詢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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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成了我外室!
    詢問2
    等回到皇宮, 郭勝才發現主子爺腳腕處淤青了一大塊,唬得一跳, “陛下, 您怎麽都不說一聲呢?”
    楚珩依舊緊抿著薄唇,固執地沉默著,任由郭勝取來藥酒擦拭, 那樣刺激性的液體澆在腳麵上, 他卻也不覺得疼,仿佛整個人都麻木了。
    郭勝嚕嚕蘇蘇道“奴才覺著紀夫人大概是開玩笑的, 李家人那樣對她, 她怎可能回去那窩囊地方受氣?今夜如此反常, 大概是埋怨您昨天沒陪她, 女人嘛, 就是愛矯情小性兒的, 陛下您若認真,那才是中計呢!”
    他雖沒嚐過情愛滋味,說起這些話卻頭頭是道——誰叫他是個萬事通呢, 讀過的話本子沒有一千也有上百, 女人心當然也難不倒他。
    楚珩明知對方在寬慰自己, 也隻能悠悠一聲長歎。
    他當然不以為紀雨寧是鬧著玩的——她看他的眼神簡直冷靜得過了分。
    他倒寧願是場惡作劇, 然而事實擺在眼前, 紀雨寧已經膩味了他,決心斬斷這段不容世俗的關係。
    現在他才想明白, 紀雨寧為何要做那碗陽春麵, 他第一次去蘭花巷找她, 兩人在那間抱廈歡好之後,他說肚餓, 她便給他做了這個。
    真真有始有終。
    楚珩眼中陰霾密布,感情告訴他不該這麽放過紀雨寧,但,自己又能怎麽樣?縱使用強權侵占了她的身子,她的心也不在於此,這麽一來,他跟那討人嫌的李肅有何分別?
    如果一定得結束,就留待彼此最美好的懷念罷。
    楚珩靜靜出了會兒神,忽然想起,“那天阿玨來說,是蔡國公府的二公子在花燈會上尋麻煩?”
    連紀夫人三個字都不提了,郭勝心中默默念道,也隻能跟著閉口不談,“是。”
    楚珩冷笑,“朕竟不知國公府的氣焰煊赫至此,還想著立世子呢,做夢去罷。”
    郭勝……
    看來皇帝心情不爽,決定遷怒於舅舅家了。哎,誰叫國公府幹什麽不好,非得跟皇帝心尖上的人過不去——雖說不知者不罪,可誰叫他們撞槍口上了呢?要怨就怨命吧。
    蔡國公府請立世子的奏章第三次被駁了回來,闔府都摸不著頭腦,不是說得好好的嗎,連太後都答應幫忙,怎麽這會子卻忽然變卦了?
    石老爺這一兩年病痛日甚,早有歸隱田園之念,正準備將長子扶持起來,趁著如今太後健朗,石家鼎盛,一鼓作氣站穩了才好。
    明明萬事俱備,可偏偏那縷東風總是不來,好容易皇帝發了話,這怎麽……
    石老爺本就有痰淤之症,這一下血氣上頭,差點栽倒在地。
    大公子石景業忙攙扶住,又叫人取扇子扇風,一麵皺眉看著旁邊二弟,“你倒是也幫幫忙呀!”
    石景煜隻好過來,他對於官場上這些彎彎繞繞根本一竅不通,要聽也得聽得懂嘛!
    石老爺深深抓住長子的手腕,麵上皺紋交錯,“這事不對,細想想,可是咱石家最近有何不妥之處,讓陛下著惱,才故意卡著世子之位警告咱們。”
    畢竟太後娘家不比尋常,縱使犯了案,大理寺又哪裏敢審,少不得移交皇帝;皇帝又得顧念母族,怕是也憋著一肚子火呢。
    石景業蹙眉苦思,他向來以父親為楷模,行事萬般小心,縱使族中子弟偶有不當之處,他身為嫡支隻有約束的,又豈會助紂為虐?
    可若波平浪靜,皇帝的煩厭從何而來,為何會朝他們開刀?
    父子倆坐困愁城之時,石景煜咽了口唾沫,弱弱舉手,“我倒是想起一事……”
    便把那日花燈會上掠美不成的事說了,可他也沒覺得什麽大不了啊,不過是個出身平凡的美貌婦人罷了,再說他根本沒占什麽便宜,反而是兆郡王罵他跟罵狗一樣,他才丟臉呢!
    石老爺氣了個倒仰,“蠢材!糊塗!”
    憋了半天也隻能憋出這兩個詞——石家曆代書香,罵人之道自然並非所長。
    石景煜倒是挺委屈的,長這麽大,爹還是頭一遭對他這麽不客氣呢,難道真是他的過錯?
    “那女子,莫非與兆郡王有何不可告人的關係麽?”石景煜小心翼翼問道,可就算如此皇帝也用不著動怒呀,這風流韻事又不與他相幹。
    石景業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說弟弟好了,以前見他愛打聽京中八卦,怎麽這會倒成了睜眼瞎子?
    遂忍著氣道“你可知那紀氏是何人?”
    石景煜過後也著人打聽過,但並未覺得有何大不了,“不就是個和離過的棄婦麽,怎麽,還能是陛下養在外頭的禁臠不成?”
    “就是啊!”石景業實在恨鐵不成鋼,就沒見過這樣蠢的人才。
    又是做衣裳又是做糕點,哄得太後皇帝暈頭轉向,景蘭寄來的家信上都哭訴了好幾回,這人怎麽不關心家中姊妹?
    石景煜心說他哪曉得這些女兒間的紛爭?何況大姐脾氣慣會傷春悲秋,誰耐煩聽她訴苦啊!
    偏偏這回卻是他惹禍上身,石景煜隻能乖乖認錯,“父親,大哥,都怨我,我這就負荊請罪,去求陛下原諒。”
    說罷,真個要到院中折捆荊條縛在背上——苦肉計誰還不會用?
    石老爺氣得吹胡子瞪眼,“回來!”
    這會子再去亡羊補牢,有個屁用?何況皇帝擺明了不想讓這段關係公諸於世,如此一鬧,他們石家隻好去上吊了。
    石景煜扁著嘴,“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能怎麽辦嘛。”
    石景業倒是熟知父親心思,款款道“二弟,這回怕是隻有你能救咱們了。”
    石景煜……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紀雨寧並不是一個容易受傷的人,多年來的處境,她早已習慣關閉心房。
    縱然與楚珩的分離讓她消沉了陣子,但,她還是以最快的速度走出低落,她要活著,要好好活著,畢竟還有腹中這塊肉要養呢。
    楚玨到錢莊兌完那兩張銀票,便悉數送到紀雨寧府上。這是皇帝的意思,他自己也不想賴賬。
    紀雨寧沒有推辭,隻詫道“這麽快就賣光了嗎?”
    楚玨哪好意思說都進了皇帝寢宮,隻訕訕道“他們還挺喜歡的。”
    紀雨寧便莞爾,“看來你挺會做生意。”
    楚玨嘿嘿幹笑兩聲,如果沒有皇帝,怕是這會子仍積壓在庫房哩。話說皇兄這陣子怎麽不來,成天在勤政殿批奏折——哪有那麽多折子要批呀?
    他也不好意思問紀雨寧,雖然自認為是朋友,他倆的交情還不夠深厚。
    紀雨寧見他徘徊不去,以為他惦記那塊落下的玉佩,因讓玉珠兒尋出來,“瞧瞧,是否你的東西。”
    楚玨恍然,“原來在姐姐這兒呀?我還以為一直掛在腰上呢。”
    很自然地就把姐姐喊了出來。
    紀雨寧倒不排斥這個稱謂,她家中兄弟少,多個親人也無妨,隻笑盈盈道“你也太粗心了,以後可得仔細些。”
    楚玨珍而重之地收進荷包,“幸好姐姐品行高潔,拾金不昧,否則我這會子就得吃苦了。”
    紀雨寧笑道“殿下以為我不想轉手麽?也得賣得出去呀!這樣珍貴的玉佩,哪家當鋪敢收?怕是我前腳剛走出大門,後腳又得被抓進巡撫衙門了。”
    楚玨一想也是,倒顯得自己方才的恭維不夠真誠,於是訕訕道“姐姐要出門嗎?我看玉珠兒在收拾東西。”
    紀雨寧點頭,“約定了要去看鋪子,今日正好交接。”
    本來打算先賒欠著的,可巧楚玨送了銀子來,倒是省事。
    楚玨一聽便覺義不容辭,兩個弱女子光天化日走在大街上多危險啊,還帶著那麽多銀兩,遇上劫匪可怎麽好?
    正要毛遂自薦充當保鏢,哪知斜刺裏卻竄出一人來,恭恭敬敬跪在紀雨寧腳邊,“紀夫人,在下願聽您差遣。”
    這怎麽還有搶生意的?楚玨登時眉立,正要瞧瞧是哪兒來的宵小鼠輩,怎知石景煜也瞧見了他,兩方都覺冤家路窄。
    當然石景煜今天不是來吵架的,是奉命來讓紀雨寧“消氣”,任務若不能完成,他這輩子都別想回石家了。
    遂努力陪著笑臉,“夫人要去綢緞莊麽?正好那間鋪子是我爹名下的產業,我可以陪您看看究竟,保準不會受騙上當。”
    楚玨輕嗤一聲,“誰信,貪花好色的登徒子!”
    沒見過這樣死皮賴臉的,人家又不喜歡,還非得來賣弄風騷——看來那天挨的罵還不夠。
    石景煜倒不是真怕了這位郡王,先帝那麽多兒子,不見得個個尊貴,何況做外戚做到石家這份上,也和真正的皇親國戚差不了什麽了。
    於是垮著臉道“你說誰是登徒子?”
    “說你呢!”
    “你才是!”
    紀雨寧……還是頭一遭見這等吵法,好像村口頑童打鬧。
    就,還挺新奇的。
    玉珠兒正看著津津有味,忽然感覺衣袖被人悄悄扯了下,扭過頭正要驚呼,那人比了個噓的動作。
    玉珠兒隻好噤聲,跟著郭勝來到巷尾,蔫蔫的道“你有何事?”
    怎麽她看起來倒不高興似的?郭勝瞪著眼道“我才想問你呢,你家夫人到底怎麽回事,為何說散便散?”
    眼看皇帝這幾天都快成行屍走肉,雖然飲食照常,眉宇間卻再沒了那股神氣——明明之前還挺好的。
    整日裏話都不說一句,郭勝心裏實在堵得慌,沒法子,隻好瞞著皇帝偷偷出來。
    哪知剛說一句,玉珠兒便哭了。
    看她淚盈於睫,郭勝反倒手足無措,“你、你別哭呀,我就是隨便問問……”
    玉珠兒一邊拿衣袖揩抹斷線珠子似的淚珠,一邊拿拳頭捶打他,“都怪你那少爺,自個兒一窮二白,還來招惹我家小姐,銀錢拿不出一分,還得小姐養他不成?這倒罷了,我家小姐有了骨血也不敢聲張,生怕耽擱他學業,天底下豈有這般沒擔當的負心漢?”
    郭勝聽得一愣一愣的,怎麽就變成主子爺的錯了,不是紀夫人提出分開的麽?主子爺才叫冤枉呢,一口黑鍋壓頭上。
    等等,她方才說什麽?骨血?
    郭勝敏銳地捕捉到那兩個關鍵字眼,心頭仿佛閃電劃過,忙抓著玉珠兒問道“你是說,紀夫人有身孕了?”
    玉珠兒仍在抽噎,“可不是嘛,都是你家少爺幹的好事,小姐還舍不得打掉,打算瞞著人偷偷養下來呢。”
    郭勝……所以說,整件事根本就是場誤會?
    哎,這對主仆心眼也太實了,別說多個孩子,便是十個皇帝也養得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