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千裏孤墳話淒涼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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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應天府上上下下都知,小蝶是國師大人的心頭肉,這是個絕對不能得罪的主兒。
換句話說,國師大人萬萬惹不得。
小蝶初隨歸尋搬到應天府時,一次閑逛,因模樣頗好,差點被滿春院的人給綁了去。
“這娃兒真是蠻得很,追了三條街,總算給逮著了。”三個拿著棍棒麻繩的大漢,喘著粗氣大聲喝道,生怕這牆外街上的人聽不見似的。
小蝶毫無後路地被圍堵在了牆角,眉目裏似夜裏狼群覓食的鋒芒,眼白充血,尖銳敏感。這異於常人的神色,倒是讓三個大漢畏縮不前。
“呸!我們還怕這麽個小娃娃了不成!把她給我綁了!”
這種事對於小蝶來說,也不是頭一次發生了。小到三兩人搶食,大到二三十個家丁拿著掃帚柴刀捉賊。而手無縛雞之力的一個小丫頭片子,隻能誓死抗爭。
那粗壯的手臂伸來時,小蝶的反應更像是一種為常的習慣,靈活得如泥鰍般。
小蝶用牙死咬住一大漢,那直接就是用了全力的,疼得那大漢直叫,若不是怕將這女娃毀了容不好交差,這幾棍棒就不隻是打在單薄嬌小的背上了。
“啊——!快給我把她——拉開!”
大漢越是掙脫,小蝶就咬得越緊,瞳孔裏死盯著那隻已經周邊發白的手臂。
這粗人皮糙肉厚,小蝶死咬了許久,才將那大漢粗厚的前臂咬下一塊肉,血漬得滿嘴都是。
緊接著,便是那撕心裂肺的慘絕嚎叫。
“這女娃簡直狠得不要命!”
“這種捉回去還不把咱院給拆了!”
他們哪裏見過這般凶狠的女娃,那被咬的大漢已經疼得快暈了過去,踉蹌地倒在地上,血源源不斷地從缺口中滾出。
“呸!”小蝶的手腳已經被綁死,但仍保持不變的,還是那猙獰暴戾的模樣。
小蝶一個甩頭將那新鮮的肉塊丟到牆角,瓷白的牙被血盆灌滿,嘶啞道:“這肉,真臭。”
“把她娘的牙給我撬了!”
小蝶淩亂的長發被用力地揪起,頭皮拉得發紅。
她,已經沒有任何反抗的力氣了。
這種準備迎接死亡的感覺,她早就經曆過無數次。
就這麽結束也挺好的。
冷笑,滿嘴是血的笑。
應天府混雜了太多的聲音,這裏不過是縱橫交錯街巷裏,不起眼的小角。
眼角腫得視線模糊,但那隻極好看的大手卻異常清晰。小蝶從未見過一個男子可以擁有這樣的纖纖玉指。
“姑娘?”來者著裝淡雅潔淨,俊額兩側有幾許散發,流露著清秀的少年氣,說起話來都是柔軟至極的。
令她想起那早已記憶模糊的……家。
他起身看向那三個已被侍衛擒下的大漢,手中握著一把槐木製成的紙扇,單手合起,雙手背後,細聲道:“你們主子是誰?膽敢在這皇城如此欺拐一豆角孩童。”
“你又是哪個府上的?”臉上留一刀疤的大漢還不服氣,扯著粗嗓叫喧道:“瞧你這細皮嫩肉的模樣,倒很適合去我們滿春院當個戲子,咱大娘可喜歡了,哈哈哈!”
“大膽!”侍衛一腳將那囂張的大漢往牆上踹,細散黃土將刀疤男的眼蒙得生疼,“可知這是當今皇太……”
侍衛話音還未落,便被那男子攔住。
“我管你是太上皇還是什麽狗東西,趕緊放了我們,不然你長得再和口味,咱家大娘都不會放過你!”
朱允炆並沒為這粗俗不敬的話動怒,反而平靜地開了扇,擋去眼前撩起的塵土,遮了個半的臉清眸剪水。
“滿春院……”朱允炆看向侍衛,不解,“是什麽?”
“滿春院那煙柳之地,公子您這身份不便前去。”司澄急忙道。
朱允炆微微一愣,大概是知曉了司澄的意思。
“看這孩子的衣著,應該不是普通人家,指不定是皇城裏哪所府上的小姐。”朱允炆將扇合起別在腰間,走近已經疼得迷糊的小蝶,蹲下將其輕輕抱起。
“太……公子,這女童滿身血會弄髒您的,還是司澄來吧!”
“無礙,你將這三人送官府去。她傷得不輕,我自行帶她去趟醫館。”
“可是……”
朱允炆神色一頓,道:“馬上。”
“是!”
小蝶躺在朱允炆懷裏的時候,並未昏厥,隻是她真的太累了。細小的骨子酸如斷了一般,血手弄髒了男子幹淨的衣裳,迷糊間,喃喃道:“尋府……”
“尋府?”朱允炆停下了步子,低頭看著滿臉蒼白的小蝶,再次問道:“你是尋府的人?叫什麽?”
“送我回府……不去醫館。”
若不是側耳傾聽,朱允炆怕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尋府,那可是國師在皇城的府邸。
從未聽聞尋府上有位如此的小姐,難道是婢女?這著裝雖髒,但也能看出布料精貴,怎可能給一婢女做衣。
國師大人字歸尋號鬥南星尊,無人知曉其名姓。傳聞其博古通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曉人和、明陰陽,懂八卦、曉奇門,知遁甲。
他曾在朝中見過此人一麵,其麵容俊逸,生性僻冷寡言,年紀尚輕卻感老成。
就在朱允炆正遲疑是否要去尋府時,懷裏的小蝶揪緊了他胸前的衣襟,那沉悶的咳嗽聲伴隨著稠血從嘴角滲出。
尋府,大門緊閉,略感寒悶,看門的小廝正靠在階上鼾夢。
朱允炆還未叫醒這小廝進去請示,門便開了。
一身材高大的男子蹙眉而出,冷眼一視後,將朱允炆懷中的小蝶奪了去,轉身肅然道:“歸尋謝過太孫殿下。”
“……”
——此人……果然如他所料。
就在尋府大門即將關上的時候,朱允炆上前用手攔了住,“慢!”
“嗯?”歸尋頓住,側耳一視,“太孫殿下還有何時?”
“國師大人不問發生了何事麽?”
歸尋僵著臉,“我知,不勞煩殿下口舌。”
朱允炆一愣,才覺自己這問得多此一舉,畢竟這是國師大人,又有何不知。
見朱允炆還站在門口,歸尋不滿道:“小蝶能得太子殿下相救實屬有幸,但她是我府上的人,無需外人操心。”
朱允炆送了手,這厚重的大門緩緩合起,頭頂的尋府牌匾顯得如此桀驁。
就在門要完全關上時,一隻金蝶從小蝶耳後竄出,揚至上方,在歸尋驚愕的眸子裏,停在了門外朱允炆的肩上。
金光閃得刺眼,歸尋下意識抱緊了懷中的小蝶,轉身快步朝內室走去。
朱允炆不解國師為何如此神情,疑惑地看了看自己剛才被緊盯的肩側,拍了拍,連點灰都沒有。
胭脂水粉的香味將這潮濕渾濁的牢獄包裹,蛇蠍之氣震得周遭鼠蟑四處亂竄。
紅唇嫵媚地勾起,輕笑後合起手中綢扇,抵著滿腿是血,跪在他身前粗糙大漢的額心。
“歸尋大人,很不開心。”度燼眸子閃過一絲邪氣,舌尖柔軟地劃過上唇,湊近那額心滲出的血,十分享受地一聞。
“大……大人……我們錯了!真……真的是不知那女娃是國師的人啊……”見另外兩個同夥都已是倒在血肉裏,大漢嚇得腿軟,起都不起不來。
度燼撇頭看向縮在角落的慫包,起身走近,“現在知道了麽?”
“知道了知道了,再也不敢了!”
“可惜來不及了。”度燼用扇輕柔地將此人的嘴撬開,指尖逐漸流出灰惆色的液體,順著扇柄滑進口腔。
那本還在求饒的聲音,立刻被灌沒。
眼珠開始凸起,眼白周遭的紅血絲直接爆皮,眼膜被擠出許多小疙瘩,那些疙瘩在不停扭動,眼球下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不停想往外竄。
三個大漢張著流膿的大嘴,凸著眼,胸腔不斷漲大。
眼球正中間位置,被一隻灰稠的蟲子咬破,它直立在那一會後,身後瞬間源源不斷地擠出無數隻同樣的蟲子,它們很快便爬滿三人的臉,侵蝕其五官。
血,連噴出的機會都沒有。
——嘖嘖嘖。
寂靜的牢房忽傳一聲,度燼警惕地視探周遭,眉頭蹙起,“誰?”
——養蠱,真髒。
此聲,聞不清是從何處飄來,但那股花香直衝這胭脂水粉味,久了能麻痹心神。
度燼有些站不穩地扶住被蠱蟲爬滿的石牆,抓緊長袖捂住口鼻,強撐著眼皮,霧色中,一股逼人的強大妖氣迅速吞噬整個囚籠。
一身似喜服的嫣紅,玄色散發細密柔軟,刀刻般的麵容清秀姣好。
來者,妖齡不低,妖力更無法估計。
度燼被這絕世的麵容扼殺得愕然,妖的真容,隨本體、妖齡及妖力不斷美化。如此妖顏,絕非等閑之輩。
“狐妖?”度燼也不知為何,自己會如此認為,可這上等容貌妖界狐族概率大些。
“咳咳……”男妖有些尷尬地停靠在牢門邊,但很快便調整了麵部表情,慵懶地雙手交叉於胸前,嘲諷道:“樹妖果然都不長腦。”
度燼收緊了手中的綢扇,紫藤已紮進石壁中。
他心中已有不敢問出的答案,度燼第一次備感危機,畢竟這裏不過是小小人界,以他萬年妖齡根本無足畏懼。
“先自我介紹一下。”男妖倒是十分優雅地莞爾一笑,“在下,名曰扶修。”
“……”
度燼:真是活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