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反派死於話多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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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不是來陪你打本的。”走在後麵的秦術,沉著嗓子說道。

    扶修知道秦術這話是什麽意思,畢竟億年妖都有一個老毛病:清高。秦術最忌諱的就是多管閑事,若不是此事跟古月有關,他應該也不會跟進來,哪怕是多說一句話都懶得。

    但古月確實是交給他後走丟的,再怎樣也是扶修理虧,便隻得應付道:“行行行,你就在旁邊好好躺著,等我們通了關把古月遞給你。”

    姮以汐不太習慣同人並排著走,但她旁邊的扶修卻時不時緊跟在側,她單手提著這過大的紅氅,折了好幾層的袖口總算是將她的細腕露出,環繞在腕邊的鬼蝶倒是很有生氣地亮著。

    “你怎麽突然就知道他在溪穀?”姮以汐撇頭看向扶修,想起他剛才的短暫沉默,一定是發生了什麽。

    扶修將食指輕輕抵在唇前,示意現在盡量不發聲,因為他不確定那憨瓜會不會偷聽,便折一根細枝,停在泥路旁,半蹲著寫下他那歪來扭去的字:他在偷聽。

    尤其是這個“偷”字,姮以汐低頭琢磨了半天硬是沒懂,但光看簡易的三個“他在聽”,也夠理解了,便會意地點了點頭。

    但姮以汐的那句話已經問了出來,扶修便將計就計,繼續引爆那玩意兒的怒氣值,嘚瑟道:“憨瓜嘛,自然是破綻百出,我隨便一猜就猜到了。”

    ——你才是憨瓜!

    這一吼,中氣十足,如雷鳴般在扶修耳根炸開:你就不能開免提嗎?非要跟我私聊。

    ——什麽意思?

    扶修輕輕一笑,這家夥又上鉤了:沒什麽,我自個兒嘀咕兩句你也要管?

    ——進了山就老實點。

    顯然,這憨瓜是個老舊派,對人界現代詞匯毫不知曉,應該很少會到人界城市裏頭轉悠。

    從幾次對話來看,他對鬼界並不陌生。由此推斷,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想幹壞事的“鬼”。

    想著想著,扶修就看向了姮以汐,心念:這兩倒是挺像。

    骨山地處南方,常年偏潮濕陰冷,尤其是到了多雨的夏季,時不時就會來場說下就下的雷陣雨,震得整個山林不得安寧。

    離溪穀隻剩最後一裏路,剛進山時無論是人界後期新修的水泥路,還是較為原始的山路,表層都已被夏季地表熱氣蒸幹。但這溪穀附近,卻泥濘得異常,好像經曆過洪澇災害似的,黃泥水源源不斷地流著,可又怎麽都流不到山下。

    姮以汐停在前方已經被水淹沒的水泥路上,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一聲不吭地看著前方的大片黃泥水。

    水本應往低處流,但這怎麽看都是被靜止在了高處。

    那偏大偏長的紅氅,還是被腳下的泥水染濁,姮以汐見扶修那一臉便秘的模樣,立馬就領悟其所以然。

    “我可能……不太需要這個。”姮以汐輕將紅氅脫去,脫時特地將手提高些,以防二次垂地汙染。

    “嗯?”扶修稍稍調整了一下自己的麵部表情,滿不在乎地擺擺手,一副衣服髒了多大點事兒的神態,但其實骨子裏頭那強烈的潔癖毛病,再怎麽掩飾也已經深入姮以汐的眼裏。

    正在一妖一鬼推脫間,姮以汐腳跟前的泥水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動,時不時能聽見特別細碎的摩擦聲。

    扶修微側,那紅眸似乎是看見了泥水裏的東西,嗖地就後退了三大步。

    從扶修這頗為眼熟的反應來看,姮以汐已經猜到了泥水裏的是什麽,轉身低垂著眼眸,單手折掛著那身紅氅,靜靜打量著正在微微波動的泥水表麵。

    山穀裏靜得感受不到任何活物的氣息,泥潭深處被濃厚的瘴氣包裹,姮以汐喚的鬼蝶沒探幾米路,便失了方向。

    能肯定的是,這濃瘴深處一定藏了什麽東西,但必須先過了這趟泥水。

    想到這裏,姮以汐直接就打算踏蝶深入,這剛踩上第一隻蝶,後頭的扶修就把她給拽了回來,“等等等……等下。”

    “這下麵應該全是蠱蟲,髒臭是肯定的。”

    姮以汐並沒有立馬推開扶修,隻是低頭細看著他修剪得極為平整潔皙的指甲,觸感更是連一點兒死皮旮旯都沒有,除了手掌大小及手指長度,其餘看來,簡直比少女的手還少女。

    一看就是沒怎麽幹過活兒的手。

    “我說你一小姑娘,怎麽每次遇上這種髒活就異常積極,不能猶豫斟酌一下嗎?我們也許可以想個別的法子進去,比如繞個路?”扶修懷疑姮以汐是不是有重口味的癖好,雖然鬼的五感相對較弱,但這片跟化糞池色澤相近的泥潭,光看就不太好受。

    秦術站在後頭有些“躺”不下去了,按扶修這潔癖又囉嗦的老太婆性子,一時半夥肯定要僵在這裏半天,如果古月真在這深穀裏,看情況,不是什麽好事。

    秦術剛走出一步,扶修立馬就拉著姮以汐讓開了道,好似奸計得逞的模樣,卻又一副擔憂道:“古月膽那麽小,就這場麵,沒被壞人劫持也得給嚇暈過去,秦術你可趕緊的!”

    然而,姮以汐並沒覺得扶修有多擔憂,他倒更像是個旁觀看戲的主兒,嘴上說著他來搞定,其實心裏早就把秦術給算計上了。

    也難怪,這麽多年就沒有一本書記載過寄生賊的身手,卻又能在各種懸案現場有他的身影。

    難不成,他真就像那街坊裏頭,平時沒事就愛瞎湊熱鬧的三姑六婆?

    “我們就在這看著嗎?”姮以汐覺得,旁觀並不是件光彩的事。

    扶修倒是一臉嚴肅認真地點了點頭,死拽著姮以汐的袖子,生怕她又往那泥坑裏蹚。

    “這麽髒的活我肯定是不行的,腿都軟了。”扶修這話雖是對著姮以汐說,但更像是喊給秦術聽的,剛說完就低下聲道:“有個免費勞動力在這,咱們幹嘛不利用?而且他一個頂十個,能抗能控能輸出,全能型選手,無敵。”

    “你是不是人界的遊戲玩多了?”對於扶修的用詞,要不是獨以莫這個網癮,姮以汐怕是無法理解這些詞匯。

    扶修想起了那個將他拋在廢墟獨自逃難、已經失蹤幾天、玩了十幾個賽季還在小鑽石的管家寇久,搖頭道:“我不怎麽玩。”

    “轟——轟——轟——!”

    雖說男妖不能太快,但秦術的確隻用了三秒,他不過是象征性地揮了揮手,眼前整片小山穀就被移為了平地。

    坍塌的樹叢砸落而下,濺起大片泥花,當泥花下墜時,透過鬼蝶幽藍的暗光,能看到飛濺得亂七八糟的蠱蟲。

    秦術懸於半空,水墨丹青的衣袖未沾上一絲泥。

    如此大陣仗,裏頭的“東西”顯然有些不樂意了,靜了許久後,那久違的“叮鈴”聲再次想起,仍是那循序漸進的節奏,仍有那跟著拍子在跳動的步伐。

    隻是這一次,跳動的步伐聲來自四麵八方。

    淅淅瀝瀝的雨從天而降,那雨水打在姮以汐身上是刺痛而滾燙的,她下意識地蹙眉後退,反抓住身旁扶修的衣袖。

    款款紅蝶將周遭染成血色,腥味從深處的瘴氣中漫開,跳動的步伐聲愈漸稀疏,似有人緩緩倒下的聲音。

    “花裏胡哨。”扶修低語一嗤,將蝶傘遞於姮以汐手中,轉身朝秦術看去,卻被前方的景象愣住。

    因為秦術的周邊不知何時圍滿了水泡泡,那是古月的泡泡!

    秦術眉心緊蹙的川字紋深不見底,這些泡泡封了他能洞察一切的目感,雙膝被鎖得死死,隻要他輕輕掙脫,腿仿佛就陷得更深。

    “草!”扶修驚愕地迅速躍起,憑空畫符,看上去是個“封”字,但寸中卻沒有點。

    左手迅速結咒後,抬起一掌打在覆滿泡泡的秦術背上。

    血,將透明的泡泡染紅。

    緊接著,似初春冰裂的“吱吖”聲,血紅泡泡碎成玻璃渣子凝聚在上空。

    血,剛好成一點,滴在不完整的“封”符上。

    所有從周圍湧來的泡泡瞬間破滅。

    秦術輕抹去嘴角的血跡,撇頭冷冷地看著扶修,一副要殺了他的表情,鐵青得很。

    “不好意思,借點血。”扶修慢悠悠地退回姮以汐跟前,背在身後的左手掌心微微裂開一個口子。

    有滴血水砸在了地上,姮以汐順著源頭看去,剛開口叫了扶修,便立馬止住了聲。

    那是一張血盆大嘴,軟而長的舌頭囂張地癱在扶修的指腕,雪白的牙縫滿是鮮紅。

    它似乎長了雙眼睛,發現了姮以汐在看它,便顫抖著裂開嘴角直樂嗬。

    姮以汐收了收瞳孔,在無間地獄的時候,她見過不少被渾濁怨氣迷了心智,而幻化成的各種……怪物。

    有的甚至完全沒了“人”的模樣,更像是被東拚西湊而成的,為了繼續成為一個人,他們在陽間撕活人皮偽裝自己,當人皮破裂後,就是這般。

    秦術回了地麵,冷冷地看著扶修,質問道:“你那時候到底偷學了什麽!”

    “什麽偷學了什麽?”扶修背在身後的右手偷偷將那大舌頭推回去,裂掌漸漸愈合,並若隱若現一個金色的字:噓。

    這字明顯是寫給姮以汐看的。

    秦術一把抓過扶修的左手手腕,將掌心朝著扶修的正麵,厲聲道:“別以為我沒發現!”

    扶修抽回了自己的手,揉了揉手腕,不以為然地隨意應道:“哦。”

    “那是古月的泡泡嗎?”一直默不作聲的姮以汐,緩了緩神後,走前一步,轉移了話題。

    “嗯。”扶修收緊了左手,“不全是,她喚不出這種有封印能力的泡泡,但也隻有她的泡泡有這個能力。”

    乍一聽扶修這話挺拗口,但細細想來也確實,如果古月隻是個會吹泡泡的妖,那大可不必派一個妖神來看護。

    怕就怕在,這古月有極好的利用價值。

    姮以汐看著這暗淡幽藍的山穀,聽著這聒噪不歇的鈴聲,靜默。

    她說不上熟悉,卻又感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