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花境花樣1.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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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慕青為何對半妖如此忌諱麽?這便是其中一個原因。妖不該與外界留有後代,怕的就是半妖窺盜圖騰。因為天生沒有圖騰的半妖,永遠無法修煉,最後會因為做為人的短暫壽命而遲早暴斃。”扶修輕柔地撫過姮以汐柔軟的銀發,“而這窺盜,便是勾其心。”

    “所以,我本該死在投妖道上?”

    “嗯。”

    “歸還圖騰隻有這一個辦法?”

    “嗯。”

    姮以汐思考了一會,認真道:“那你努力一下。”

    “努……努力什麽?”

    “努力讓我心裏有你。”

    扶修瞬間懵了,姮以汐這腦回路他實在不敢苟同。看著一臉認真,且用實際行動拒絕了自己的姮以汐,無奈道:“大人,該努力的是您吧,畢竟在下已經很完美了啊。”

    “完美?”姮以汐鄙夷地打量了扶修一番,“妖界最佳配偶選擇榜裏,你好像是倒一?”

    “這什麽破榜啊,大人您今兒白天到底都看了些什麽!”扶修一下就把腰板給挺直了,“那……第一是誰?”

    “秦術。”

    “……”扶修沉默了一會,道:“我懂了。”

    “錢不重要,我有。”富婆汐凡爾賽發言。

    說者無心,聽者重創,扶修隻感覺又被這些土豪給降維打壓了一番,故作虛心,僵笑道:“那敢問,大人的擇偶標準是什麽?在下才知道往哪方麵努力。”

    “不知。”姮以汐道。

    說完,姮以汐突然想起了什麽,起身走出臥室端起還煮著的藥湯,倒出一碗後,搖著勺子再次坐到床邊,“該喝藥了。”

    扶修看了眼這熱氣騰騰的藥湯,“燙。”

    姮以汐耐心地打起一勺吹了吹,再次湊近扶修嘴邊,“好了。”

    “苦。”扶修緊閉雙唇,故意道。

    姮以汐一下就看出了扶修的心思,這藥湯喝了百年這會來喊苦?

    而且白天瞧他還喝得那般習慣。

    ——矯情。

    “我最不喜嬌氣的。”姮以汐再次將湯匙抵近扶修下唇,眉頭一皺,略帶脅迫。

    扶修急忙鬆開嘴喝下,乖乖接過那碗藥湯,一飲而盡。

    一抹嘴,道:“大人何時帶在下去蝶汐穀?”

    “隨時都可,但你現在這樣方便嗎?”

    “大概就是路上難受些,沒什麽大問題。”

    “需要請示扶搖吧?”

    扶修搖了搖頭,“得請示慕青,不然我估計出不去。”

    “他在哪?”

    “我會想辦法,這事大人就別操心了。”

    “你能有什麽辦法?你又打不過他。”在這短短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裏,姮以汐已實打實地對扶修進行了三次嘲諷,“我可不想再看你被摁在水裏揍了。”

    扶修顫抖地扶了扶自己額邊的幾縷碎發,“大人這話說的……在下就當是關心了。”

    “不是當,就是關心。你之前說妖界的成婚不單是一紙婚書,那是什麽?”

    扶修沒想到姮以汐恢複記憶後還會問自己這個,雖不懂她問這事什麽意思,但還是詳細回答了,畢竟他不好好說,明兒一早姮以汐定會去查,等下查出個什麽亂七八糟的更麻煩。

    “妖力、記憶、財產共享,生命捆綁。妖力共享就比如我的花境可以為對方所用,記憶共享就是毫無保留將自己的一切記憶告知對方,至於財產共享,像我這種負資產的,對方還得負責還錢。”

    “所以你是想我幫著還錢?”姮以汐反應極其敏捷,立馬抓到了關鍵字眼,“若是這樣,也不必如此麻煩,我現在就可幫你還。”

    從妖力來說,肯定是扶修這億年妖強,特別是連那無上限的花境都能共享。至於記憶,她短短幾百年的恩怨,扶修早就看得心知肚明,比起她的記憶,恐怕這貴為三界的寄生賊更為豐富。

    “我從不還錢。”扶修道。

    “那你為何提成婚一事?”姮以汐問。

    扶修往床內側挪了挪,拉過被子躺下,撇頭看著坐在床邊的姮以汐,笑道:“大人為何覺得任何事都該有這些過於現實的目的呢?在下向大人求婚自然是因為喜歡。”

    “你不在意妖力和記憶共享麽?”

    “當然在意了。”扶修翻了個身,側身抱住被角,這是他的睡前習慣,“但戀愛腦不在乎這些。”

    姮以汐沒再說話,隻是就這麽靜靜地看著扶修許久,她不太能夠理解這種為了感情放下一切的做法。

    皇家,權利高過一切。

    至親血脈,在皇權廝殺下最為脆弱。婚配不容己,浮於表麵的寵幸也不過是依附於父輩的權威。

    人世短暫,從太子府到皇宮,姮以汐早將這些看得通透。

    歸尋,是個極其自我的存在。

    在他的心裏,沒有情感,沒有世間,天生就是個涼薄之物。

    他喜於將世界攪得一團亂,世間越是痛苦,他就越是歡喜。

    慕青,像皇家又像歸尋。

    他有情感,卻又放不下自己在三界經營的威望及人設。

    他善妒且自私,容不下他人的強大以及自己人世感情的瑕疵。

    可就是他們,在不斷拋棄、利用、欺騙之下,造就了小蝶。

    是閻冥,將困在人世的她救贖,結束了她漫無天日的厲鬼歲月。

    無間地獄的日子,終是將小蝶的眷念與仇恨磨滅,造就了姮以汐。

    然而蠱母生生不息,就如同野草一般。

    歸尋要的是自己親手“栽培”的厭世小蝶,而不是鬼界一品高官姮以汐。

    姮以汐看著扶修,開始思考:如今投了妖道的自己,又會因誰,造就成誰呢?

    窗簾被風吹起,姮以汐起身將窗關上,在拉上窗簾前,站在窗邊朝外看了許久。

    這個地方與人鬼兩界不同,任何事物都有可能反季節存在。就像現在,天上下著雪,地上卻沒有一點積雪,花草還是那般新鮮,虛實的事物能夠同時存在。

    簾有兩層,質地柔軟。

    拉上轉身,有薄紗拂過,溫柔地掩去姮以汐及腰的銀色長發,朱紅耳墜輕輕搖晃。

    這不經意間的回望,擾亂了正準備閉目的扶修的心神。

    姮以汐走到床邊,自然地把扶修的被子拉上些,將床邊梳妝台上的發冠放入盒中,輕輕擦去鏡邊還遺留的灰塵。

    留下一句早些睡吧,便走出了臥室的門。

    夜色銀灰,但無月光,姮以汐站在這院前許久,如畫般望著西南麵的朦朧雪山。

    扶搖似乎早就在院外等候了多時,見內屋熄了燈,便推開了這可有可無的柵門,一眼便撞上了姮以汐那雙冷傲的藍眸。

    ——簡直是一模一樣啊。

    扶搖不由感歎。

    “這麽晚了,姑娘不回屋歇息麽?”扶搖止步於庭院門口,問道。

    麵對姮以汐,扶搖刻意地收起了習以為慣的玩笑,就像她同慕青講話那樣,正經了不少。

    姮以汐雙手背後站在台階上,聲線平緩,道:“在投生道裏睡的夠久了。”

    “很多人都不願飲那孟湯,殊不知帶著記憶轉生才是修羅。”

    “我不信佛。”

    麵對如此話題終結者的姮以汐,擅於閑談的扶搖也有些頭疼,她無奈地笑了笑,道:“還望姑娘能早將那彼岸花騰還於我們家小修。”

    姮以汐劃破指尖,一點自己的眉心,問道:“歸還圖騰隻有這麽一個方法麽?”

    扶搖立刻便會了意,微微皺眉,有些不安道:“這法子難不成姑娘已經試過了?”

    “嗯。”姮以汐用拇指抹去食指上的血珠,繼續道:“但是失敗了。”

    “失敗了啊……”扶搖抬眼,再次細細打量著這實清冷的女子,“那敢問姑娘可有心上人?”

    姮以汐沒有絲毫猶豫,道:“沒有。”

    “小修在姑娘心裏是什麽?”扶搖又問。

    她沒有回答扶搖,隻是用許久的迷離和恍惚回應。

    “歸還圖騰隻有眉間血這一種法子,還請姑娘能將小修放在心上。”扶搖聲音略帶幾絲哽咽,道:“我的藥隻能護他一時,才短短百年已換了十來貼藥方,對於藥性的免疫也是愈來愈頻繁。他的時日……恐怕並不多了。”

    一瓣雪花落在了姮以汐的長睫上,涼薄的眼神裏融進了銀灰的夜色。

    扶搖繼續道:“小修天生就是沒有圖騰的,這花騰來得不易,再造之是不可能的。”

    “那當初又是怎麽得來的?”

    “姑娘請隨我到靈湖邊上走走。”

    庭院的柵門被輕輕合上,一絲風,一抹雪,都吹不進這間寂靜的屋子。

    湖麵,將姮以汐纖纖的身影映入。

    扶搖慢慢道:“上古時期,世間混沌,並沒有三界之分,沒有輪回,隻有生死。小修成精那日,天開了道口子,慕青前往查探,拾回了他……可沒有圖騰的妖,隻能等死。”

    *

    “這種天生就沒圖騰的殘妖都救過好幾個了,哪個救活過?”朱赫一臉不耐煩地說道,“純粹浪費藥植。”

    慕青淡淡道:“我去時那裂口已影響了整個毒植種族的命脈,而整片毒植領域,就這一個成了型的。”

    “毒植一族不是被自己毒死,就是被染了毒的生長環境摧殘,從而導致其極難成精,更別談養護。”芍白挽起袖子,將手背貼在扶修滾燙的額上,道:“慕青說的也沒錯,毒植能成型確實不易,我們應該保之。”

    朱赫翹著腿,嘴裏叼著根草,翻了個白眼,道:“要保你們去保。”

    芍白道:“我狐族最近出了些事,暫時養不了。”

    “這毒植本體是什麽?”一直在角落聽著的扶搖,看向慕青,問道。

    “花,食肉。”慕青道。

    “什麽?食肉?”朱赫立馬坐直了身子,睜大了他的小眼睛,驚訝地咳了兩聲後,搖頭道:“食肉的可留不得!我反對,堅決反對!”

    扶搖淺笑道:“我養。”

    “秦術那不龍不蟲的次品你還沒養清楚,就上趕著養這半死不活的食肉毒植?知道的當你母性泛濫,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玩養成呢。”朱赫的話說得是愈漸難聽。

    扶搖並不在意朱赫這極臭的嘴,看著閉目靜躺於平石上的扶修,挑眉莞爾,“怎麽?嫉妒人家的盛世容顏呢?呐,這孩子怎麽會這般好看呢?食肉又如何?我瞧著就是個溫柔的美人兒。”

    “慕青你聽聽,你聽聽,她就是明目張膽地想養男寵。”朱赫一臉嫌棄道。

    慕青看向扶搖,道:“那便托與扶搖。”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晃眼已是少年的模樣。

    可就在扶修即將成年之際,突然咳血,眼前一黑暈倒於靈湖邊。

    毒血染紅了整片靈湖,致其方圓百裏所有植物轉瞬間,全部枯滅。

    長廊的靈獸們開始四處竄逃,一瘸了腿的靈獸沒跟上隊伍,不慎踩到枯草,從蹄根開始爛至全腿,最後四肢發軟,一頭紮進草堆再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