉啊,圜圜。」
圜圜微微歪著頭,金眸沉靜而專注,「喵嗚。」
他便複又把貓抱進懷裏,手腕金鈴清脆一響,「我不會拋下你的,圜圜。如果你想……」他彎著眼睛,笑容純澈而清朗,「那我們就同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