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琪琪還來不及爭辯，整個人就忽然凍住了——她看見遠處好幾個大人結伴而來，有說有笑地站在了人群的最後麵，其中就有她的斯黛拉姐姐。
    琪琪突然感到某種驟然落下的重壓，仿佛有誰拿著一塊沉重的石板衝著她的腦門砸了下來——
    她真希望此刻有一塊大石板衝著她的腦門砸下來！
    如果隻是普通的問答比賽，那輸掉多少場她都不在乎，但……但在斯黛拉姐姐麵前？
    人群中，斯黛拉注意到琪琪的正朝自己這邊看，她朝著對方揮了揮手，然而琪琪立刻移開了目光，沒有什麽能形容她此刻的恐懼。
    當她的蠢笨、拘束、無知……全都暴露在斯黛拉姐姐麵前，對方就會知道，她根本不是什麽虎鯨般的小女孩，她隻是一條什麽都做不到的小沙丁魚，她根本不值得被那樣關注，那樣愛護——
    “琪琪！”十一推搡了一下琪琪的肩膀，“別走神！要開始了！”
    琪琪怨恨地瞪了一眼身旁的好友，然而十一壓根沒有看她。
    ……可十一又有什麽錯呢，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己本身太差勁。這樣一場騙局，斯黛拉這樣的聰明人遲早會看清……這場問答，也隻是讓她早一點意識到事情的真相罷了。
    在一片嘈雜聲中，琪琪隻能捏緊拳頭，竭力不讓自己被恐懼擊倒。
    台下，斯黛拉坐去了夏宜學身旁：“……現在是什麽情況，她們三個一會兒是要組隊參賽嗎？”
    “對。”夏宜學點頭，“現在還在講規則，比賽應該很快就開始了。”
    “怎麽是這種配置啊？”斯黛拉好奇問，“這不是讓兩個小學二三年級的小孩跟中學生打擂台，這也太不公平了？”
    說著，斯黛拉指了指加荷多蕾：“那個……誰，很厲害嗎”
    “不清楚呢，”夏宜學道，“不過加荷多蕾的讀寫是很流暢的，對了解新知也特別有熱情。”
    斯黛拉發出一聲若有所思的輕哼。
    台上，琪琪與十一的翻譯老師夏英回到了她們中間，她剛才已經征得了主持人與對麵三個中學生的同意，全程幫助琪琪和十一理解問題和選項，但她不會給出任何場外信息。
    比賽正式開始。
    “第一題，”夏英蹲在琪琪與十一的身後，“植物進行光合作用主要依靠以下哪一種細胞器？線粒體、葉綠體、內質網、核糖體——”
    夏英話還沒有說完，十一已經一手拍打桌麵，一手高高舉起。
    台下頓時響起一陣哄笑。
    “十一，十一，不用搶答，”夏英連忙解釋道，“我們隻需要把答案寫在這個小黑板上。”
    “哦！”十一兩手叉腰，歪頭看了看琪琪手裏的小黑板，“所以選什麽？”
    “你不知道選什麽？”琪琪驚奇地看了十一一眼，“你都不知道選什麽你就舉手！！！”
    “那我怕萬一被對方搶先了嘛！”十一瞪著琪琪。
    “注意時間，孩子們，”夏英提醒道，“選什麽？”
    “……應該是葉綠體。”琪琪用並不確定的聲音答道，“第二個。”
    夏英迅速在小黑板上寫下了B，抬頭看向加荷多蕾：“你有異議嗎？”
    加荷多蕾怔了一下，搖了搖頭。
    夏英將牌子遞給十一，叮囑她，一會兒主持人讓舉牌子再舉牌。
    不一會兒，主持人宣布時間到，雙方同時舉牌。十一並沒有聽清她說什麽，但仍然準確地從周圍氛圍與對手的動作推測出了這個命令。她把手中的小黑板高高舉起，同時大喝一聲：“B！”就好像她正在宣布一場關於勝利的消息。
    台下又是一陣笑聲，大部分觀眾——甚至包括坐在她們對麵的中學生，也零零散散地鼓起了掌，給這個看起來明顯小她們許多的孩子加油。
    “回答——正確！”主持人以某種戲劇性的口吻說道。
    十一看向琪琪：“我就說你聰明吧！你怎麽知道的？”
    “以前嚴老師帶我們出去春遊的時候講過。”琪琪小聲說。
    十一愣了片刻——她在兒童中心待的時間很短，但對那邊好幾個老師的厭惡卻很深，尤其這個嚴老師，此人十句話裏有八句在說教，動不動就拿什麽要好好讀書，要聽老師話這套說辭出來教訓人。
    “你絕了，”十一忍不住道，“原來真有人會認真聽她說話啊！”
    問答就這樣繼續。
    琪琪從未覺得時間像今天這樣漫長，不過事情到底沒有朝著最糟糕的方向走。十幾道問題裏，她答出來了四道，十一猜對了兩道，那個想象中“所有人絕望而無力地坐在台上一道問題也答不出”的景象並沒有出現。
    而且，有兩道題琪琪印象深刻，一是大氣中含量最多的氣體是什麽，二是造成酸雨的氣體是什麽——這兩道題都是她立刻答出來了的，雖然對麵也答對了，但她們經過了激烈的討論才給出了正確答案。
    琪琪手心已經全是汗水，她始終無法理解十一為什麽敢表現得那麽招搖——拿出正確答案時，那耀武揚威般的姿態固然叫人快活，但說錯了怎麽辦呢？十一好像完全不在乎這個……
    琪琪就這樣緊張地遊戲，緊張地觀察，十一則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拚殺”中，上躥下跳，滿頭大汗……兩個孩子不知不覺占據了所有人的關注。
    加荷多蕾則全程窘迫地坐在原地。
    她確實是不需要夏英幫她翻譯，她可以直接閱讀大屏幕上的題幹和選項，但大部分時間裏，她其實不是很明白那些問題在問什麽，也看不太懂選項。隻有少數常識類的題目——比如海拔每上升一千米氣溫下降多少度——她才能有一定把握。
    但這樣的問題，琪琪和十一也能答出來。
    她聽到了琪琪和十一在討論，但她聽不懂十四區語，她能從語氣上分辨出琪琪是答題的主力，她很驚訝這個小女孩怎麽會知道那麽多東西。
    起初夏英還會問她是否對琪琪和十一的答案有異議，後來夏英也不問了，隻是把答題板在她麵前晃一下，加荷多蕾隻能故作鎮定地點頭。
    沒有人聽到她內心的尖叫——快結束吧！這個受刑般的問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