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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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5 章
雨漸漸停了下來, 與此同時,廝殺聲越來越清晰。
與滿城驚亂形成鮮明對比, 崔府四下一片寂靜, 哪怕是長房和二房,得了諸葛均的吩咐,都安心聚在議事廳, 等著最後的消息。
芝蘭軒的書房內點著一盞瑩玉宮燈, 燈芒透過紗窗在廊下投下一道光影。
諸葛均坐在一方描金酸枝長幾邊布棋,瑾瑜端了個凳子挨著他趴在長幾邊, 好奇望著, 時不時伸出他圓滾滾的小胖手搞一些破壞。
諸葛均哈哈大笑, 被迫一遍遍重來。
對麵的圈椅上, 小七端端坐在那裏, 一臉茫然和懵懂望著棋局。
諸葛均下了一子, 又拿了一子給小七,
“七少爺,來, 下一個。”
小七憨憨地捏著棋子沒動, 他在把玩手裏的檀木棋, 沉靜的眸子閃著幾分疑惑和興趣。
突然, 外頭傳來銳利的刀劍交加聲, 瑾瑜耳目靈敏,立即抬眸望去, 隨後好奇地跑開, 爬上窗口的炕上, 張望著外頭,
“伯伯, 外麵有黑衣人呢。”他聲音無比興奮,麻溜地掏起彈弓朝外射了幾發。
諸葛均失笑一聲,無奈至極,再看麵前的小七,隻見他專注著盯著棋子把玩,並不曾被外麵的響聲驚動。
一刻鍾後,霍江提著刀劍,神色陰沉走了進來。
他渾身沾著血腥氣,刀尖一行血跡滴下。
“先生,洪王調了一批江湖殺手,意圖拿下兩位小主子。”
諸葛均麵色如常,手執一子落下,“他們無非就是想威脅程大都督而已,明赫那邊頂不住了吧?”
“半個時辰內,程將軍必定拿下明赫!”
“好!”
瑾瑜發現了霍江,吭哧吭哧跑過來求抱抱,諸葛均瞅了一眼霍江衣裳上沾了血跡,眼疾手快將瑾瑜給撈了起來,讓他坐在自己腿上,教他落下一子,隨口道,
“收網吧。”
“是!”
............
半個時辰後,捷報傳至乾坤殿,
“陛下,程將軍砍下了明赫的狗頭,懸掛在南城門!”
“好!”
皇帝扶案而起,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可就在這個時候,又一名羽林衛傳來消息,
“陛下,陶將軍被司馬靖算計,身受重傷,禁軍一半倒戈!”
“什麽!”
殿內一片嘩然。
禁軍可是皇帝最後的底牌,如果禁軍倒戈一半,那麽他們今日在這裏的人都有危險。
皇帝剛剛那一點好心情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雖然外頭還有程雲,可那不一樣,北衙是他的人,北衙如能控製局麵意味著他這個皇帝能立威,可現在他的希望很可能泡湯。
受製於人的局麵他真的是受夠了!
年輕的皇帝眼底閃過一絲破釜沉舟的決絕。
他手裏隻剩下一支隸屬於曆代帝王的黑龍衛。
外頭再次響起徐淮的狂笑。
“哈哈,老夫告訴你們,別說程雲殺了明赫,就是程雲入了這宮城,我都不怕,哈哈哈!”
就在這時,又一枚利箭嗖嗖而來,叮的一聲,箭矢正中徐淮的頭冠,頭冠應聲而碎,擊得他滿臉鮮血,鼻孔破裂!
若不是他多年行軍打仗的警覺,剛剛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可能現在他已經腦袋開花!
“誰!”
他再一次朝前方濃濃煙霧望去。
這一回那箭矢來的悄無聲息,仿佛距離更近了。
大殿內的眾臣,也是紛紛錯愕。
這是什麽神箭手,竟然再次射殺徐淮?
所有人翹首朝那被層層煙霧籠罩的台階前望去,隻聽見一陣鏗鏘有力的軍靴聲越來越近,仿佛有兵力靠近乾坤殿。
眾臣神色各異。
來的到底是什麽人?
第一支攻破皇城的是誰?
是來擒賊救駕的,還是來奪權的?
乾坤殿前,羽林衛副將蕭詢帶著人與司馬靖殊死搏殺,徐淮被侍衛圍繞立在西側寬階之上。
直到底下的鏗鏘聲已經接近到了眼前,煙霧漸漸散去,眾人瞧見一排執盾牌的黑甲軍威武朝大殿靠近,在盾牌軍身後是列陣的黑甲兵,個個氣勢昂揚,從容不破。
這是雄踞宣府的黑甲軍!
大晉最負盛名的野戰軍,也是唯一能跟蒙兀鐵騎旗鼓相當的一支重甲部隊!
他們怎麽來了這裏?
徐淮臉色一瞬間沉到了穀底。
黑甲軍如潮水般湧入乾坤殿前麵的白玉石階,並迅速將整個乾坤殿給圍了起來。
隨後隻見將士們讓開一條道,一道穿著玄色披風的清雋男子,如天神降臨般從黑暗中朝大殿走來。
夜風吹著他的披風,獵獵作響!
隻見他神色如刀斧般迫人,氣勢排山倒海,寒氣逼人,
他嶽峙淵渟立在那裏,對著金殿之上的皇帝,躬身道,
“臣崔奕救駕來遲!”
“是侯爺!”
“是崔相!”
原先死氣沉沉的大殿,頓時沸騰了!
驚嚇了一夜的女眷們喜極而泣。
西側的徐淮死死盯著崔奕,不可置信道,
“你怎麽在這裏?你不是去了平陽?”
崔奕看都沒看他,隻是麵容冰冷看向大殿人頭竄竄,隨意道,
“你以為,你那點把戲能騙得過我?”
“不可能!”徐淮幾乎是咆哮。
他派了整整十五路殺手去殺崔奕,明明有人帶回消息說,崔奕已經伏誅,怎麽崔奕卻好好出現在這裏?
崔奕沒工夫跟他廢話,而是揚聲朝裏問道,
“我夫人何在?”
角落的程嬌兒,聽到這句話,趕忙朝大門口奔了去,嬌俏的身影扶在門檻上,一眼看到那道墨色的身影。
他凜然的神情在撞上她嬌柔的麵容時,有那麽一瞬間的溫柔。
“夫君!”
程嬌兒越過重重守護,朝他奔了去。
“嬌兒!”
他張開雙臂,咬著牙關,見她如飛鳥投林般朝他奔來,小小的嬌影就這麽撞在了他的懷裏,崔奕閉上眼緊緊將她摟住,
“對不起,讓你受驚了。”
他不是沒想過不讓程嬌兒入宮,隻是這麽一來,很可能引起徐淮等人的疑心。
程嬌兒代表的就是他,雖然他已有萬全的計劃,能確保程嬌兒的安全,但終究是懸著心的。
“嬌兒,你怕不怕?”
程嬌兒仰眸,讀懂了他眼底的愧疚自責與擔憂,她驕傲地搖著頭,神采奕奕道,
“不怕,嬌兒不怕,嬌兒哪怕今日死在這裏,也是光榮的,因為我是你的妻子,我要跟你並肩而立!”
她從來沒像現在這般自豪,她能在最危險的時候,替他擋在前線。
崔奕麵色動容,將她緊緊扣在懷裏,隨後將她帶至身後。
“來人,護著夫人。”
幾名侍衛護著程嬌兒退到後方。
崔奕的目光隨後看向徐淮,
“徐淮,你還不俯首?更待何時?”
“哈哈哈!”徐淮仰天長嘯,“怎麽可能呢?你不會以為我這麽容易認輸吧?”
“哦,莫非你還有底牌?”
“那是當然!”
崔奕負手冷笑,煞有介事點頭,往前指了一指,
“你是在等他?”
霎時,所有視線朝前方台階望去,隻見霍江與陳琦壓著一個人前來,那個人穿著一身褐色袍子,滿臉血汙,一時沒人認出他是誰。
直到有大臣認出他腰間的那枚玉佩,登時心驚肉跳,
“是洪王,洪王怎麽在這裏?”
大殿內再一次沸騰。
崔奕背著手望著徐淮,冷聲解釋道,
“這位洪王殿下早就入京了,私下與徐淮密謀謀反,所謂衛所軍械糧食盜竊,不過是他們私藏下來準備造反用的,我說的對嗎,徐大都督?”
徐淮麵色一陣鐵青,冷冷盯著半死不活的洪王,猝罵一口,
“沒用的東西,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抓兩個小兒都抓不到!”
“不過又能怎樣?”徐淮依舊自負昂頭,咧嘴狂笑,
“沒了洪王,我還有三個兒子,沒了兒子,我還有十幾個孫子,你以為我非得洪王不成?實在不行,那個位置就我自己來坐。”
崔奕眯著眼諷刺地盯著他,
“你不會到現在,還以為你有勝利的把握?”
“那當然,因為我真正的底牌還沒出來呢!”徐淮狂妄自大道。
眾臣依舊心有餘悸,徐淮到底做了多少準備,大家心裏沒底。
就在這個時候,隻見一道朗笑聲穿透暗夜而來。
“大都督說的兒子是他們嗎?”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程雲與謝科,身披鎧甲,昂揚威武,各自擰著一個人頭上了台階。
他們徑直將那兩個人頭丟到了徐淮跟前。
正是徐淮的大兒子和二兒子。
徐淮一口血噴了出來。
“畜生,狂妄至極!”
“程雲,你等著,老夫一定將你碎屍萬段!”
程雲雙手環胸,挑釁道,
“來呀,本督就在這裏等著你來殺我!”
徐淮麵露猙獰,緩緩抬起手,隨後狠狠往下一壓。
常在軍中的人看得出來,徐淮這是在下命令。
什麽命令,他還有什麽底牌?
眾臣滿臉的茫然和擔憂,心紛紛懸了起來,仿佛擔心某種極致的危險在靠近。
崔奕卻是神色從容一笑,
“這就是你的底牌,是嗎?”
隨後他拍了怕手,一道煙花衝入半空,緊接著,幾個呼吸之後,一道巨大的轟炮聲響起,眾人循聲望去,隻見皇城東南麵有一道火雲騰空而起,
所有人不禁悚然一驚。
而徐淮朝那個方向望去時,臉上的神情終於寸寸崩塌。
“怎麽可能?”
一方長袍從郊外十裏的高山上,對準了他的徐府轟了一炮。
他瞳仁劇烈地收縮,不可置信望著那一片火光澆天。
不可能.....怎麽會這樣....那可是他最後的底牌,是他稱霸四海的憑帳,是他籌謀這麽多年的心血所在!
崔奕盯著他那張再也笑不出來的臉,低低涼笑,
“你以為我這些天去了哪裏?平陽嗎?我去了鳳陽你的老穴,將你私藏十年的秘密給挖了出來!”
徐淮身子往後一個踉蹌,一口黑血湧了出來,差點栽倒在地。
崔奕卻不再看他,而是從懷裏掏出一封血書,神色堅毅對眾人道,
“陛下,各文武百官,五年前,程聰從南軍都督府及各衛所的資料明細裏,查到許多軍用物資對不上號,順著這條藤摸瓜,查到了鳳陽,發現徐淮通過軍資調用許多原料去了鳳陽,他在鳳陽督造一門大炮,這門大炮舉世罕見,更古未有,最遠能在三十裏的射程內一舉擊中目標。”
“天哪!”
“這是重器!”
滿朝嘩然,金殿內嗡嗡作響。
“但是他終究漏了行跡,被徐淮的人發現,徐淮的人偽造出他在平陽的軌跡,再捏造了一個借口將他下獄,他被關在刑部天牢時,耳目失聰,手筋被挑斷,以至於口不能言,手不能寫,眼睜睜看著徐淮的人將他定罪,最後悲憤而死。”
“而恰恰,程老先生早有先見之明,在鳳陽及時寫下一封血書藏於一民戶家裏,我的人費了兩年心血才挖掘到真相。”
崔奕鏗鏘的聲音一字一句敲打在所有人的心尖。
原來如此!
盾牌後的程嬌兒,臉色蒼白,整個人都在劇烈地顫抖。
當年爹爹被下獄時,她根本不曾見到他,卻沒想到他死時竟然如此慘烈!
徐淮,徐淮這個混賬!
一定要殺了他!
她含著淚看向自己哥哥,程雲顯然也處在極度震驚與悲傷中,緩不過神來。
原來他爹爹是因為這一場驚天秘案而死。
徐淮!
程雲怒火攻心,拔刀朝徐淮一躍而去。
瞬間徐淮的侍衛與程雲殺成一片光影。
徐淮被兩名暗衛攙扶著,眼眸漆灰望著崔奕,眼底沒了光,也沒了神采,隻有一股必殺的信念。
如果這輩子他最恨誰,那一定是崔奕。
崔奕處處掣肘他,現在又破壞了他整整十幾年的謀劃。
食汝肉寢汝皮,大概還不能形容他的心情。
局勢大變,他這一方已經徹底落了下風。
誰也沒注意,有一道身影緩緩從大殿內走了出來。
她華錦的外衫不知何時已脫去,露出裏麵的白衣飄飄來。
她走到台階前,趁著眾人不注意,手裏按住一個機關,瞬間她袖底一大片水霧朝崔奕噴去。
崔奕抬袖一拂,將那股水霧給拂開,身後的程嬌兒也急得往前奔來,
“侯爺!”
“蘇淩霜你幹什麽!”程嬌兒吼了她一句,被崔奕的衣袖護在身後,
可就在這時,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那水霧在空氣裏留下了一抹氣味,被崔奕吸入鼻腔,他身子有一瞬間的搖晃。
對麵的蘇淩霜募的淒厲大笑,
“哈哈哈,怎麽樣,崔奕,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程嬌兒見狀趕忙扶住了崔奕,她發現崔奕麵色蒼白,呼吸變得急促不堪,額頭的汗珠細細密密瘮了出來,募的,她想起許久之前,蘇淩霜跟她說過的一句話,她嗅了嗅空氣中,猛地驚醒,
“快,霍江,快去喊柳神醫!”
霍江二話不說轉身離去,而崔家這一派的侍衛也下手越來越凶。
陳琦跟程嬌兒扶著崔奕,試圖讓他退開,卻被崔奕抬袖阻止,他極力忍著身體不適,神情陰冷地瞥著蘇淩霜,咬牙道,“我沒事!”
這一幕叫所有人驚愕不已。
怎麽回事?
其他人都沒事,為何崔奕臉色如此蒼白。
徐淮瞧見這一幕,愣是推開侍衛,衝到蘇淩霜跟前,大喜過望道,
“霜兒,你做什麽了?你不是捏著崔奕的死穴?”
蘇淩霜望著徐淮貪婪期待的眼神,募的生出一絲輕笑,將他甩開,隨後看向崔奕,
“崔奕,還記得七歲那年,你無緣無故暈厥嗎,你怕是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昏過去吧?”
程嬌兒聽到這裏,神色一變。
“哈哈哈!”蘇淩霜笑得猙獰,可笑意卻不答眼底,反而卻露出幾分淒厲和痛苦來,
“隻有我知道,因為你對山竹過敏啊,哈哈,怎麽樣?”
她哭著笑著,神色痛苦不甘望著崔奕,
“崔奕,為什麽要娶這個女人?”
程嬌兒聽了這話,惡狠狠瞪著她,將崔奕擋在身後,歇斯底裏對蘇淩霜吼道,
“你個瘋女人,你不是愛他嗎?為什麽要傷害他?你有什麽事衝我來呀!”
“哈哈哈!”蘇淩霜神色狂妄笑著,目光銳利掃向她,
“程嬌兒,你也配?我要是你,就主動離開他,絕不會給他拖後腿,還記得剛剛那神射手嗎?你是不是也很疑惑那是誰?”
“我告訴你,那就是你身後的男人,是你的夫君,可是你懂他嗎?你了解他嗎?你有什麽資格站在他身邊?”
“隻有我知道,他的射術有多麽驚豔!”
蘇淩霜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樣,淒慘地笑著,
“你什麽都不懂,卻享受他給你帶來的一切,而我,才是那個跟著他一起長大,見證他成長的女人.....程嬌兒,你不配!”
程嬌兒平靜望著她,情緒也漸漸緩和下來,隔著廝殺的侍衛,她們倆張望彼此,她感受到身後那個人的胸膛燙度越發驚人,心中疼惜不已,神色卻越發堅定。
“蘇淩霜,你說這些,無非是想把我逼走,你錯了,你越這麽說,我反而越驕傲越得意呢!”
程嬌兒說著自個兒都笑了起來,
身後的男人極度虛弱,緩緩朝她伸出來一隻手,程嬌兒反手握住他,
他難過地說不出話來,他在以這樣的方式給她支持,
程嬌兒笑了笑,神色越發堅定道,
“沒錯,我離他很遠,我不如他,但又能怎麽樣,你這樣心思醜陋的人就配站在他身邊了嗎?”
程嬌兒清淩淩眸子泛著前所未有的亮光,她越說越昂揚,
“我告訴你,你這些話撼動不了我分毫,隻會讓我越發想要站在他身邊,守護他,照顧他到永遠......”
她用力拽住了身後那隻手,手心裏都冒出了汗珠,二人手指用力交纏。
柳神醫被霍江帶了進來,二人連忙扶住崔奕坐下,
崔奕靠在霍江懷中,汗如雨下,渾身輕抖,程嬌兒在一旁緊緊握住他的手掌,她從未見過崔奕如此虛弱,跟蟬蛹似的,心疼到了極致。
柳神醫搭脈片刻,凝神道,“你這是過敏,一時半會好不了,我先給你紮針,穩住病情,待回去吃一副藥便好。”
眾人放心下來。
對麵,蘇淩霜被徐淮拽住,
“霜兒,你告訴我,崔奕還有什麽軟肋,你最懂他的,快說!”
徐淮跟瘋了似的,他謀劃破空,府邸也被崔奕一轟而破,家裏的子孫怕是凶多吉少,他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殺了崔奕泄憤。
不料就在這個時候,蘇淩霜忽的一下抬手,一柄利刃插入徐淮的肋下。
“啊!”徐淮痛呼一聲,猛地用力將蘇淩霜往前一推,那短刀一抽,瞬間血柱衝天!
而蘇淩霜呢,卻猶然不解氣,身子往後仰的同時,刀刃往前一送,從他脖頸上一劃,一串血珠被劃開,
徐淮捂著脖子嗷嗷大叫。
“大都督!”徐家侍衛立即撲了過來,攙住了徐淮。
徐淮指著蘇淩霜,身子搖搖欲墜,麵龐扭曲,極度痛苦道,
“毒婦!”
殿內的文武百官瞧見這一幕,都是滿臉愕然。
這個蘇淩霜,先是傷了崔奕,如今又重傷徐淮,還真是心狠手辣。
蘇淩霜跌倒在地,又爬了起來,惡狠狠罵他道,“你算個什麽東西,你不過是我對付崔奕的墊腳石,現在用不著你了,你給我去死!”
蘇淩霜想起麵前這個髒汙的男人,在自己身上做過的事,就惡心得想吐。
她拔刀再次朝徐淮砍去。
可這一回,徐家侍衛又如何會讓她得逞,其中一名侍衛,拔劍對準蘇淩霜的胸口刺去。
隻聽見尖叫一聲,蘇淩霜的身子被長劍貫穿。
“崔奕.....”她嘴裏鮮血翻湧,神情凝滯,不甘望著崔奕的方向。
崔奕被人攙扶著站了起來,雖仍是虛弱,總算是堪堪站穩。
他默然看了蘇淩霜一眼,眼底沒有任何情緒。
侍衛長劍一拔,帶出一連串的血花,蘇淩霜身子如落葉般跌落在地。
就在這個時候,漫天的箭矢如潮水般朝石階上的人射來。
崔奕臉色霍然一變。
“保護侯爺!”
“保護大都督!”
“程雲!”
“謝科!”
白玉石階上所有的人都在那箭雨的覆蓋之下,源源不斷的箭矢如同破釜沉舟般,凶狠地不計任何代價地朝他們淹沒而來。
嘩啦啦的,許多侍衛都應聲而倒,
徐淮身邊的侍衛一個個倒下,他無險可守,最後捂著脖子,將跌倒在他身側的蘇淩霜給扯過來給自己擋箭。
數十隻箭嗖嗖的沒入蘇淩霜的後背,就在徐淮以為她死透時,她募的睜開眼,拿起地上一隻箭矢從側邊插入了徐淮的脖頸。
箭矢上的毒瞬間蔓延到了徐淮全臉,他麵色烏青,瞳仁放大,神色不甘地死在蘇淩霜身下。
蘇淩霜最後虛弱一笑,腦袋一垂,沉沉閉上了眼。
漫天的箭矢前後左右,無死角地射來,程雲與謝科等人,飛舞著長劍避開箭矢。
盾牌兵將崔奕和程嬌兒護在正中,程嬌兒躲在他懷裏,抬眼,看到崔奕神情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陰戾。
“侯爺.....”她劇烈地喘著氣,緊張地晃了晃他的衣袖。
崔奕漸漸垂下眸來,嗓音低沉道,“沒事....”
過了一段時間,傳來士兵的聲音,
“停了!”
盾牌兵散開,霍江和陳琦扶著崔奕站了起來。
霍江看到徐淮身邊還有幾名侍衛沒死,他二話不說上前拔刀一陣亂砍。
黑甲軍衝入四周,去查看那箭矢來向。
所有人都陷在這場箭雨來自何方的茫然中,並放鬆了警惕。
隻有麵對著崔奕的程嬌兒,忽的發現東側柱子後有一道黑影正拔弩對著崔奕,她瞳孔驀然睜開,還沒來得及喊出聲,就看到一支箭矢近距離極快的速度朝崔奕後背射來。
她沒有任何時間去思索,本能地抱住她心愛的男子,霍然一轉。
“啊.....”
隨著她一聲痛呼,箭矢沒入程嬌兒的肩頭!
“嬌兒!”
“妹妹!”
崔奕眼眸瞬間睜大,一種極致的恐懼籠罩全身,他抱住了搖搖欲墜的程嬌兒。
程雲一枚暗器朝那黑影射去後,飛快朝程嬌兒撲來!
原先散去的盾牌兵瞬間上前,柳神醫反應也極為迅速,立即衝過來拔掉箭頭,而崔奕呢,瘋了似的,含著她的傷口,將那毒血吸出來吐掉,再吸,再吐!
柳神醫極快地控製住了她的心脈各處,遏製住毒素蔓延。
好在動作迅速,毒素被清除得很及時,
柳神醫當即給她止血上藥。
崔奕一雙眼眸猩紅猩紅的,他出神盯著程嬌兒煞白的小臉,腦子裏嗡嗡作響....一股極致的悔意湧上心頭,將他所有情緒給淹沒,唇角更是溢出一絲血跡。
程雲在盾牌兵之外,根本瞧不見裏麵的情形,他殺瘋了死的,
“殺,給我包圍住整個皇宮,一個不留!”
徐淮死後,徐家的侍衛幾乎放棄了抵抗,司馬靖也被程雲斬殺,局麵基本控製了下來。
整個皇宮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下。
金殿內百官歡呼慶賀,唯獨年輕的帝王坐在上方,渾身冷汗淋漓。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總算是除掉了那老奸巨猾的徐賊,朝堂今後是一片太平!”
“就是,陛下乃是聖明之君,才得以讓崔相,程將軍,楊大人等肱骨大臣輔佐左右,還政以清明!”
百官瞧見局麵被徹底控製下來後,全部鬆了一口氣,這一夜太過漫長,太過驚險,幾乎將所有人身上的力氣抽幹。
至於那陶金的屍體被人抬進來時,都沒什麽人關注。
皇帝陰沉沉的眸子落在陶金身上,臉色一片煞白。
百官那些恭維聽在他耳裏如同諷刺。
殿外,一輛馬車不疾不徐停在了白玉石階下。
崔奕親自將人抱上馬車後,吩咐霍江和陳琦好好守著,柳神醫也侍候在測。
崔奕深深看了一眼馬車,眼底最後一抹溫情褪去,隻剩下滿臉的寒霜,他轉身,玄色的披風迎風飛揚,獵獵作響,一如他此刻翻騰的心情。
一步,又一步,他邁著千斤般的步伐上了台階。
東邊天際露出一抹魚肚白。
迎著微弱的晨光,程雲大馬金刀立在寬台之上,眸眼陰沉如水。
崔奕在台階下,與他遙遙對視。
無數情緒在二人眼底翻騰,最終又歸於平靜。
程雲咬了咬唇,用近乎暗啞的聲音問道,
“她怎麽樣了?”
崔奕目色如同染了一層冰霜,聲音也跟九幽地獄裏厲鬼似的,瘮得厲害,
“傷口很深,洞穿了骨肉,幸在毒素及時控製住,無性命之憂。”
程雲拳頭捏的颯颯作響,一口白牙差點被咬碎,呲的一聲,露出猙獰的冷笑,從牙縫擠出一句話,
“你回去照顧他,這裏交給我!”
他轉身,陰沉沉看向那金碧輝煌的大殿。
崔奕緩步上前,又踱步至大殿門口,那裏百官分列兩邊,幾乎個個都神色期待,又滿懷崇敬,
“侯爺!”
“崔相!”
“侯爺萬世之功,可名垂千史!”
“侯爺威武!”
一道道恭賀聲當中,崔奕冰寒的視線遙遙與年輕帝王視線相撞,
隔得太遠,他們彼此看不清對方,卻莫名覺察到,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崩塌,在破碎。
崔奕麵無表情長長一拜,
“臣崔奕稟告陛下,賊人全部伏誅,臣已派人前往平陽,鎮壓流民之亂!”
皇帝久久望著門檻前,那高大清俊的身影,他像是一道山峰矗在金殿門口,拔不掉,撼不動。
嗬的一聲,他自嘲地笑了笑。
崔奕離京前,將所有計劃告訴了他,崔奕信任他,他卻辜負了這份信任。
怪誰呢,破釜沉舟,成王敗寇,他無話可說。
他不知道等著他的將是什麽,隻是心底湧上一股濃濃的疲憊,張了張嘴,下意識要喊“老師”,到了嘴邊又吞下,朗聲道,
“崔相辛苦了,明日朕會論功行賞,這一次,崔相當居首功。”
崔奕聽到這句話,並無任何表情,隻是再拜道,
“陛下,臣內子重傷昏迷,懇求陛下恩準臣回府,此間諸事交給程將軍,周大人和楊大人便可。”
皇帝眼底閃過一絲暗芒,抬袖道,
“崔相回府吧,此間有諸位大臣,當無礙。”
楊寧和周幽聽著二人的對話,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崔奕再拜,往後退兩步,轉身疾步離開。
大臣帶著各自官眷漸漸散去,楊寧,周幽與謝科齊齊立在程雲身旁,眺望著那輛緩緩駛開的馬車。
周幽問道,“程將軍,最後那一波箭雨來的蹊蹺,到底是何人?”
程雲冷笑一聲,仰天望向東邊天際那抹紅光,嗓音冷幽幽的,
“知道崔奕所有計劃,並在內庭安排這麽多弓箭手,破釜沉舟想要將我們所有人射殺的,還能是誰呢?”
楊寧和周幽渾身一顫,一抹驚愕浮現臉龐。
謝科在一旁哼了哼,“我跟從崔相這麽多年,還是頭一回看到他氣成這個樣子,不錯!不錯!”
他嘴裏連說兩個不錯,諷刺之意溢於言表。
程雲神色猙獰看向前方。
他一定不會放過那幕後之人!
紅日東升,萬丈霞光從雲層後射了下來,將整個大地渡上一片金黃。
那輛寬大的馬車,漸漸駛離眾人的視線,沒入晨光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