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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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塘中間的部分要深一些, 水比泥多, 我沒去太深的地方,就在周圍一圈繞著走。但是薑羊和青山跑到中間撲騰了幾圈,身上弄得更髒了,我看著他們兩個腦袋上的泥, 就覺得待會兒回家之後肯定要洗很久。
耳邊不斷響起噗通噗通的水聲, 我專心摘蓮蓬,薑羊青山摘了一陣就去各玩各的了,玩一陣又回來摘。這片荷塘很久沒人來光顧, 裏麵的蓮蓬多的我們半圈荷塘沒走完, 一個大大的紅盆就裝滿了。
我推著這個大盆往岸邊走, 腳下的泥又軟又滑, 腳陷下去要提起來就很難, 看我吃力的把那個大盆推著移著往前走, 原本在找野鴨的青山遊了過來, 一把將那個沉沉的大紅盆抬了起來,越過我放到了岸上。
頭頂上太陽還照著,但是突然間就下了雨。我正在把大紅盆裏的蓮蓬放下來, 準備再下水,臉上就被水滴砸了一下。
“麻, 下雨了!”薑羊扒在塘邊,爪子攥著塘邊的野草, 眯著眼睛仰著腦袋, 讓雨水砸到自己臉上。
就這一句話時間, 雨點劈裏啪啦的打下來了,大片的荷葉被雨打的劈啪作響。這裏草木茂盛,很快濺起一片迷蒙水汽。
雨一下子下的太大,眼睛被淋的睜不開,薑羊在荷塘裏折了片大大的荷葉遞給了我。我把大荷葉倒扣在濕漉漉的腦袋上,抬手用手臂抹了一把滿是雨水的臉。
薑羊也摘了片荷葉,和我一樣扣在腦袋上,不過我覺得他其實應該和青山一樣,幹脆就站在雨裏讓雨水衝刷一下比較好。
這是一場太陽雨,雨專心致誌的下,太陽也我行我素的照,誰都沒有退讓的意思。
這場太陽雨來的突然,走的也很快,暴風驟雨一下,大約十幾分鍾後也就停下來了,連青山臉上泥都還沒衝幹淨呢。
被一場突如其來的雨水衝刷過,周圍的青草氣息更重了,荷塘裏的荷葉都好像綠了兩分,精精神神的挺立著。我端起空掉的大紅盆下水,薑羊見了,就在我身前開路,往荷塘深處鑽。他把那些荷葉撥來撥去,荷葉上積起的水珠就像一顆顆小珍珠一樣,從荷葉上柔順的滾落下來,砸在我的手上,盆裏。
薑羊覺得有趣,特意用爪子去撥動那些荷葉,惹得上麵亮晶晶的水珠子一串串往下落。
“又出現了。”青山抬手指了指天空。
天邊有一道彩虹。下太陽雨的時候,彩虹出現的概率很高,這個夏天,我已經看到許多回彩虹了,天空幹淨的話,彩虹似乎也更加漂亮些。我以前住在城市裏的時候,總覺得好像很難得才能見到一次彩虹,可現在,彩虹就是很尋常的事,就像下雨下雪一樣尋常。
薑羊第一次見到彩虹的時候,就很驚訝的問我,天上為什麽有那麽多顏色。我告訴他那是彩虹,他又問我彩虹是什麽意思。
彩就是很多顏色,虹……大約是光?加起來就是彩色的光。我跟他解釋光的折射他肯定是聽不懂。所以我說,彩虹就像那些橙紅色紫紅色的晚霞和朝霞一樣,會在特定的時候出現。
薑羊想了想,說:“一定是他心情很好的時候才會出現的。”
“他?”
薑羊理所當然的說:“他就是天啊,心情好的時候就天晴,心情不好就下雨,生氣了就打雷,要是有紅色的晚霞,說不定就是害羞。就像麻你誇青山的時候,他也臉紅。所以彩虹是他很高興的時候,才會出現的。”
“……好吧,你要這麽覺得,那就是這樣。”我隻能這麽說。
薑羊真是個浪漫的孩子。雖然他此刻真的髒兮兮的,一點都不浪漫。
我們來到了荷塘另一邊的蘆葦叢附近。這片蘆葦叢麵積也不小,幾乎能有整個荷塘的一半大小。大半人高的蘆葦叢在那邊的大路上看去,就是一塊花紋整齊的綠毛毯子,而我們現在就站在這塊大毯子旁邊,拽著毯子上的毛毛。
蘆葦叢長在濕潤的泥地上,裏麵有許多的水鳥,我瞧見蘆葦附近有幾個用泥土樹枝和枯草芒絮堆出來的水鳥巢。
青山一身泥的摸進蘆葦叢裏去捧了個鳥窩出來,是野鴨的窩,上麵還有幾個青皮的野鴨蛋。
“裏麵很多這個蛋。”青山說完,把蛋連巢一起遞給我。
青山有一點和我一樣,也許是因為我們都嚐過饑餓的滋味,所以對能吃的食物都格外的在意。我每次看到他帶回來的食物都會誇獎他,時間久了,他就習慣了到一個地方就去附近找能吃的,然後送到我麵前,看我接了,就露出個心滿意足幹勁滿滿的表情,到現在還是沒變。
我拿著野鴨蛋想,要不要做些鹹蛋?嗯……太費鹽了,雖然上次帶回來不少,但是冬天之前還得醃臘肉,又要用去不少的鹽。冬天吃的肉必須存,蛋就不必了,所以還是不存鹹蛋了。
“再找幾個,回去煮了吃。這個窩不要,放回去吧。”我把那個野鴨窩還給青山。
青山就聽話的把窩放了回去,又抓了幾個蛋回來,放在我身前的紅盆裏,和綠色的蓮蓬,白色的蘆葦絮放在一起。
蘆葦絮是白色的,和芒草絮長得很像,可它們又不一樣。蘆葦長在塘邊,常常是大片的,很有些沉默人群的矜持。而芒草絮就要隨意的多,溪邊、田間、山腳、屋外院牆腳下都長,隻要打眼望去,三叢兩叢它也長,滿田滿山它也生。
等到白絮紛飛的時候,蘆葦絮隻飄蕩在這一片荷塘附近,而芒草絮,滿天都是。除此之外,蘆葦絮看上去更柔軟大團些,就是那種長得更用心的感覺,而芒草絮和它比起來就好像比較偷工減料的隨意了。
夕陽被重山收納殆盡,隻剩下一圈明亮的邊。滿山的鳥雀啼鳴,還有四麵八方傳來的蟬噪,聽上去是夏天嘶聲力竭的殘留物,不知道哪一陣寒風吹過,這些聲音就會完全消失了。
我帶著兩隻在泥潭裏滾了一下午的撒歡小牛犢,離開那片荷塘,收獲滿滿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我走在後麵,看著他們兩個在走過的路上留下隱約的泥腳印,再轉頭一看,其實我自己也是。
青山用腦袋頂著那個大紅盆,走的穩穩當當,上麵堆成小山的蓮蓬怎麽都掉不下來。
“啦啦啦~”薑羊在唱歌,雖然已經到了秋天了,但我知道,他現在唱的肯定還是夏天的歌。抱著一大堆的蓮蓬,薑羊唱著歌不時還要跳一跳,所以每走一路段路他抱著的蓮蓬就會掉一個,我在後麵撿起來,放進自己背著的大口袋裏。
回家後,我洗了澡換了衣服,就去做吃的,他們兩坐在門前的水溝裏,我給他們兩個扔了兩把鞋刷,讓他們把自己刷幹淨泥。
“別忘記洗頭發,全是泥。”
“哦!”
薑羊先跑回來了,我揪著他看了一會兒,指著他的耳後,“這裏還有泥,沒刷幹淨。”
他扭頭又往門口跑。青山原本也走到門口了,聽我這麽說,又見薑羊果然跑回去洗第二遍,他懷疑的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二話不說也回去洗了第二遍。
那一大堆的蓮蓬,真是剝了很久,除了吃掉的,其他的都曬上存了起來。
山林上的落葉又多了許多,我們去耙柴火的時候裝了不少的枯葉回去做火引子。燒柴的時候,先燒些好燒的火引子,比較容易點著實心的樹幹。
那滿山的板栗,眼看著就裂開了一個個的口子,深棕色的板栗從刺球裏掉下來,落進樹下的樹葉堆裏。上山耙柴那一會兒,往板栗樹底下找找,就能找到一小袋板栗。
板栗樹上青色的刺球挨挨擠擠,一個枝頭綴了好幾個小孩拳頭那麽大的板栗球。青山爬上板栗樹,折下被壓彎了的一根枝,往地下扔。
薑羊瞧著就要跑過去,被我拉了回來。板栗又不是棗子,棗子砸著腦袋還沒那麽疼,這板栗刺球砸著了腦袋,那可得出血。
折了十幾根長滿了板栗球的枝椏回家,我找出老虎鉗來剝開外麵的刺球殼。那些已經成熟開口了的板栗刺球最好剝,隻要順著中間的開口稍一用力就能剝開兩半,揀出裏麵的深棕色板栗粒。
一般一個刺球裏麵有兩三瓣的板栗粒,偶爾也會隻有一個。如果隻有一個,那一定是長得圓圓鼓鼓,把同一個刺球裏的另外兩個板栗生存空間給占了,於是另外兩個就營養不良,變成薄薄的殼子,癟癟的貼在刺球裏麵。
如果是沒開口的刺球兒,中間會有一條線,順著那條線也可以剝開刺球。
往常吃什麽水果,需要剝皮什麽的,薑羊和青山總是沒我靈巧,這回可就不一樣了,我們換了個位置。我剝板栗要用老虎鉗,費力的很,他們兩個呢,爪子上都是硬硬的鱗片,一點都不怕板栗球上的刺,直接伸手就能剝開了。
“看!”薑羊給我展示了他徒手剝刺球的絕技。
他完全沒技巧,刺球裏麵的板栗粒都被他弄破了。但我還是誇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