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反派死於話多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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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弄這麽大陣仗,就為了報複她一小姑娘?”
“她很有趣的。”假扶搖收回了本得意的笑態,沉臉看著扶修,大概是才剛成型,待機時間太久,導致嗓音有些沙啞,“但怎料半路殺出你這麽個陳咬金。”
“這比喻我不太喜歡,陳咬金長得醜。”
“你為什麽幫她?”
假扶搖腹中的那個大洞還在繼續擴大,直至將他整個人吞噬。
整個世界,隻剩扶修跟前雪地上的那兩滴灰稠液體。就連剛才扶修從假扶搖腹中掏出的蠱蟲,也消失了。
但這雪茫茫的幻境仍然在,雪花依然不停地飄著。
扶修原地踩著這柔軟的雪,他不太敢往前走,怕萬一一股腦踏進了蠱蟲湯裏。
看了看周圍好一會,扶修才開口回應道:“跟鬼界高官搞好關係,日後順把傘就好說好說。”
“你覺得這理由我會信?”
扶修用食指蹭了蹭被雪弄得有些癢癢的下巴,“信不信隨你,反正你這麽問我就這麽答,想不出別的了。”
沒想到這蠱母還挺討人嫌的,跟他也不是很熟,就問東問西,問七問八,問長問短。
對於這種腿毛都不刮幹淨的偽娘,他是真的不太想搭理。
穿這麽露的裙子為什麽連個腿毛都懶得刮?有空花時間整一臉的扶搖妝,怎麽就不會擠一丟丟時間刮腿毛呢?
特別嚴重地影響到了他的視覺感受。
小時候被真扶搖折騰得對女性豐滿的胸部十分恐懼,現在被這假扶搖嚇得對腿毛有了陰影。
扶修本來還在好好打量假扶搖的腿,思考著真扶搖的腿是否真的這麽細長直,畢竟他們很多年沒見了。
可怎料他細細一撇……
瞬間有種啃豬蹄時,咬了一爪子沒拔幹淨的毛的感覺。
簡直不堪入嘴!
相比之下,從當代骨感美的角度來看,姮以汐的腿就很不錯,又白又細,又長又直,連那腳背都是指骨分明的。
但這樣看起來就不太健康,隨便被風刮一刮就給吹沒了的身子,不提倡。
“那你就好好呆在這裏吧。”
被假扶搖這麽一提醒,扶修才想起,這家夥用的是最簡單的拖延時間加調虎離山之計。
不過扶修一點兒也不著急,仍是那副不緊不慢的態度,扭扭老腰,揉揉脖子,打打哈欠,碎碎念道:“姮以汐要是就這麽沒了,那她可就成了這世上,唯一欠我錢不還的咯。我做妖有個原則,欠別人錢可以,但是絕不允許別人欠我錢。”
——你這是什麽不要臉的原則!
“誒?原來憨瓜你一直都在呀?”扶修臉上略過一絲驚愕,昂起腦袋東看西看著。
——她欠你多少?
比起那個聊不來又套不上話的女裝大佬,扶修對這傻乎乎的家夥可就感興趣多了,立馬調整好消極懈怠的心態,開始了他的嘴遁之術。
“兩百萬。”
——離開骨山,不參與此事,我可以給你兩千萬。
“旁觀湊個熱鬧都不行?”
——不行。
“呆人界這麽久,難得有熱鬧可湊。”
——五千萬。
“太看得起我了吧,這麽慷慨。”扶修突然覺得有些受寵若驚,沒想到他在反派眼裏,是這麽礙眼的存在。
不對,三界上下,好像誰都覺得他礙眼吧?
扶修陷入了糾結的沉思中。
——錢是小問題。
雖然他的名聲一直都不太好,但要是為了點錢,就把姮以汐給賣了……
扶修搖了搖頭,“不妥。”
“無需多言,將他困在這裏就好。”那假扶搖似乎是聽不下去了,開口打斷道。
扶修拍拍自己單薄的白衣袖子,叨念著,“唉,我最心愛的紅氅還在她身上呢……噢,還有我前幾日在江南看上的紅傘……她欠我的太多了,沒見著姮以汐把這些事解決清楚,我不走。”
——她還欠你什麽,一次性說完,到時候給你送過去。
“不行。”
——給你五千萬還要這些有的沒的幹嘛?
“不行。”
——你活該成三界老鼠。
憨瓜已經氣得直咬牙了,最後選擇了假扶搖提出的方案。
——那你就呆在這裏頭吧!
“不行。”
扶修微微勾起嘴角,一副輕鬆自如的模樣,伸了個懶腰,“我要見姮以汐。”
這折騰了半天都沒談攏,顯然憨瓜和那假扶搖已經氣得上了頭。紛飛的雪花愈來愈大,大得快把扶修給埋了,隨著不遠處雪山的劇烈晃動,扶修剛爬起來又給抖了下去。
“你們……這是想把我……唔……呸呸呸……活埋了?”
扶修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塞了滿滿一嘴的雪,凍得他牙根直哆嗦。
顯然,就剛才一會兒嘮嗑的功夫,這蠱母已經能將幻術裏的事物實體化了。
普通幻術,主要為精神控製,簡單來說就是睡殺,基本就是在夢裏醒不過來,要麽餓死要麽神經衰弱而死。
而實體化幻術,則是將幻化的事物變成現實且真實存在的。
這是一個特別牛批且省事的技能,有點像神筆馬良,要啥就畫啥,而實體化幻術連跟筆都不需要,隻要施術者足夠強大,整一黑洞把他給吞了都行。
當然,扶修不相信這世上會有這種秒天秒地的掛逼存在。
扶修一頓狗刨式鏟雪,總算從大雪裏爬了出來,以蝶化傘懸在半空中,實實在在地讓扶修體會了一把什麽叫冷落冰霜的男子。
長密的睫毛結上了一層冰霜,扶修抬手拍了拍自己肩上的積雪,扶額無奈歎息:唉,好好一妖,非要像書裏的鬼一樣飄著走。
他破不了這幻境隻能說明,這幻境的主角不是他。
扶修將手伸出傘外,閉目細觸這軟綿的雪花,有些凍紅的五指微微縮起。
掌心裏的白雪隨著扶修的蹙眉愈漸染紅,最後化成粘稠的液體,順著扶修的手腕滑下,滴落。
*
雪,拚湊起一個世界,它已經大得將這漫漫應天府吞噬。
江南的雪,似待出閣女子最後坐在閨房窗前,泛著布滿血絲的眼眸,梨花帶雨般地輕聲哭泣。
金陵戲坊的拐角,有一串被雨雪漸漸埋藏的血色腳印,像極了秦淮河邊上的梅花。
黃豆點大的孩子穿得又髒又破,她小心翼翼地護著懷裏已經凍得硌牙的饅頭。
深巷的牆角,是這大街上唯一溫暖的地方,至少能抵擋一下不斷刮來的凜冽寒風,還有那如針刺般的霏霏雨雪。
小乞丐艱難地蹲下,想用那紅腫的手為自己扒出一小片地。
“嘶……”
被割了個大口子的手,凍得連血都沒辦法一下子流出,刺骨的寒冷早已將痛覺麻醉。
雪堆裏好像有個東西,小乞丐一抹眼角的積雪,輕輕將雪堆扒開,艱難遲緩地將那已經凍得堅硬的東西抓起,扒開積雪才得以看清。
是一隻蝶。
它全身被冰包裹,嬌小的蝶翼泛著夏日烈陽的色彩。
小乞丐緩緩靠著牆角蹲下,將饅頭和這冰蝶藏進懷裏,抱著膝蓋,強撐著黝黑的眸子,倔強地盯著前方土牆上刻著的一幅畫。
那畫極醜,像孩提的隨意塗鴉。
雪,壓在身上,有點重。
夜裏細雨停後,一切都黑靜了下來。
隻有某個深巷的牆角泛著嫣紅的光,那光是溫熱的,它將牆角周遭的積雪一點一點融化。
寬敞的石路大街上,有一男子獨行,他一身白衣,銀色發冠裏叉一木簪,俊美的麵容下有一淺藍色的眸子。
空巷無聲,男子停於牆角,低頭靜靜看著懷裏泛著紅光的小乞丐,那看似溫柔清秀的臉,漸漸襲上一絲邪魅的笑意。
男子緩緩蹲下,撥開小乞丐半遮著臉的頭發。
看清臉後,男子麵色微愣,但驚覺很快便被那初始的邪魅掩蓋。
微抿的櫻桃薄唇漸漸鬆開,溫暖時最易打破心底那層被世態百虐的防線。小乞丐睜開了眼,她呆呆地看著眼前的男子,蘇醒的紅蝶從懷中竄出,停在她緊縮的肩上。
“冷嗎?”男子的聲音很輕柔。
從未聽過這種聲音的小乞丐有些錯愕地往牆角縮了縮,猶豫了許久後才警覺地搖了搖腦袋。
“你叫什麽?”
小乞丐沒吭聲,仍然用搖頭回應。
“我能幫你。”男子溫柔地笑著,抬手摸了摸小乞丐的腦袋,繼續道:“想活下去嗎?”
活著,是人最本能的。
小乞丐輕輕點了點頭,用顫抖而無力的聲線回應道:“你……是神仙……嗎?”
“嗯?”
“我……快死了嗎?”
“遇到我,你不會死。”
——遇到我,你不會死。
——你不會死。
——不會死……
但為什麽,知道不會死的時候,她好難過地哭了。
熾熱的淚順著臉頰滾落時,將小乞丐從夢中拉醒,她站在自己再熟悉不過的街道,紅著眼,看著被漫漫大雪吞噬的秦淮河,腳邊傲然獨立一束臘梅花。
對於小乞丐來說,男子很高,他平視著前方,指著秦淮河對岸煙火闌珊的地方,“宮城裏有個人能救你。”
小乞丐抬起腦袋,看著男子,“誰?”
“此蝶能帶你去。”
“好。”
男子滿意地笑了,他蹲下身撥去小乞丐鼻尖的雪花,將瘦小的人兒環入懷裏,抬手輕撫著小乞丐柔軟的黑發,“小蝶,你可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