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求你閉嘴吧,我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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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出反常必有妖,蒙恬有股匈奴必是人喬裝打扮的。他派遣出去的探子,全都是軍中精銳。哪怕遭受偷襲,也照樣能做出合適的反擊。雖說沒抓到活口,但也殺了幾個。
別看那些人全都易過容,可身上的味道完全不同。匈奴自幼鹹食畜肉,衣其皮革,被旃裘。蒙恬與他們打過很多交道,根本不用靠近就能聞到過羊膻味。可那些人並沒有,顯然是中原人假扮的。這事他早早便已傳書於鹹陽,並且派人追查真相。
現在,真相大白了!
原來是那些逆賊所為?!
“草,你說的是真的?”
“絕無虛言。”
聽他這語氣,卓草總覺得怪怪的。
“這夥反賊倒是不簡單!”
“後續倒也不必擔心,吾已讓他們罷手。”
“哦?”
蒙恬頓時來了幾分興趣。
現在他也明白,難怪卓草要當臥底。皇帝器重卓草也不是無緣由的,尋常人能這麽順利的周旋其中?隻怕用不了多久,必會露出馬腳來。那夥反賊大部分都是勳貴出身,從小接觸的就是陰謀詭計,卓草還能得到他們信任,實屬難得!
“上將軍可繼續派人打探消息。”
“罷了,現在不需要了。”
“額?”
“時間不夠,況且也不必再去。”
前往大草原打探情報可不容易,若是迷失方向,三五個月那都是正常事。眼瞅著北伐在即,根本必要再派探子。況且大概地形,他們心中也有數,打敗匈奴根本不費什麽力氣。
“時間不夠嗎?”
“當然。”
“騎馬三五天不就行了?”
“……”
三五天?
您老騎得是神駒吧?!
就是再有經驗的胡人,也不敢說三五天的功夫。人可以不休息,戎馬必須得休息。況且他們是探子,很容易遇到各種突發情況,怎麽可能始終保持高速度?
韓信無奈扶額。
不懂沒事,可別問這些沒水準的話啊!
若是傳出去,卓草這護軍都尉可就丟臉了。
見韓信拚命使眼色,卓草當即幹咳兩聲。而後好似想到什麽,旋即詢問道:“那位卓絳呢?”
“卓絳?”
“就是吾先前托人,希望上將軍能放其歸鄉為吏的。”
“他……”
蒙恬頓時想了起來,臉上浮現出抹難色。卓絳在軍中算不得什麽,他記得此人純粹是因為卓草的緣故。他當時還覺得有些古怪,怎麽卓絳回去後又回來了?
“他怎麽了?”
“死了。”
“死了?”
“對,前不久死於匈奴偷襲。屍體都沒帶回來,隻有少許的遺物。”
“原來如此……”
卓草很平靜的點了點頭。自卓絳被逐出卓氏後,他們就已經是恩斷義絕,並且與卓氏再無任何瓜葛。此次提及,純粹是因為宗伯不放心想問問他而已。
現在既然死了,那他也沒話說。
“他留下封信函。”
“寫了什麽?”
“他說一定不會輸給你。”蒙恬捋著胡須,淡淡道:“此人在軍中倒也有些名氣,老夫也是知道些。他在戰場上極其賣命,為人爭強好勝。平日操練對手下頗為苛刻,又好大喜功容易沾沾自喜。以其功勞爵位,便是成為五百主也不成問題,隻是他太過貪功……”
“嗬嗬……”
卓草隻是笑了笑,未曾回答。
或許,這一切都是天意。
卓絳是什麽人,他也都知道。
“昔日老夫曾派其至八百裏外,他卻未聽軍令中途調轉方向。雖說的確是收獲到情報,卻因此害死了五個探子,老夫隻得罰其笞刑五十,再賜其不更爵位。”
秦國就是這樣,講究個依法治國。有功必賞,有過必罰,且二者不可相互抵消。當然,類似卓絳這種立下大功的可以適當減罰,但不能不罰。哪怕有天大的功勞,照樣功是功過是過。
“此次回來的人也說,是他不聽軍令執意要動手。非要對匈奴部落動手,想要抓個舌頭回來,結果遭匈奴圍剿,隻有寥寥數人勉強逃了回來。隻不過,他們也都死的差不多了。”
“傷勢很嚴重嗎?”
“嗯。”
卓草猛地回想起蒙力的事,當即道:“吾來之前曾遇到過蒙力,他與我說傷卒營內情況不太妙,還希望我來幫忙。”
“嘶……也對!草可是當世神醫!”
“我真不是……”
蒙恬激動的站起身來,感慨道:“傷卒營在軍中素有傳聞,說是隻能進不能出,豎著進去橫著出來。十個能活下來三個,那都算是好的。他們未曾戰死沙場,卻慘死在傷卒營。爾既精通醫術,還望能出手相救!”
“上將軍,我真不懂醫術。”
“你要不懂,那就沒人懂了。”蒙恬長舒口氣,認真道:“草,他們都是我大秦子民,家中上有老下有小。若是你不幫忙,那他們……”
“行了行了,我找人幫忙。”
甭管白貓黑貓,能抓老鼠的就是好貓。他不懂醫術無所謂,反正侯生會就行。真要論醫術,其實侯生遠比他要厲害,他就隻是懂些護理的皮毛而已。
“侯生侯生。”
“在!”
“上將軍,我不懂醫術,他懂。”
“他?”
“阿這……不不不,我也不懂!”
侯生把頭搖的和撥浪鼓似的,生怕大禍臨頭。
“???”
你td逗我呢?
擱伏荼亭,誰不知你侯生的名頭?
侯生基礎底子好的很,畢竟是師出名門,他的師兄陽慶更是當世名醫。
“你怎麽不懂了?”
“卓君都不懂,那我更不懂了!”
“……”
“……”
侯生極其謹慎謙卑的作揖叩拜。
仔細想想,吾真是機智!
關鍵時刻沒有喧賓奪主,令卓草顏麵有光。
這不得給他個大拇哥?!
“我t踹死你!”
卓草回過頭看著韓信,“你怎麽不拉著我?”
“……”
“說,你懂醫術。”
“我懂……還是不懂啊?”
“你問我?”
蒙恬望著眼前這處鬧劇,無奈道:“卓君,難不成他們的死活你都不在乎?既然都懂醫術,那就一塊去看看。”
“行吧……”
卓草也不是見死不救的人,看看倒也無妨。
……
傷卒營位於軍寨後方,來來往往的人並不算多。相隔足足百步,便能聽到陣陣痛苦的哀嚎呻吟聲。還有些頭戴木冠的醫卜,端著一盆盆的血水自裏麵走出。全都是麵無表情隨手倒在地上,而後再從水缸裏頭舀上清水。
“這就是傷卒營?”
“這幾日受傷的人激增,吾這也是人手不足。老夫征調了些民夫為徭役,在此幫忙做事。看這邊,還有人專門負責為傷卒清洗葛布。”
“等等……”
卓草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給他的感覺隻有三個字:髒、亂、差!
好歹也算是戰地醫院,就這德行?
“上將軍,吾記得先前曾上書防疫書。皇帝也敕令三十六郡相關醫卜,都得熟讀。為何這裏會成這樣?”
“防疫書?”
蒙恬皺了皺眉,他依稀記得蒙毅也曾與他提及過。當時防疫書送來後還交由醫卜學習,畢竟軍營裏頭若是爆發瘟疫可更棘手,可這好端端的和防疫書有啥關係?
難不成他們這有瘟疫?!
“先把這負責的醫卜叫來。”
“去找公孫先生。”
趁著空擋,卓草無奈道:“我不知這公孫先生是什麽來頭,醫術如何。但防疫書不是隻能用於防疫,護理都是相通的。”
“額?”
蒙恬聽得有些發愣。
卓草這彎彎繞繞的,到底想說什麽?
“上將軍勿要著急,我舉個例子你就知道了。”卓草無奈向前走了數步,指了指掛著的葛布,“就說這用以包紮的葛布,絕對不能這麽簡單曬幹就行。防疫書上就有寫,侯生你說說該如何處理?”
“首先需要以清水洗淨,而後再以高溫烹煮方可。若是條件允許,能加入少許的硫磺與石灰,亦或者是高純度的地瓜燒。”
“地瓜燒?”
“就是白酒。”
“白酒?”
“就是另外種辛辣的草酒……”
“這麽做,又有何不妥呢?”
蒙恬指了指掛著的葛布,滿臉不解。
“上將軍,你看這葛布根本就沒有洗幹淨,上麵還有血汙。人吃飯吃肉都懂得要將其烹熟,否則就會鬧肚子。葛布染了血汙就如生肉,若不以高溫烹煮直接重新包紮,就可能會讓患處化膿發炎。”
蒙恬蹙眉思索,也覺得有些道理。卓草現在和他們講什麽細菌病毒,他們要能聽明白那才有問題。所以他就用生肉舉例子,也都能懂。
“還有這些水。”
“水怎麽了?”
“人喝了生水也會鬧肚子,直接用生水清洗葛布容易感染。上將軍,這些在防疫書上都有寫。既然醫卜都看過,為何連這些小事都做不明白?將軍說傷卒營十不存三,就這麽照料傷卒屬實正常!”
“這群混賬!”
蒙恬頓時怒了。
防疫書上明明有寫,可他們還是老樣子!
這群醫卜在害他的兵!
“光,見過上將軍。”
看到中年人後,蒙恬臉色也是稍微緩和了些。從這就能看的出來,這人來頭應該不小。
“公孫先生免禮。”
“不知將軍所為何事?”
中年人眉頭緊蹙,臉上的皺紋都擠在一起。抬手撇去鬢角的白發,頗為不悅道:“這幾日傷卒增多,老夫日夜都在照料。方才有伍卒病重老夫正在為其施針續命,偏偏親衛說將軍有十萬火急的大事,老夫倒要聽聽是什麽?”
“咳咳,這位是護軍都尉卓草。”
“哦?”
公孫光銳利的眸子頓時亮起抹神采,驚訝不已的望著卓草,“足下便是陽慶多次提及的卓草?果然是年輕有為!聽聞卓君醫術通玄,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卓君既然已來此地,老夫定要好好討教。”
“足下是?”
“甾川人士,公孫光。老夫與公乘陽慶為多年好友,便是自其口中聽說的。”
“原來是公孫先生,久仰大名!”
公孫光?
卓草撓了撓頭,他依稀記得秦朝時期有這麽號人物,好像也是位名醫。西漢初年有位神醫名為淳於意,他的老師就是公孫光和公乘陽慶。二人聯手悉心教導,也是名入史冊。
“將軍說的事就是卓君來了?”
“並非如此。”卓草站了出來不解道:“不知公孫先生可曾看過吾昔日所著的防疫書?”
“看過,也是受益匪淺。”
“既然看過,何故會變成這樣?”
卓草環視四周。
“此地有何問題?”
“防疫書不是寫過嗎?葛布要以高溫蒸煮,不能用生水之類的。”
“那是防疫之法。”公孫光捋著胡須,理所當然道:“秦律素有規定:敢剟定法令、損益一字以上,罪死不赦!既是防疫法自是用於防疫,若用於治病則不可!”
瑪德!
卓草差點噴了出來,偏偏公孫光還沒說錯。
這都是商君時期就製定的秦律,關於律法方麵有著極其嚴苛的規定。製定法令後,舉國上下必須統一,不能多或者少一個字。否則的話,當地保管法令的縣官就得判斬首之刑!
不光如此,若是縣吏忘了某條法令,就以所忘之法令處罰他。若黔首請縣吏解釋法令,縣吏解釋錯了,則以他解釋的那條法令處罰他。當初卓草死活不肯當官吏,其實也有這方麵的考慮。所以,卓草為吏後也是惡補各種律法。
“公孫先生言之有理。”蒙恬的立場頓時就動搖了,他覺得公孫光說的沒有半點毛病。秦律就是這麽規定的,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牛有專門的律法,馬也有專門的律法,那就不能把牛的律法按在馬身上。
防疫法是用來防疫的,和傷卒營有關係嗎?
“咳咳!做人不能這麽死板的。”
“卓君當時應該寫清楚。”
“哈?你這是怪我咯?”
“卓君寫清楚,老夫自會照做。”
“我……你……馬!”
卓草的血壓已經拉滿,差點一口血吐出來,這老頭說起話來更真是夠氣人的!
“公孫先生,醫術與律法完全不同。”
“這是自然,醫家與法家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可律法就是律法,若老夫違背律法,難不成卓君能為老夫承擔嗎?”
“……”
卓草長歎口氣,無奈點頭。
要怪,那就隻能怪他自己。當初撰寫防疫書的時候,他因為擔心太複雜,所以就寫的非常籠統。具體原理,他根本就沒提。他們不知曉原理,不懂變通也很正常。
“防疫書上的諸多內容,其實同樣適用於傷卒營。就比如我方才說的,也都能用的上。還是老規矩,先分成重傷區和輕傷區。這裏藥材夠不夠?特別是用以外敷的藥粉。”
“現在用的是黃泥。”
“黃泥?”
“就是這種。”
公孫光回頭示意,就有人端著銅盆走了上來。這人年紀不大,是他帶的徒弟。盆裏麵有著濕潤的陶泥,數量非常多。卓草順手取出些輕輕嗅了嗅,“這裏麵還有草木灰和石灰?”
“聰明。”
“這能救人?”
“當然!”
“公孫先生想的?”
公孫光搖搖頭,“是我這徒弟研製而成。老夫也驗證過,並無問題。有不少傷者皆因此康複,難不成卓君覺得不行?”
“這……”
卓草一時語塞。
他並不懂醫理,卻也知道醫學是緩慢發展的。現在是秦國,並非兩千多年後的現代醫學。醫術有限,各種牛鬼蛇神都有,很多醫師自己都是半桶水,隻是根據自己的經驗去救人。
他當初上小學的時候很調皮,有次跑河裏頭摸魚結果腳被玻璃渣子劃開個大口子。當時就有同學給他傷口敷上泥巴,結果沒過幾天就潰爛化膿,差點截肢。
其實用草木灰倒是還有些說法,畢竟這玩意兒又叫做百草霜,的確是有止血的功效。但是往裏頭加了泥巴和石灰,這不是害人嗎?別的他不知道,石灰是堿性物質,往傷口上灑基本等同於是撒鹽。他記得誰說過,灑在傷口四周不接觸傷口,倒是能夠起到消毒的作用。
就這盆玩意兒,還不如直接撒草木灰!
“公孫先生,不知有幾人因此而痊愈?”
“約莫有四五人。”
“多少人用藥後還是死了的呢?”
“二三十人是有的。”
就這治愈幾率,擱後世估摸著醫院都能被病號給拆了!
“所以這藥效很好?”
“難道不好?”公孫光滿臉不解,“能救回兩成,那都算好的。卓君醫術通玄自是能救的更多,可吾等隻有這法子。”
“就不能直接敷些草木灰?”
“草木灰不夠。”蒙恬搖了搖頭,“軍中大營內的確是還有很多,可這些都是給北伐戰事準備的,便是老夫都用不得。”
原來是這樣?
意思就是說藥材都不夠,所以就用這辦法?
“老韓,咱們的還有沒有?”
“不多了。”
“先拿出來頂上!”卓草歎了口氣,“將軍,不論現在還是後續北伐受傷的士卒,他們皆是大秦銳士,為北伐拋頭顱灑熱血。不能因為北伐還未開始,就不管他們,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這是自然。”
蒙恬理所當然的點頭。
正巧機會合適,他也想見識見識卓草的醫術。
若真有起死回生的能耐,他願意親自給卓草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