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不言不言者,言之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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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鬆自話自說。他原來是遺棄之地,那個血竹挑選“種子”的地方,作為靈獸師,唯一一個逃出來的少年。
書放曾經聽過那個小孩說過“鬆哥”二字,誤認為他是鬆哥,雪鬆回來了。可其實不是——雪鬆當初或許抱著某一天回去拯救大家的想法在外麵闖蕩,但是最終,他是沒有回去的。
不因為別的什麽,隻是因為越開不到希望,便越是迷茫,越是迷惘,就越容易忘記目的,忘卻初心。
於是雪鬆一人飄蕩著,漫無目的的飄蕩著,沒有成為血竹的爪牙,也沒有成為任何一個勢力的門客,隻是漫無目的地揮灑著生命……於是有一天,他來到了龍帝城,通過了考核,進入了靈獸師學院。
進入靈獸師學院以後,他也麻木的生活著,不與任何人接觸,也沒有他人眼裏的榮譽與讚賞,也沒有悲哀憤怒,有的隻有壓抑,壓抑的越久,陰暗的火焰就會燃燒,於是某一天,當陽光直射進來的時候,他就會因為種種顧慮而焚燒。
死活的焚燒,不是烈焰,有衝天的火光,他會慢慢地腐蝕著,生化著,寄生著,最後自己燃燒殆盡的時候,也會拉上一個或幾個剛好粘上它的倒黴蛋一起死亡。
雪鬆身上的陰火,正好就在這個時候起了火苗。在火苗在風中搖曳的時候,書放使用了幻術讓雪鬆說出了心話。
說出了心話的雪鬆,呆滯著,呆滯著,整個黑夜都在流動與凝滯中,等待著他。於是他煩躁,他想站起來揮舞著雙拳。
可是沒有人會成全他,書放也不會成全他,他隻會冷冷地留下一句話。“如果說人生可以像你這樣隨便,那麽,你叫那些認真對你的人怎麽隨便?如果真的可以隨便,你就忘記吧,徹徹底底的忘記一切,和他們的過去,然後——去做血竹的爪牙!”
在白月白夢姐妹擔憂的回頭中,在書放淡淡的越來越小的背影下,雪鬆呆愣地看著這一切。因為呆滯,他心裏驀然升起一股子憤怒,但是憤怒之後,又是一種怪異的靜,那靜,讓火苗遠離狂風,並稍稍自藏,火苗同時平穩發出一點的光。
雪鬆一直站在原地,月光之下,樹影擺動,窸窸窣窣,蟲鳴不斷。當白月白夢從靈軍軍區走出來的時候,書放再次和她們一同經過這片林子,雖然看不到雪鬆的影子,但是雪鬆的氣息,卻一直徘徊在裏頭。
於是,走在前往學院東麵的路上。白月白夢一直沉默無言,但是她們的麵上,盡是一些憂慮。書放靜靜地走了一會兒,然後站立,等待她們二人去女生住宿和言幻昔還有雲一起回來,這個時候,他默默地回頭看了一眼西邊的天空。
此時此刻,他回想起那天誤打誤撞進了那片區域,所看到的,聽到的,眼眸微微深沉。
雪鬆也好,烏也罷,即使是他,都是從遺棄之地走出來的,遺棄之地,相較於華夏其他任何一個城市,當今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確實是落後太多。
許許多多的麻煩,都是由其中生化出來!很多有識之士都要離開那裏,拋棄那裏……那裏,沒有任何值得留戀的地方。
曾經,書放也有過這種想法。但是,自從遇見了雨淋,遇到了詩校長,遇到了還在為那裏慢慢做探尋的關雷之,他漸漸對這觀點發生了改變。因為他漸漸知道,遺棄之地之所以存在,一定有它存在的價值和意義,因為遺棄之地是那樣的特別,因為特別,終有一天,也會被環境所同化。
那個時候,或許才有人會珍惜,可是那個時候,會想要珍惜的人已經學不會珍惜了,他們已經趨於麻木……
“一個多麽不利的環境,都是有著包容的價值的。”書放想到了雪鬆因為那殘忍的被人遺忘的地方走出來而忘記了世界,厭棄了世界,而如此消極,甚至已經無法學會平靜,這讓他不由更多地也想到了烏。
當初烏的做法是那樣的堅決,沒有一點猶豫,這真的,是因為他的本性就是如此決然嗎?
現在書放覺得,或許並非如此,而是他看到了太多太多的,能讓他堅定不移的“事實”,並且,這些事實確實是他自己看見的,沒有他人的操縱和強迫。
可是現在,書放已經不想在這方麵做太多的停留,因為從後來的事實上,他也知道了遺棄之地之所以會存在的更為客觀的原因。
所以,他不會多說什麽了。
《莊子·知北遊》中,莊子也對聖人老子對“知者不言”的本質有關的說法做過講解,大抵是:道不可見,見而非也;道不可言,言而非也。
“辯不若默,道不可聞。”這是書放對雲也淡淡地說過的一句話。可是,書放似乎這樣做……吃力不討好啊。竟然被雲責備了!?
麵對著再次找書放來決鬥,然後要求拜他為師的雪鬆,因為隻是不眨眼的說了一句“閃開”而被眾女怒目相視……這讓書放頓時之間大為不理解。
他看了一眼遠處的雪鬆,此時此刻顧忌白月白夢兩姐妹還有言幻昔在場,於是連忙傳音給雲道:“你可是靈物啊,是要悟道的啊,你,你明明知道我的道理的吧?還這麽說??不是瞎起哄嗎!”
“什麽道理不道理的……我不管!”雲也不傳音,隻是哼哼了一聲,直接扭過頭去,似乎很不滿意。
書放嘴角動了動。她,這是怎麽了?書放可真是有些不接了,太善變了吧,自從烏的那件事過後,雲在眾人麵前就也變成曾經私底下那樣了?
這不是……啥事情都要他一個人處理了嗎?
他一時也有些忿忿了,合道的行為,難道不該做嗎?他總算明白,雲到底是怎麽回事,悟個道半天還停留在原地,就是太仁慈了!
“書放……算了吧,他也挺可憐的。”
在書放正準備說些什麽的時候,白月卻是忽然拉住了他說道。而與此同時,白夢也是將視線一直留在書放的臉上。
書放頓時一怔,心底也緩緩靜了下來。半晌,他點了點頭,於是問道雪鬆拜師的目的。
“血竹,複仇!”
雪鬆隻說了四個字,並且麵目堅定,聲音鏗鏘而有力。於是,隻是一言,他便打破了靜,創造了更為幽深的寂靜!
對此,書放微微一頓,他沒法說什麽了,他總算知道雲是什麽意思了……
他沉默了片刻,卻什麽也不說,接受了他行的禮。隻是,在書放注意著他行禮的同時,卻想著雲的“不言語”之間的深沉用意,倒是微微自嘲一笑了。
“她,總是看這麽清楚,卻不告訴我……”
道,是有層次的。對於雪鬆來說,改變,確乎不能壓縮成一朝一夕……(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