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花境掛王1.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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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搖歎了一口氣,“小修還是這般調皮。”

    “嗬,都是裝的。”朱赫白眼道。

    “但他確實重口。”秦術從口袋中掏出車鑰匙,那是他最常用的川崎,“估計古月以後不會再沒事就去找扶修,然後被騙錢。”

    “他現在根本不需要靠騙古月的錢生活。”扶搖是個明白人,“畢竟找了個富婆。”

    朱赫十分不爽地搖了搖頭,怨怨道:“嗬,你們看得太淺了,扶修這盤棋可謂是下的精妙。真以為骨山那養蠱的事他解決不了?他就是故意耗著,好跟人鬼官騙點什麽。就拿這蠱母來說,封了兩次,每次他都參與,第一次封栗寒嶺是他收的尾,按理來說應該封入嶺穀,可卻任其在裏頭自由行動、壯大。第二次我是不在場,但從他那半真半假的故事來看,他為什麽要讓一個才幾百修的鬼官去封呢?非要故意在鬼界鬼民量最多的鬼市開栗寒嶺,然後逼慕青到場?非要折騰到獻圖騰投妖道這步這麽麻煩?因為他把我們所有人的軟肋都算得明明白白;這萬年來,他遊蕩人界,給自己塑造一個無賴的形象,故意對三界之事漠不關心,導致我們從未在意過他其實每件事都參與了;什麽鬼界最好的兄弟,知道後不也沒□□麽?甚至在慕青第一次討伐這蠱母時,裝模作樣的來幫個忙,刷一刷存在感;還有,我猜他一直都知道,花騰對於他來說是約束,而不是保命。”

    次次都參與的玳澤沉默了許久,他確實沒有朱赫想得多,可到頭來一想,才發現扶修確如朱赫所說般。

    億年妖,作為三界天花板的存在,誰不心高氣傲?誰願做那流浪的喪家犬?

    慕青對權力的執著表現在不斷提升自己的實力,利用他先天就優於他人的神境,讓所有人不敢對其輕舉妄動。

    神境一直都是他引以為傲的,直到花境的出現,他感受到了威脅,所以他就必須采取措施打壓。

    秦術對金錢的執著表現在壟斷妖界市場,利用他作為市場開拓者的優勢,將一切資本化、商業化,最終達成三界首富的目的,這也是獲取威望的一種方式。

    扶搖對族群地位的執著表現在,她依附於慕青的權力,要從能力上恒定,妖界最強的應是芍白的青丘狐族。

    但扶搖通過和慕青的關係、養育毒植扶修、靈湖古月、秦術等,從而使花族壯大,成為妖界各族之首,被貴稱為族母。

    說白了,都是為了自己在三界的地位。

    可扶修卻與所有億年妖不同,他不去塑造個好形象就算了,還偏偏要給自己弄個“寄生賊”的渾名。

    和秦術一同在扶搖手下長大,真有必要去吃人寵物填飽肚子?吃了就算了,還沒錢還?是真的年少無知還是故意而為之?

    他真的不在乎地位嗎?

    不。

    他甚至比任何人都在意。

    在億年妖裏,他出生的比較晚,那時候的妖界已是慕青、扶搖、芍白當權。由於有恩於慕青、幼時體弱、成年前被慕青封了花騰,即便擁有可與神境相較的花境,他也根本沒有任何機會。

    玳澤第一次對扶修產生了忌憚的感覺。

    一個能忍這麽久的人,城府該是何等的深沉?他又會怎樣與自己算古月這筆賬呢?

    “界主大人這事是個機會。”玳澤開口道:“他根本沒必要弄出這一場又一場麻煩的事。在鬼界鬧市開栗寒嶺引慕青大人;閻冥獻祭、獻圖騰、苦肉計……再利用這蠱母作為導火索,將界主違背界規的事放大。如果真像他所說的,他大可直接拿圖騰威脅界主,然後除掉唯一會說出這個秘密的蠱母,與姮以汐隱世歸息即可,畢竟芍白就是最好的先例。可他偏偏沒這麽做,而是選擇了投妖道這條路。難道他會不知道龍族血脈不可逆嗎?他就是要等著姮以汐醒來,讓整個妖界產生懷疑,故意編個半真半假、感人肺腑的愛情故事,然後利用這蠱母說出此事,好置身事外。而大家恰巧都會按著他計劃的來選擇,隻能說,他太了解我們了。”

    慕青看著自己掌心還未愈合的傷口,沉眉道:“這就是花境最可怕的地方,攻心。”

    “所以,花騰真的像朱赫說的,是為了約束扶修?”秦術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

    扶搖拉著臉點了點頭,緩緩道:“恩。其實我們一直都知道……小修那會身子弱是因為離開了他賴以生存的環境,食肉族必須依靠獵殺和吞食同類來獲得養分,而他生活的地方剛好到處都是毒植……但如果任其這般發展下去,我們無法想象會發生什麽……”

    毒植密林好像停止了生長,帶有劇毒的植被們圖紋色彩豔麗至極。

    歸尋已經吐不出任何東西了,扶修隨手一抓,就能取下一把頭發。

    他看了看這發質極佳的頭發,惋惜道:“用忘川水保養出來的頭發就是好,肉質應該也不錯。”

    “要吃就趕緊的。”歸尋冷冷地看著扶修,他千算萬算,卻怎也沒算到自己不是黃雀,而是那愚昧的鷸蚌。

    姮以汐看著扶修這好像人畜無害的幼體,卻怎麽也看不透他心底在想什麽,編起故事來一套一套的,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一個活了那麽久的妖,當真心思如此淺顯?

    “扶修,我剛醒時,你想竄改我的記憶當真是因為沒圖騰,能力不足才導致失敗的?”姮以汐有太多問題想問,為何沒有圖騰的他,卻能操控這比骨山時還要強大的花境。

    而剛才借她身體說是因為花騰在她身上,可為何他也能附在貪吃鬼身上?

    現在他與自己並無身體接觸,為何也可操控這花境?

    平靜的藤蔓忽然一顫,利棘迅速將歸尋紮成了刺蝟,毒液和傷口接觸後流出毒濃,並伴隨著腐蝕的嗤嗤聲。

    歸尋就像那被捆在粘板上待宰的“牲畜”,而扶修就是那夜裏雙眼放光、緊握著刀的“屠夫”,殺氣極速蔓延。

    這個令慕青和鬼界束手無策、擁有無限生命力的蠱母,在扶修的麵前弱得毫無掙紮可言,就像大自然的食物鏈一樣,這是天敵的絕對優勢。

    喉嚨被毒棘刺破的歸尋,痛苦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但他始終將目光牢牢鎖向姮以汐。

    那是他在走向生命盡頭時,最後的一絲念想。

    “國師大人,小蝶姑娘又跑了!”

    “會回來的。”

    一切都結束了,歸尋知道,這一次閉上眼就是真的閉上了。

    她早就不再是小蝶姑娘,他也不再是國師大人。

    江北秦淮河旁的那座邸宅,終歸是被仇恨掩埋在曆史的凡塵裏。

    最後一滴血從眼角滑落,將歸尋身下的黃色花苞澆灌。

    血,令一切沸騰,鋒利的尖牙一口將歸尋的雙眼撕啃下。扶修撿起這對白色寶石般的球狀珠體,放在掌心看了一會後,捏成粉末。

    已播了種的食人花從歸尋的身體裏鑽出,它們將寄主啃食得一滴不剩,最後搖晃著柔軟的大腦袋貼在扶修身邊。

    “大人,這重要嗎?”扶修撫摸著身旁那些正撒著嬌的嫩黃小花兒們,回應了姮以汐在歸尋死前問他的話。

    姮以汐蹙眉肅然道:“重要。”

    “我要的是姮以汐,而不是長得像姮以汐的。”扶修抬頭望向鬼門敞開的地方,宛如故事還停在初章,“答案就是這樣,大人可還願意帶在下去蝶汐穀嗎?”

    姮以汐收起了板著的臉,平靜地看著扶修,道:“那就看你接下來的表現了。”

    紅蝶抬首撲扇著羽翼,它已失了光,跟尋常花穀裏的蝴蝶沒什麽區別。

    扶修一躍而下,幼體迅速成長,墜地時又是那身標誌性嫣然紅衣。

    他俊逸的臉在吃飽喝足後褪去了原先的病態,利棘隨著他輕揚的笑容從岸邊躥出,在距離慕青喉嚨一厘米處,停下了。

    陰沉的天淅淅瀝瀝下起了雨,雨水將對峙著的兩妖勾勒。

    尖牙們在煙霧繚繞的花境下,鋒芒地對著慕青,那是捕獵者前在觀察食物的專注。

    慕青將喉嚨前的利棘拗斷,在扶修麵前把銀冠卸下,然後單手托著冠,仿佛一切都已落幕。

    扶修抬手用皮膚感受著被雨打濕的溫柔,輕聲道:“那天的忘川水實在涼。”

    “可有今天這雨涼?”慕青低語。

    他又怎會聽不懂扶修的話呢?

    “扶修!你不要太囂張!”朱赫吼道。

    “我何錯之有?”

    扶修撇頭看向朱赫,那雙耀眼的紅眸陰雨中顯得異常犀利,它穿過悠長歲月裏紮滿泥濘的狼狽,它望穿為脆弱生命苟延殘喘的秋水,它將所有不甘第一次暴露在雨聲中。

    神境將風帶進了這場雨祭,水墨將唇渦勾勒,扶修身後的毒植開始下沉,直到被靈湖和細雨淹沒。

    當微光透進躲在小角落古月的眼睛裏,她揉了揉紅彤彤的眼睛,觀望了一會又變得熟悉的環境,急忙抬起小腳朝岸邊跑來。

    靈湖中央,她碰著了姮以汐,混亂中仍不忘喊一聲,“小嫂嫂!”

    但岸上那群億年妖們嚴肅的氣氛,又令古月收住了腳,退了好幾步回到姮以汐身邊,神神秘秘地小心翼翼道:“小嫂嫂,那個追你的臭蟲子是被扶修哥哥打敗了嗎?”

    姮以汐不知該怎麽回應古月,畢竟解釋起來又很麻煩,於是隻好有些無奈地點了點頭。

    “扶修哥哥可是很厲害的呢!”古月朝岸邊眯起眼睛,用泡泡做了個超大望遠鏡,使勁兒在姮以汐麵前誇耀著,“小時候,根本沒人是扶修哥哥的對手!區區一條臭蟲,根本不算什麽呢!”

    姮以汐清冷寡淡的麵容忽略過一絲笑意,她抬眼朝扶修看去,煙雨中那高挑的紅與白,在滴滴答答的聲響中,在鬼蝶闌珊翩翩的夢境中,染上了新的墨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