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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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成了我外室!
私情
不知道吻了許久, 也許有半盞茶,也許有一炷香?楚珩方戀戀不舍將她鬆開, “我該走了。”
至於紀雨寧方才那個關門的動作, 他實在不敢多想——再想就該出事了。
紀雨寧卻是極自然地打了個嗬欠,“天色已晚,公子不若留下歇宿, 省得漏夜奔波, 叫人擔心。”
她怎麽敢?楚珩一時隻覺得五髒六腑都是蟲蟻在爬,想問她這樣邀請外男, 就不怕李家那頭知道?
但, 這會子在那昏昏燭火下, 望著對麵桃李一般嬌豔的臉龐, 楚珩早已情感戰勝理智, 鬼使神差地說了句“好”。
紀雨寧便去鋪床, 楚珩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冷不防又聽到,“隻有一張榻。”
楚珩……
想說他可以打地鋪將就一宿, 哪知紀雨寧卻秋波轉顧, “地上濕冷, 我恐公子凍出病來, 可怎生是好?”
這時候楚珩若還聽不懂話裏的暗示, 他便是傻子,罷了, 不管紀雨寧出於什麽目的這樣膽大妄為, 錯過了這次, 也許再無聚首之機——是動心,也是無奈。
兩人不謀而合, 再度擁吻在一起,此時方埋怨起今日穿的衣裳累贅,倉促中不慎推倒燭台,紀雨寧輕輕呀了聲。
楚珩恐她被蠟油燙傷,“不要緊罷?”
“沒事。”紀雨寧緩緩搖頭,一雙清明妙目在黑暗中閃著動人的光。
楚珩感覺兩隻又柔又滑的胳膊藤蔓般纏上他的脖頸,至此,理智終於決堤。
次早醒來仿佛仍在夢中,紙糊的紗窗透進來秋日融融的陽光,屋內陳設仿佛都鍍上了一層金漆,有種模糊與不真實感。
就連他身邊躺著的人也不似凡間所有之物,楚珩莫名想到舊時的誌怪傳奇,書生上山采藥,卻誤打誤撞闖入妖精的洞府,溫存一夜後發現亭台樓閣俱已不見,周遭都是亂石嶙峋。
若說紀雨寧此刻會露出真身嚇他一跳,他可能也會相信。
楚珩躡手躡腳起身穿衣,本不想驚擾熟睡中的美人,可紀雨寧還是發覺了,揉揉眼眶,“你怎起得這樣早?”
楚珩敏銳地發現稱呼少了前綴,你你我我的,好似夫妻間家常對話一般。
莫名覺得溫暖。
忽然想起自己還沒回答問題,正欲胡亂編造一個,紀雨寧已笑著解釋,“是了,你還要回書齋念書,自然沒閑工夫久留。”
楚珩本想說他可以,可念及兩人昨夜剛……雲雨過,這會子麵對麵難免尷尬,不隻是他,或許紀雨寧也需要時間消化一下。
於是他默認了紀雨寧的說辭,隻道“昨夜一夜未歸,公主府那邊或許也在找尋,我想還是回去打聲招呼為宜。”
紀雨寧頷首,“應該的。”
長公主向來嚴厲,就算是門下清客,這樣擅自流連在外想必也有違她的戒條——昨天是她太魯莽了。
但紀雨寧並不懊悔,她壓抑了太久,隻是需要一個契機釋放一下,也許她對楚珩並沒有很深刻的感情,但,誰叫她恰好遇見他,而他又恰好撞上門來……好像冥冥中有一條無形的線將他倆牽連在一起,這也算緣分吧。
紀雨寧亦隨之起身,她並未刻意遮掩身體,可楚珩還是慌忙撇過頭去。
這人畢竟是個君子,紀雨寧微笑。一麵用木梳梳理頭發,一麵便問“要留下用飯嗎?”
靜園這會子隻怕已成一團亂麻,皇帝失蹤非同小可……然楚珩還是暈頭暈腦地道“好。”
再多留一刻鍾吧,隻要一刻鍾,他保證回去立刻批折子。
其實紀雨寧隻是隨口一說,昨日搬來,事事從簡,哪有什麽好吃食?哪曉得對方一點矜持都不顧,她也隻能無奈地走進廚房。
早膳仍是清湯掛麵,可雞蛋沒了,紀雨寧隻好搜腸刮肚,尋了一把碧瑩瑩的野莧菜做點綴——真虧門前能長出這樣好東西,可見此處亦是個鍾靈毓秀之地。
“聽說皇宮裏他們喚作紅嘴綠鸚哥,我是不信那些貴人這樣寒酸,一點野菜都吃不起。”紀雨寧愛看雜書,閑閑道來,恰似茶樓裏的說書人一樣。
楚珩險些讓麵湯給嗆著,原來外頭這麽編排宮裏?他覺得自己實在太孤陋寡聞了。
紀雨寧見他臉紅冒汗,忙道“怎麽了,要不要緊?”
“沒事,沒事。”楚珩猛灌了兩口涼水,覺得舌尖仍在嘶嘶冒氣,應該是昨夜被咬破了。
雖然受罪,可對他而言也是別樣的快樂。
紀雨寧臉上亦有些微紅,掩飾著將麵湯端過來,輕輕吹涼了再遞給他,“這樣應該就不燙了。”
楚珩……不舍得喝了怎麽回事,能不能帶回去當紀念啊?
當然這般舉動就太猥瑣了,楚珩沉著臉將麵湯一飲而盡,這回再不敢耽擱,起身整衣告辭。
紀雨寧閑閑道“路上小心。”像極了家中妻子叮囑臨出門的丈夫。
也許隻是隨口一提,可楚珩剛剛平靜的心湖卻再度蕩起漣漪,他心情複雜地看了紀雨寧一眼,對方眼中平靜非常。
應該是他想多了,不過是場露水情緣。明知道無望,可在跨過門檻時,楚珩還是低低問了句,“我還能再來嗎?”
紀雨寧略一思忖,“可以。”
反正她如今已是自由身,旁人幹涉不了,至於她答應李肅的事……她隻是暫時隱瞞和離,可沒打算守節呀!除非李肅哪天死了,再聊這個不遲。
何況昨晚雖是春風一度,兩人身體上的契合卻顯而易見,不說食髓知味,她也想找點樂子。
楚珩心花怒放。
玉珠兒因記掛著家中小姐,天邊剛露出晨光,便辭別爹娘從城外趕回,可巧在巷口撞了個正著。
楚珩用袖子蒙著臉裝作不識,匆匆而去。
玉珠兒滿腹狐疑,回來便問紀雨寧,“小姐,我方才瞧見一個人,長得很像楚公子。”
紀雨寧淡然道“就是他。”
事到如今,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了,就算玉珠兒嘴敞,她也不怕傳到外頭——如今已是大道朝天各走一邊,李肅還能來捉她奸不成?倒要看看丟誰的臉。
玉珠兒不懂其中關竅,隻呆呆望著她道“楚公子來借錢嗎?我看他鬼鬼祟祟,正眼都不敢瞧我,小姐您不會臭罵了他一頓吧?”
紀雨寧……這丫頭的想象力未免太豐富了。
楚珩回到靜園,郭勝早已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我的爺,您究竟到哪兒去了?待會兒還得跟幾位大臣議事,公主殿下她揪著奴才腦袋,恨不得叫奴才以死謝罪呢!”
楚珩笑道“皇姐向來刀子嘴豆腐心,她不過嚇你兩句,就把你唬得這般,你也太不中用了。”
郭勝……這還是他認識的陛下嗎,居然能開起玩笑話?要知道平日論刻薄皇帝比起長公主有過之而無不及,今天難道吃錯藥了?
眼看對方心情大好,郭勝不免疑疑惑惑,“陛下有何喜事麽?”
楚珩促狹歸促狹,嘴還是嚴的,不肯胡言亂語壞了紀雨寧名聲,隻板著臉道“打些水來供朕洗漱,待會兒再議政。”
郭勝忙答應著,不論早晚,皇帝回來他心上的大石就放下了,可陛下怎的清早就要沐浴?以往都不是這習慣。
仿佛一夜之間,許多事都改變了。
直至浴桶裏注滿熱水,郭勝為皇帝除下衣衫時,才發覺異樣,主子爺光裸的脊背上赫然有幾道淡淡的指痕,看起來傷勢不重,可因為膚白的緣故,便格外醒目。
郭勝便有些結結巴巴的,“陛下,這……”
他雖是個太監,但不代表不通人事,皇帝的模樣仿佛床事導致,那痕跡也和女子的指甲印吻合——所以皇帝昨夜究竟在哪兒歇下?
楚珩淡淡瞥他一眼,“路上不慎被樹枝劃破,怎地?”
郭勝……真的嗎?我不信。
不過他也沒膽子和這位爺爭辯,待皇帝痛痛快快洗了個熱水澡,披衣去書房議事後,郭勝這才十萬火急找到長公主,迫切地將這樁逸聞稟報。
長清咦道“阿珩不愛女色,這能是誰幹的?”
且皇帝並不喜在煙花之地流連,想來也不可能連夜去尋訪暗門子。
郭勝捏了把汗,悄悄道“會不會是紀夫人?”
畢竟皇帝素來無欲無求,偏偏那回紀夫人來園中,當晚便出現了夢遺跡象,昨夜又……不見得這麽快移情別戀了吧。
郭勝越想越後怕,“荒唐,實在荒唐,李知州剛升了祭酒,陛下就跟紀夫人攪和在一起,若太後娘娘知道還得了?”
太後最重皇室聲譽,皇帝久居靜園而遲遲未歸,已經犯了她老人家的大忌,若還鬧出謀奪臣妻的風流韻事,隻怕太後殺了他的心都有——誰叫他不好好盯緊皇帝的?
長清雖也覺得此事有些棘手,她倒不是從道義上譴責,隻覺得二人莽撞。當然,眼下真相未明,她不可能去找皇帝對質,隻是紀雨寧那邊……或者她該跟這位夫人好好談一談了。
紀雨寧並不知自己的輕率之舉惹出這麽大風波,根本她也不識楚少甫身份,一個窮秀才而已,睡了便睡了,能有什麽大麻煩?
可想到昨晚上的火熱滋味,楚少甫抱著她時身軀堅實的觸感,紀雨寧臉頰亦有些熱辣辣的。
她決定不再想這件事,便拉著玉珠兒出門,“走吧,咱們到街上看看。”
女人營生的手段不多,除了和男人一般的做生意,便隻剩紡織刺繡之類。紀雨寧手上的資本尚不足以支撐她開起店鋪——她從李肅那兒調包來的珍寶因為太過醒目,輕易不得動用,隻能作為應急之需。
紀雨寧想的是先利用手頭針線做些繡品變賣,確保她跟玉珠兒的生計有著落,開店的事等緩緩再說。
玉珠兒自愧道“總怪我粗手笨腳的,也幫不上您的忙。”
紀雨寧笑著安撫她,“無妨,我如今也手生得很,等買些布回來,你跟著我學,慢慢熟習就好了。”
紀雨寧做姑娘時一手繡工是出了名的好,還跟一位淮揚來的老師傅學過雙麵繡,後來嫁到李家忙裏忙外的事情太多,也就漸漸放下來了——李老太太是個務實的人,認為衣裳上的花樣都是擺設,有那閑錢多買幾匹粗布不是更好?反正一樣是穿。
紀雨寧被她說了幾回也就意興闌珊,還是那句話山豬吃不得細糠。如今離了李家,她可得按照自己的興趣生活,誰也別想指手畫腳的。
耿記布莊的老板見了她仍是親切,“夫人也有許久未來了,想是忙著你家大人升官的事?”
如今李家可真是熱鬧得很,李成甫當上了國子監祭酒,聽說最寵愛的妾室還生了個兒子,以致於耿老板看紀雨寧都多了幾分惻隱——這些個熱鬧可惜都不是她的,風光再好也是內裏辛酸哪。
紀雨寧不太想聊李家的事,隻笑了笑,“我記得你們店裏有一種鉛灰色的綢緞?”
自從當今即位之後,國庫日漸充盈,物資上調,京城裏的風氣也一改之前頹唐,變為喜歡熱鬧喜慶,衣著也不例外,以致於綢緞坊每每售光的都是那些顏色亮烈的布料,剩下的則盡是這種灰色綢緞,顏色老氣,人也不愛穿,連做孝服都嫌不倫不類。
紀雨寧看上它正因它便宜,雖然市場不怎麽樣,質地卻是好的,拿來練手也很不錯——紀雨寧不喜歡那些太過廉價粗糙的布料,會影響手感,有些東西是寧缺毋濫的。
耿老板答應著正要往庫房裏,另一邊,一個頭戴白絹花的胖壯婦人卻冉冉過來,“店家,我要幾匹素錦。”
目光一轉,便看到身姿端凝的紀雨寧,似一朵風荷般亭亭站立,光看著便覺美不勝收。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杜夫人一看到她便想起死去丈夫的屍骸,陰陽怪氣的道“紀夫人,你如今可算得意了吧?想必假以時日,李成甫還能為你掙個誥命當當,你也算熬出頭了。”
紀雨寧本不欲理會她,可誰叫此人纏夾不清,她聽著也惱,“不敢不敢,還不都是托了您的福?杜老爺如泉下有知,也會感念後繼有人,將他的功業發揚光大。”
看似吹捧,可每一句都令杜夫人氣得牙根癢癢,她倒不是悲痛丈夫的死,隻恨他死得不是時候,沒把兒子給安排上去,讓李家揀了便宜——這算哪門子的發揚光大、後繼有人?
杜夫人恨聲道“還是一樣的嘴皮利索,可惜肚皮沒用,讓個妾室搶在你前頭生下孩子,我倒要看看往後怎麽處!”
紀雨寧微笑,“親生又如何,抱養又如何,我是嫡母,這孩子日後總得喚我一聲娘,他越有出息,就越得顧著一個孝字,比起那些自命高貴、卻生出不肖子孫的人來說,我的日子可好過多了。”
“你!”杜夫人恨不得上前撕爛她的嘴,一個商戶女也敢這麽跟她說話,真打量杜家沒人了?
可惜這是在大街上,杜夫人縱憋著滿肚子火也發作不得,倘讓朝廷以為她心中有怨來為難李家人,興許連兒子的官職都保不住了。
正愁沒個撒氣處,可巧耿老板抱著貨品出來,“紀夫人,您要的布來了。”
杜夫人立刻靈機一動,“這是哪裏的樣子?看著倒是不錯,我全要了。”
耿老板麵露難色,“但,紀夫人已經……”
杜夫人登時眉立,像個怒目金剛,“你是做生意的,難道不懂求財不求氣?我與她同時瞧中,她又未付訂銀,自然是價高者得,你連送上門的錢都懶得賺?可真是個傻子。”
耿老板忐忑的望向紀雨寧,紀雨寧眨了眨眼,表示稍安勿躁。
耿老板忽然福至心靈,大聲道“紀夫人的出價是一兩銀子,杜夫人你當真要買嗎?”
這點數目杜夫人當然不放在話下,遂得意洋洋的道“我出五兩。”
盡管她壓根看不上這批料子,但,能惡心一下仇人還是很不錯的。
紀雨寧果然不甘退讓,“我出十兩。”
“五十兩。”杜夫人決定要把這蹄子的氣焰踩下去。
“一百兩。”紀雨寧顯然也較上勁了,價錢喊得十分爽快。
“二百兩。”杜夫人隨即加注。
紀雨寧微微咬牙,原本一場意氣之爭,如今已成了拉鋸戰,可開弓沒有回頭箭,她大聲喊道“三百兩!”
“五百兩!”杜夫人不假思索的道,眸子裏跳動著興奮的火光,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暢快過,在公主府所受的屈辱,如今總算報複回去——老天爺還是有眼的呀,給了她這個機會。
但,令杜夫人意外的是,紀雨寧並未繼續加碼,反而謙恭地朝她施了一禮,含笑道“君子不奪人所好,杜夫人,這些布歸您了。”
杜夫人……啊?
腦中一片昏昏,尚未反應發生何事,耿老板已馬不停蹄地讓人將料子包起來,同時笑容可掬的道“杜夫人,是直接付現銀,還是兌銀票?”
杜夫人……現在賴賬還來得及麽?
可京城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能站穩腳跟的就沒有簡單角色。譬如眼前這其貌不揚的耿老板,他有個叔叔就曾做到吏部侍郎,輕易不是能得罪起的。
杜夫人隻能認栽,“我手頭銀錢不足數,回頭讓家仆給你送來。”
說罷,狠狠瞪了紀雨寧一眼,帶上那批布料悻悻而去——她花五百兩銀子買了一堆根本用不上的東西,死去的那個倘若泉下有知,恐怕也得從棺材裏跳起來罵她敗家!
方才她還說人是傻子,如今瞧來,她才是最傻的那個。杜夫人這一天的眼淚都能流成河了。
紀雨寧促狹地目送這位貴婦離開,那廂耿老板已從櫃台湊了二百五十兩銀票出來,“紀夫人,這是您的酬勞。”
紀雨寧笑道“您太客氣了,我怎麽敢當?”
“應該的,應該的。”耿老板臉上的笑容比春花還燦爛,從前沒瞧出來,紀夫人竟有這副手段,哪天再來幾個冤大頭就好了——有紀夫人配合,可比單賣布料還劃算呢!
回去的路上,玉珠兒咋舌不已,小姐分文不花,居然還掙到大筆銀子,這世道錢也太好賺了吧?
紀雨寧擰了擰她鼻梁,“羨慕可以,不能貪功,這種事畢竟不常有,指望靠歪門邪道來謀生,來日總得吃大虧的。”
玉珠兒服服帖帖點頭,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杜夫人那麽好騙嘛,再說,本來要買的布料也沒買到,還是挺可惜的。
轉瞬玉珠兒便高興起來,“有這些銀子,咱們可以到別家店去買,要多少有多少,小姐就可以好好磨煉繡藝了。”
紀雨寧嗯了聲,忽然想起她是否可以拿楚少甫身穿的衣裳來練練手?每回見他都簡素得很,袖子上的紋理都看不到,可知他平日多拮據了。
紀雨寧不可遏製地產生一絲憐憫之意,之前是礙於身份,不便做這些貼身活計,如今她與李肅已再無瓜葛,她愛給誰做衣裳都行,別人也管不著。
橫豎楚少甫是天生的衣架子,為他耗費精神也是值當的。
回到家中,紀雨寧正要開門,就見一旁巷道裏轉出熟悉模樣來,她倒唬了一跳,“你站著多久了?”
楚珩正覺得腿腳有些發麻,隻能僵直地一彈一跳出來,像個模樣笨拙的死屍,嘴上卻道,“沒一會兒。”
其實已等了快半個時辰——未免紀雨寧擔心,便小小地撒了個謊。
但是又哪裏瞞得住,紀雨寧一看就知道這人有多傻,說起來也是自己糊塗,該給他配把鑰匙的。
便無奈歎道“你先進來暖暖手吧。”
楚珩從善如流跟在她身後,像一隻亟需愛撫的大狗。
玉珠兒目瞪口呆,心想這人早上不是剛來借過錢嗎,怎麽小姐還對他這樣客氣?莫不是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
忽一眼瞥見旁邊畏畏縮縮的郭勝,雙眸便瞪得更大了,她記得這位,說起來也很奇怪,明明一大把年紀,還來給人當書童,唇上連半點髭須都不見,哪個中年人是他這般模樣?
玉珠兒忍不住道“你怎麽不留胡子啊?”
郭勝嚇了一跳,心想莫不是太監身份被發覺了,那可不得了——好不容易才得皇帝準許帶他前來,若這時候拆穿,隻怕小命難保。
正尋思該用什麽理由搪塞,玉珠兒已自說自話起來,“我懂了,一定是為了裝嫩,看不出來,你這人還挺愛麵子的。”
可惜化裝技術不太好,再怎麽打扮也不像二三十。
郭勝……忍住,要忍住。
為了陛下的私情,他付出的犧牲也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