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花境掛王1.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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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吹過花叢,不溫柔,也不猛烈。

    這生養了他的地方,卻沒有留下一點屬於他的位置。所有人都在他的對立麵,他始終無依無靠地活著。

    壓抑了太久的孤獨,真叫人心煩氣躁。

    當歸尋的氣息散盡,花境仍勃發著殺氣,紅眸在暗夜中格外紮眼,香氣濃鬱得已深入骨髓,一切平靜都暗藏著殺機。

    花境內的曼珠沙華逐漸枯萎,它們殃垂在靈湖邊,它們淹沒在荒川中,它們消散在岩漿裏……

    鬼門內部開始顫動,蘿以璃茫然地抓著大勺子背過身,不明所以。獨以莫握緊了手中的冥杖,不安的氣息彌漫在他的臉上,他嚴肅地命人關上鬼門,朝鬼界底層無間趕去。

    沒了圖騰的扶修也能同樣擁有花境,答案在此刻呼之欲出。

    他從未感覺渾身如此輕鬆過,隨意指尖的一個運力都強得令他欣喜和雀躍。

    畫一樣的湖畔泛起原野深處歸家的漣漪,嫩黃小花將枯萎的彼岸花占為己有,原先如火海般的世界,逐漸被嫩黃與翠綠替代。

    風,卷起紛紛黃沙,迷了眾人的眼。

    扶修抬眼,兩指精準捕捉暗風中投來的利刃,指側被劃下淺痕。

    黃沙中,慕青已攜在場億年妖遠離了靈湖戰場中心,他仍是那般高高在上地俯視著扶修。

    停息了一會的毒植再次抬起了頭,模糊的風沙之下,扶修閉上了眼,他抓緊了身邊柔軟的藤蔓,仞絲精準聞聲而上,隻一時,密密麻麻的蛛網便將整片靈湖牢牢鎖住。

    扶修站在由仞絲編織而成的蛛網之上,花境繼續疊層,神境裏的厲風在不斷的強壓與削弱下,最後難逃停息的命運。

    風止黃沙自然散去,但這點時間妖兵已將靈湖團團圍住,玳澤的血境早將湖心的姮以汐和古月困住,一切都跟萬年前,慕青拿古月脅扶修就範的陣仗。

    扶修後腳一撤,撕開利爪,踏蝶躍起。

    當慕青的劍出鞘,藤臂從尖處緊緊纏住,扶修眉眼一沉,再熟悉不過的掏丹手法被慕青躲去。

    藤臂用力一扯,慕青不得不鬆開即將生到他手的劍柄,棄劍後他迅速又喚了一把,身子一壓,直接切開扶修的藤臂。

    藤臂斷裂處濺射處濃烈的液體,那液體濺起的幾滴落在了慕青的手上,慕青忍不住疼痛地鬆了手,肉眼可見的手部皮膚被迅速腐化,他咬牙捂著扔在侵蝕手骨的毒液,金色龍鱗若隱若現。

    仞絲在這一空隙纏住了慕青的手腳,扶修挑眉一笑,翻了個身,瞬化成毒藤的腳再次將慕青看看捆住,隻要慕青將藤切斷,又將是被毒液侵蝕的下場。

    利爪再次伸來,這一次慕青根本逃不開。

    蛛網將在場慕青派係的眾妖死死困住,奈何為首的玳澤如何,都捅不破蛛網的任何一個小角落。

    湖邊長廊的討伐聲太刺耳,可這是扶修時隔了太久的搏鬥,

    為了什麽呢?

    為這億年來的壓迫?為權力地位的貪念?為掃清未來隨時對姮以汐及自己都有可能存在的威脅?

    利爪穿過了慕青的胸膛,血瞬間濺了扶修滿臉。

    扶修輕蔑地看著慕青已經怯懦的眼睛,歎道:“慕青你一直是個很好的領導者,所以我才會為知遇之恩接受花騰,心甘情願離開妖界,可你從來都傲慢地看不見我的忍讓……當初,你拿古月要挾,如今你又用同樣的方式逼我,我真的很反感。”

    慕青緊緊抓住了扶修刺穿了自己胸口的手臂,垂著幾縷發絲,含著滿口鮮血,狼狽中卻仍飽含倔強,“我不過是觸犯半妖條例,但你已是妖界帶血罪人!”

    “怎麽?又打算造謠說我屠民?”

    “對於食肉毒植來說便是事實。”

    雷鳴震撼,天被撕開了一個口子,所有人都警覺地看了過去。

    縱橫交錯的藤蔓在光暈下展露毒刺,群蝶像發瘋似的向那口子撲去,扶修筆直地聳立在由他建立而成的林塔最高處,神境的狂風在他輕易的一個抬手後,瓦解。

    雲層越滾越厚,天,發出了低沉的嘶吼。

    金色的光將整個毒植密林籠罩,剛才被扶修牢牢纏住的慕青,隻剩一口青煙。

    裂口攜赤紅的電閃雷鳴瘋狂叫囂,龐大的身軀被金鱗覆蓋,那是誰都沒見過的慕青本體。

    如上古記載那般,威嚴且強大。

    毒植在一道又一道雷擊下,斷成焦灼的枯枝。

    就在剛才神境被扶修瓦解的那一瞬,姮以汐帶著古月衝破了玳澤的血境,她剛要徹底逃出主戰區靈湖,卻又被雷火困在了湖中。

    古月害怕地緊緊抓住姮以汐的衣袖,灼熱的火光中,她看著湖邊的秦術,緊緊閉著雙唇。

    比起灼熱的雷火,姮以汐身上的花騰開始發作,肩後的疼痛使她快要不能呼吸。

    姮以汐每分鍾都在加劇著疼痛,而每疊加一層痛扶修的花境就弱下一層,當她疼得再也站不起來時,也是扶修花境防禦係統被慕青無死角雷電擊中的時候。

    巨大的泡泡將渾身冷汗的姮以汐包裹住,古月慌亂地朝天上看去時,驚恐地睜大了眼,“扶修哥哥!”

    姮以汐已不忍去看天邊那墜落而下,即將被雷火燃成灰燼的嫣紅身子,她強忍著抖得已經失去知覺的手,用牙咬開那把藏滿了記憶的短刀,它跟剛擁有時一樣鋒利,一點沒有被時間侵蝕的味道。

    在一次又一次加劇疼痛的時候,姮以汐就能清晰的感覺到這圖騰在往自己的身體內部生長,它是個活物,就像扶修常說的寄生那樣。

    既然這是慕青用來束縛和控製扶修花境的圖騰,那為何這已不在扶修身上的花騰卻仍能壓製住花境的壯大?

    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這花騰必須毀掉!

    無論方法是否是這樣,她也要試一試。

    姮以汐舉起鋒利的刀刃,狠狠地刺入正在自己肩後綻放的花騰,在挖到根部時,用刀尖用力挑起,再把手伸進那攪得血肉模糊的蝴蝶骨底部,將騰根拔出。

    “啊——!小嫂嫂!”古月嚇得尖聲哭喊道。

    血已經流進了古月的鞋底,一貫被護得太好的她完全亂了方寸,她隻懂用小小的肉手去捂住姮以汐肩後不斷冒出的血。

    姮以汐緊緊抓著這被拔出的花騰,它的模樣像極了鬼界忘川邊上的彼岸花,花騰火辣辣地燒著姮以汐的手。

    彼岸花騰在離開□□後開始逐漸發黃,扔在下墜的扶修在火光中睜開了眼。

    化龍的慕青五感尤為敏銳,就在扶修再次開啟花境時,迅速將其四肢及脖頸用混著濃濃鐵鏽味的枷鎖緊緊咬住,像五馬分屍那樣,被懸掛在半空中。

    雷火將整個湖麵的蛛網燒盡,秦術最先將極力反抗的古月抱起退至岸邊,他沒有回應古月任何一句質問與求訴。

    觀戰太久的妖神妖仙們,立刻將姮以汐團團圍住,就像剛才歸尋準備行刑前一樣,接受著死亡的凝視。

    扶修竭力穩住自己發抖的手,忍著骨肉撕裂的疼痛,不停拔去脖頸上的枷鎖,翻裂開的指與甲,血淋淋地濺了他一身。

    血一滴接著一滴從腳指尖滴落在湖中。

    “不準動她!”扶修從未如此嘶吼過,他憤怒得紅眸充血,四肢青經暴起。

    雲裏,根本無法對視的金光下,傳來了慕青傲慢的聲音,“隻要你自廢花境,獻出金丹,我定會放了她。”

    失去了鋒利刃甲的扶修隻能靠著指尖處的骨頭發力,最終將左手從枷鎖中脫出。

    待他用蠻力將最後一個枷鎖拔下,已不再受任何束縛的花境強得慕青根本不敢隻身靠近扶修。

    在扶修就快要衝破慕青本體領域時,他回頭了。

    靈湖中央,姮以汐已是奄奄一息地被吊在那,她被上百妖仙們圍住,隨便一個妖陣都能隨時將她碾碎。

    那是已經廢除了太久的酷刑,在妖陣的輪番拷打下,她死死將還未完全枯萎的花騰護住。

    ——扶修,請原諒我的自私……

    鋒芒的蝶翼劃過陰沉的天空,它瞄準了姮以汐的心髒。

    就在蝶翼準備刺穿姮以汐心髒時,藤蔓精準地將那鬼蝶捏碎。

    在擊破一層又一層結界與妖境,即便已經滿是血淋淋的腥味,但那雙大手還是熾熱的,那個肩膀還是寬實的。

    扶修撫過姮以汐的淚頰,寵溺地將其護入懷中,哪怕是一縷發絲,都不舍被風吹落。

    “你為何總這般讓我看不起。”姮以汐再也繃不住地將額頭依在扶修護住她的肩膀。

    “我說過,我定會是個為博美人一笑的昏君。”扶修看著姮以汐還在滲血地後肩,紅眸裏心疼得似在滴血。

    “扶修,感情用事終成不了什麽大事。”

    血,源源不斷地流著,姮以汐將眼底最後一抹光留下,在扶修耳邊,輕語:“歸尋已死,我願已了。”

    “若我不許呢?”扶修抓著已染透的血布抵著傷口,剛才的傲氣隻剩低到了穀底的塵埃,“你的心裏,不該隻有恨。”

    姮以汐抬起頭,望著這熟悉又陌生的刑場,“你想我為你活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