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麽問題？”呂其蓁竭力仰頭，試圖去看佐伊的臉，“我之前跟你們解釋過了，我隻是想跟他把話——”
    “如果隻是想把話講清楚，為什麽不等到明天我們回了行宮再講呢？”
    佐伊踩著牆麵的凸起，帶著呂其蓁直往劇廳的二樓去了，這情景看起來驚險刺激，但佐伊走得如履平地。
    “行宮離市區兩三個小時的車程，還有守衛限製出入，相比於今晚肯定更難被你男友追蹤到吧！”
    呂其蓁一時語塞——是啊！
    “而且一開始你手機都已經給我了，”佐伊接著道，“偏偏你自己又要了回去，不管你是打電話跟他分手，還是想和他厘清什麽特殊的事情——是什麽緣故讓你非得在今晚聯係他不可？你確定你潛在的想法不是把他吸引過來嗎？畢竟今晚我們都在市區，他過來特別方便啊！”
    呂其蓁微微張口。
    順著佐伊的思路，她忽然覺得也很有道理。
    一種新的可能在她腦海中醞釀：會不會是自己其實並不想分手，甚至害怕分手的結果，所以才用這種方式被動地讓男友過來……
    如此一來，她不僅不必承擔任何責任，同時也順利地挽救了這段搖搖欲墜的關係，不是嗎？
    ……這難道才是自己今晚種種行為背後的真實信念？
    呂其蓁忽地感到一陣寒冷，周圍嘈雜的聲音也仿佛隨之遠去。
    她當然早就把自己的感情和關係裏裏外外審視過了，她也全然地了解什麽能夠勾起自己的激情之愛——來自上位者的青眼，或者說，來自他們難以控製的迷戀……那正是她不斷從各種愛情故事與甜蜜幻想中汲取的養料。
    然而這並不意味著她的愛情中就隻有這樣的東西，難道愛情中的親密不令她陶醉嗎，那種彼此為對方許下承諾並認真規劃未來的責任不令她感動嗎？她一向認為激情隻是一種引信，而她的愛情已經是一團燃起的火焰，這意味著她已經進入了一個排他的世界中，在舊的火焰熄滅之前，她不可能再次被點燃。
    然而當她想起今天下午赫斯塔朝她走來的情景，那個迷人的微笑仍然令她顫栗，這顫栗並不來自幸福，它指向了一個危險的結論——難道我的愛意是這樣輕易、這樣廉價的東西，隻要將我放進一個合適的位置，我就能夠對任何人產生傾慕？
    這又與提線木偶何異？
    “呂其蓁！你有沒有在聽啊？”佐伊再次嗬了一聲，像下午在車上那樣，“就這你也能開小差？你博士怎麽讀出來的？”
    “啊？你說什麽？”呂其蓁回過神來，“你再說一遍！”
    “我問你到底是要留在這兒，還是跟我們走，”佐伊道，“你要是想留，我就把你放到上麵去，我們幾個就先撤了——”
    呂其蓁短暫地沉默了幾秒，突然用力地拍打佐伊的背：“廢什麽話！你們要是打算一走了之，還多此一舉扛我繞場跑什麽？你問的什麽鬼問題——差點被你繞溝裏去了！”
    “哈？怎麽還怪我，你自己——”
    “因為我就是這樣的人！”呂其蓁大聲道，“越是重要的問題，我就越是著急要去解決它，否則我沒有辦法去幹別的事。我不想今晚看電影的時候心還懸著，所以才想把所有事情都解決了然後再心安理得地去做自己的事——對！你說得沒錯！我是挑錯了時機，那我下次注意可以嗎！”
    “你發什麽火啊你莫名其妙——”
    “我沒發火！”呂其蓁嚷嚷著，“我高興！”
    在一番跳躍之後，佐伊暫時停在了二層圍欄的支撐柱上，她單腳踩著黑色的金屬細杆，像一隻輕盈的鳥落下來。
    她和呂其蓁同時俯瞰一層，兩人同時看見，兩側的出口和入口處湧進了十幾個人，看起來像是劇場的安保團隊。
    兩束湛藍的冷光從側麵打在她和呂其蓁的身上，呂其蓁用手擋住了眼睛，佐伊微微眯眼。台上的演員有些茫然地看著底下的變化，紛紛停下了自己的動作，歌聲與樂聲都戛然而止。
    “怎麽不唱了！”佐伊單手作喇叭狀向台上喊話，“唱啊！挺好聽的！”
    坐在她身後的那排觀眾聽到她的喊話，爆發出一陣笑聲。
    佐伊回過頭：“不好聽嗎？”
    “好聽！”一個人從觀眾席上站起來，她將雙手舉過頭頂，開始打節拍，“繼續！繼續！”
    許多人受此感染，也紛紛拍手，要求台上的演出繼續，在一片眾人的喧囂聲中，那個幾乎精疲力竭的男人也跟著劇院的保安衝上了二樓。
    “那……那裏，她們在——”
    佐伊再次開始跑動，在悠揚的歌聲裏，追光燈跟著她和呂其蓁一路移動。
    呂其蓁眼睜睜看著佐伊再次降落，湛藍色的光雖然清冷，落在身上卻很熱。
    她看不清周圍的一切，但還能聽見舞台上的樂聲。
    這一瞬，所有別的事情都暫時消失了，呂其蓁跟著那歌聲輕哼：
    “新的渴望……已經蘇醒。
    “曆史，正奔向她永恒的光明……”
    場內僅有的四個出口此刻都被牢牢堵住，佐伊正想著怎麽辦，突然聽見恩黛喊她，她回過頭，就看見恩黛抱著克洛伊，同加荷多蕾一塊兒朝自己跑來——她們的頭上都戴著之前漢堡店裏打包用的紙袋，上麵扣了兩個洞，用來當眼睛。
    佐伊這時才突然意識到，自己正毫無偽裝地暴露在許多人的手機鏡頭之下。
    “你們怎麽光惦記著自己武裝起來，不提醒我啊！”
    “你直接就跑出去了，我哪有時間提醒你！”恩黛不滿，“現在怎麽辦嘛，總不能再給這個劇廳天花板捅個窟窿——”
    “得他們引開。”
    佐伊忽地看向加荷多蕾，並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加荷多蕾看了過來，還沒等她開口問要做什麽，佐伊已經將呂其蓁拋了過來，加荷多蕾下意識地張開手臂，呂其蓁恰恰好落進她的懷中——可見佐伊拋得十分講究，連角度力度都有所考量。
    等到加荷多蕾與呂其蓁反應過來，兩人異口同聲地發出了一聲怒吼。
    “佐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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