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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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成了我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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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景蘭沒想到剛進來迎接她的就是這個噩耗, 這比丟了宮權還讓她吃驚。
一時間連準備好的說辭都給忘了。
石景蘭嘴唇翕動,“表兄要趕我出去麽?”
她不由自主地帶上一絲哀懇的音調, 多年來不肯委身爭寵, 此時卻為了留在京城而搖尾乞憐,石景蘭感到由衷的恥辱。
她隻盼皇帝還有一念心軟,說到底, 這種局麵並非她樂意看到。若早知母親會起如此念頭, 拚死她也會將她攔住。
何況,紀雨寧不是根本沒事麽?為了一場莫須有的風波落下這般嚴懲, 石景蘭怎麽都無法心服口服。
然而楚珩決心已定, 他給了表妹兩個選擇, “要麽, 你跟隨沛兒去往封地, 要麽, 就幹脆收拾東西回石家,以後也不必進宮來了。”
兩個都不是她想要的,石景蘭默默望向床畔剛生產完的紀雨寧。
楚珩將她肩膀向身側攬了攬, 木然道“你也無須指望雨寧替你求情, 這是朕的旨意, 誰都不能更改。”
石景蘭徹底死心, 沒想到皇帝會對紀雨寧維護到這份上, 甚至不願她有絲毫為難。
比較起來,自己這些年簡直就是笑話, 原來世間真有一見鍾情, 原來帝王之愛, 也有如此誠心如一的時候——皇帝把所有的包容都給了她,卻把苛責留給旁人, 公平麽?
不公平,可她也隻能承受。石景蘭微微闔目,“謝陛下隆恩,妾遵旨。”
她當然得選擇前者,如此尚有一線生機,若皇帝哪日崩了,她好歹能當個衣食無憂的太妃;若任由人將她送回石家,可就什麽都沒有了。
將欲離開,她卻倏然回頭,“陛下能放過我娘麽?”
在她看來,她是代替母親受過,無論如何,皇帝都該成全這份孝心——到底那也是他名義上的舅母。
然而楚珩隻是冷靜地道“那得看石家怎麽做。”
言下之意,他不介意石家自行處置,可要保住罪魁的性命卻萬萬不能。
兩行珠淚從石景蘭眼角滑落,流到嘴邊,苦澀難言,可她也隻是默默咽下辛酸的淚水,再無一語。
看著石景蘭窈窕身姿消失在外,楚珩歎道“你會不會覺得朕太過絕情?”
紀雨寧拉住他的手,“不會。”
她不想在皇帝麵前假做寬宏大量,而且,她覺得此舉也是最合適的做法。打從她生下皇子,與石家的矛盾幾乎激化到頂峰,長此以往,必會水火難容。俗話說得好,一山不容二虎,分開是最好的決定。
如果石景蘭夠聰明,就該知道封地才是好去處,在那裏,她能享用最大限度的自由,天高皇帝遠,誰也管不了她,她又是楚沛名義上的母親,孝悌為先,誰也別想幹涉。
紀雨寧抻了個懶腰,柔柔歎道“這麽大的恩典,我都想出去了。”
說不定還能偷摸著養幾個男寵呢,不像宮裏四麵都是眼睛,行動瞞不了人。
這本是她隨口而發的感慨,哪知就見皇帝瞪大了眼,十足緊張架勢。
紀雨寧撲哧一笑,“鬧著玩的,我哪離得了陛下?也隻好我這個燒糊了的卷子來配你罷。”
趕緊轉移話題,讓玉珠兒將繈褓抱來,端詳著嬰孩稚嫩的麵容道“陛下給他起個名字吧,要順嘴的。”
楚珩早在未生產前已想了個“矯”字,若是男孩,就盼著他矯健結實;若是女孩,則望她“翩若驚鴻,矯若遊龍”,兩邊都不耽擱。
紀雨寧以一種“你這人真狡猾”的表情看著他,也是巧了,當時她想的是“嬌”字,雖然未知男女,她心裏盼著女孩兒居多,因聽說女兒是最乖巧懂事的。
哪知事與願違,這名字便派不上用處。
楚珩安慰道“照樣也可以叫嘛,誰說男孩子不能嬌氣?”
郭勝心道您方才可不是這麽講的,但作為皇帝最忠心的近侍,還是盡職盡責幫忙圓上,“奴才也聽說,民間常以男作女名,女作男名,小鬼們怕勾錯魂,如此才方便養活哩。”
多虧他一番巧舌如簧,嬌嬌兒這個小名才叫開了,當然,這是之後的事。
楚珩親自喂紀雨寧喝了一盅參雞湯,又用棉布揩去她唇畔汙漬,方依依不舍地起身,“朕先到母後宮中去一趟,回頭再來看你。”
紀雨寧知道他要報憂兼報喜,隻輕輕點頭,“去罷。”
玉珠兒輕手輕腳上前,將碗碟接過去,哪知紀雨寧不住捏腰間的軟肉,還小聲嘟囔,“一點兒都沒瘦。”
肚子裏少了那麽大塊東西,她以為該立竿見影才是。
玉珠兒嘴角抽了抽,“哪就這樣見效,娘娘還是別太著急了,婢子聽人說若瘦的太快,肚皮上頂容易起紋路呢。”
紀雨寧陡然想起那回阮眉送的兩張方子,如今正是用得上的時候,便催促玉珠兒趕緊取來。
玉珠兒無奈道“娘娘不是說這些都是奇技淫巧,懶得理會麽?”
紀雨寧裝起了傻,“我有說過這話?你必定聽錯了。”
玉珠兒……總覺得陛下跟娘娘越來越像了,怎麽回事?
石太後老早就巴巴盼著承乾宮的消息,可礙於顏麵,也不好親自過去慰問。
好容易打聽得紀雨寧平安生下孩子,石太後喜盈於色,正要讓人準備輦轎,可巧皇帝過來,倒是省事。
唯一遺憾的沒把孫子順便抱來,可念在初生的孩子不宜吹風,石太後還是大度地原諒了他,隻急急道“是皇子還是皇女?”
“是皇子。”楚珩說道。
石太後按著胸口念了聲阿彌陀佛,並非她不喜公主,實在皇帝膝下空曠已久,好容易有了親生的,比起公主,自然還是皇子更能安定民心。
可看皇帝的臉色仿佛不那麽好似的,石太後詫道“莫非淑妃有何不妥麽?”
此刻倒有點微微內疚,說起來她對孫兒的關切在媳婦之上,那也是人之常情,可紀雨寧拚死拚活為天家誕下骨血,憑心而言,石太後還是挺動容的。
“淑妃很好。”皇帝沉聲道,“母後,朕有話和您談,咱們裏邊說罷。”
石太後嗅到一絲反常的味道,既不是淑妃出事,那就是……石家?方才就聽宮人們說太醫險些耽誤什麽的,尋常人哪請得動太醫,隻怕……
等到了殿中,皇帝將前因後果清晰講完,方才靜靜望向座上,“母後,您覺得朕此番處置是否妥當?”
石太後簡直無言以對,再想不到嫂子能幹出這種蠢事來,連陰謀都稱不上,這事究竟對她有甚好處?
雖然不覺得石家默許她如此,可要不是為景蘭,大約她也想不到這出。皇帝關心則亂也難免,石太後長歎一聲,“你已想好了麽?”
以往也不是沒有皇帝健在就將嬪妃趕去封地的例子,可那多數是對失寵又倍遭君王厭棄的妃子而言,景蘭心氣這樣高,未必承受得住。
楚珩淡漠道“朕礙於孝道,先前已經成全了母後一次,這回,也請母後無論如何都成全兒臣。”
那時若非自己迫他納景蘭為妃,他也未必答應。想到這裏,石太後難免有些底氣不足,隻能打感情牌,“可是景蘭稟賦柔脆,小郡王的身子也不太好,你放心他倆去那種地方?”
石太後已看過皇帝劃出的那塊封地,算不上荒涼貧瘠,可離京城離得老遠,設若有個萬一,連傳太醫都來不及。
楚珩麵無表情,“正因為身嬌體弱,才需要多曆練曆練,昔年母後與朕流落揚州,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不也照樣熬下來了麽?”
當然是帶了點誇張的,可石太後憶及母子倆同甘共苦的日子,不自禁亦有些傷感,自打成了太後,她對娘家的關心實在太多,放在兒子身上的精力反倒少了。
這時候若還存心偏袒,難免引得母子失和,石太後唯有歎道“你既已拿定主意,哀家還能說什麽呢?隻是一樣,你路上須遣人好生護送他們,萬勿出什麽差池才好。”
皇帝應了聲,又道“淑妃這回受了驚嚇,母後是否該有所表示才對?”
石太後……她還沒想怎麽樣呢,兒子就替媳婦來討債了。
麵對這樣胳膊肘往外拐的舉動,石太後唯有咬牙,“把後殿那尊金佛抬去,送給淑妃壓驚。”
皇帝逼著她破財消災,她就故意送個最俗氣的,倒要看看紀雨寧作何感想。
然而楚珩臉上並無不悅,而是爽快地指揮仆從將東西搬走——紀雨寧愛錢如命,這東西沒準正投她眼緣呢。
石太後……
午後,石景蘭一臉淒惶地來找姑母訴苦,石太後卻將她拒之門外,隻讓宮人轉告了一句善自珍重。
看來已是無可挽回了,石景蘭隻能哭成個淚人,再回屋收拾東西。
國公府裏,石老爺麻木地看著那具已經青白的屍首,繼而解下頭上烏紗——這婦人臨死還擺了他一道,落下個畏罪自裁的汙名,眼下也隻有辭官一途了。
石家終於走到今天這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