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拯救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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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漸漸拉開,瑛國公館裏燈火輝煌,受邀前來的賓客越來越多,都聚集在大廳裏,或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竊竊私語,或品嚐著自助美食。

    湯皖與菊長坐在一處不顯眼的沙發上,倒是沒有引來過多的關注,不過也還是有一些人將目光拋向了這裏。

    這一場聚會對於菊長來說,簡直就是饕鬄盛宴,眼光肆無忌憚的在身著靚麗禮服的外國貴婦們身上挨個掃過,這種迥然不同的異域風情,讓菊長在心裏大呼過癮,心馳神往。

    反觀,湯皖則是完全沒有興趣,隻是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不時的端起果汁輕輕抿上一口。

    這類聚會實際上還有一個功能就是締結人際關係,尤其是像今天這類高端聚會,出席的基本都是大人物,簡直就是巴結高枝,攀龍附鳳的絕佳機會。

    湯皖自然不會生出這樣的想法,也不覺得洋人高人一等,百年後的靈魂使得湯皖在麵對任何洋人的時候,都坦然相對,怡然不懼。

    而菊長就更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了,他來參加聚會的目的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還打算從洋人堆裏撈個洋妞回去當老婆。

    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是抱著這樣的想法的,比如剛走進來的兩個人,一個是康師,一個是普益。

    康師臉上掛著熟練的諂媚的笑,此刻正與瑛國公使朱爾典熱烈攀談著,普益則隨在其身後,目露精光,像是提著錢袋子一般。

    這倆人一進來,就被菊長注意到了,隨後輕輕的推了推湯皖的大腿,竊竊道:

    “快看看,遇到老熟人了!”

    “誰?”湯皖睜開眼,隨著菊長目光的方向,一眼就看到了康師,也看出了康師的意圖,隨即好笑道:

    “我華夏這麽大的地方,就沒有一塊土地能容納康師的笑,可惜!可惜!”

    “哼!”菊長冷聲道,目光變瞥向了康師,不屑一顧道:“軟骨頭,最好別栽到勞資手裏!”

    提到了軟骨頭,湯皖就不由得想到了張之維,也懶得去與康師打招呼,反正上次鬧得不愉快,便問道:

    “那個張之維,現在怎麽樣啦?”

    “嘿嘿!”菊長齜著嘴,從康師那邊收回了目光,想起了那幫人,忍著笑輕聲說道:“勞資讓他們站著,就絕不敢坐著,乖得很,天天在洗衣服,縫補軍裝,空了就織織布!”

    “啊?”湯皖愕然,讓一幫拿筆杆子的去幹這些活,也真虧菊長想得到,不由得低頭偷笑,忙問道:“那他們能幹的下來麽?”

    “怎麽幹不下來?”菊長當即就反問道,然後喝一口果汁,輕描淡寫道:“不幹活就沒吃的,你說能不能幹的下來?”

    “去你那裏麵喝茶,免費飯也不管?”湯皖納悶道。

    “來勞資這裏是來喝茶的,不是當菩薩供著的,管飯?想什麽呢?”菊長掩著嘴,冷言冷語道,生怕別人聽見了。

    湯皖由此想到,這不就是後世的勞動改造麽,然後自動腦補逛八大胡同的那幫人,天天當大爺慣了,突然開始洗衣服,縫補軍裝的畫麵,就樂嗬的收不住笑。

    菊長和湯皖倆人偷著樂,渾然不覺有人在靠近,直到聽到了一聲“咳咳”聲響,倆人才回過頭來。

    辜教授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低頭行禮後,正在示意手中舉著的一杯雞尾酒,意思是喝一杯。

    湯皖立刻站起身來,回禮後,碰了個杯,然後喝一口後,伸手示意辜教授坐,並感謝道:

    “適才在大門口,感謝辜教授出手相助!”

    “客氣!”辜教授隨口道,手抹了一下身後的辮子坐下後,意味深明的看向了湯皖,說道:

    “我非相助於你,我相助的乃是我華夏人。”

    “辜教授高義。”湯皖聞言,立馬就知道了辜教授的意思,其乃是為了華夏人的臉麵,即使適才受辱的不是湯皖,換做其他人,辜教授也會那樣做。

    辜教授坐的位置正麵對著大廳,此時正饒有興致的看向了某個方向,湯皖順著辜教授的目光看去,便看到康師還在那裏獻笑,隻不過對象不是瑛國公使,而是換了一個洋人。

    “不知皖之先生,對此有何感想啊?”辜教授突然嚴聲問道。

    “哈哈!!”湯皖嗬嗬一笑,自然知道辜教授問的是什麽,深吸一口氣,不以為然道:“有人喜歡站著,有人喜歡坐著,還有人喜歡跪著,不知辜教授喜歡哪樣?”

    “自然是站著!”辜教授鏗鏘有力的答道,隨即指了指自己的膝蓋,傲然道:“隻要膝蓋還在,那就得站著!”

    “說得好!”湯皖微笑著,舉起杯子,尊敬道:“我也亦然,這一杯敬膝蓋還在!”

    “哈哈好,膝蓋還在!”辜教授也欣然的舉起杯,“蹭”的碰過杯後,倆人同時輕輕抿上一口。

    辜教授從坐在這裏開始,憑空而來的一股子自信,仿佛是天生的,這是湯皖第一次麵對麵的與辜教授近距離接觸。

    說實話,湯皖都有些被辜教授的自信感染到了,單是從所有的人見到辜教授後,都會低頭行禮,就能看出辜教授在洋人心中的崇高地位。

    辜教授似乎是看出了湯皖心境的變化,問道:

    “皖之先生可是疑惑,他們為何要向我行禮?”

    “還請辜教授釋惑?”湯皖說道。

    “自信!”辜教授漠然的看向前方,怕湯皖沒能理解透,又說道:“我說的自信,不是自大,也不是膨脹,而是文化自信!”

    “文化自信?”湯皖大概能理解,卻還是存在許多疑惑,試探著答道:“可是傳統文化?”

    “對,也不對!準確的說是整個華夏數千年文化,這就是我的底氣。”辜教授異常自豪的說道。

    這倒是便於湯皖更好的理解一些,但可惜的是,不論是現在,還是百年後,文化自信好像始終都沒有形成一種潮流。

    甚至,有些人還會以炫耀外國文化為榮,貶低華夏文化來凸顯外國文化的高貴,形成了諂媚的心理,這便是崇洋媚外。

    舉個例了,後世的有些人認為西餐就代表了健康,營養,而中餐則是油膩,不健康。

    殊不知,多元文化融合後的華夏文明,延續至今而繁衍出的八大菜係,個個菜係都有絕活,無論從精致,營養還是美味等方麵,都不比西餐差,甚至某些方麵隻比西餐好。

    要是單論及中餐的菜品之多,花樣之多,甚至可以媲美全世界,因此,全世界最會吃的,毋庸置疑是華夏人。

    湯皖把腦中的中西方飲食文化差異一一列舉,詳細的與辜教授討論後,深有感觸的說道:“辜教授之言,我很認同,也能感同深受!”

    辜教授難得遇到個能說話的人,而且還是在這文化自信方麵,不禁打開了話匣子,繼續說道:

    “我始終認為華夏文化位列世界第一等,因此,我終生致力於發揚華夏文化,你可知我為何如此做?”

    “因為同時期其他文明都已經斷代,唯我華夏一脈依舊流傳至今。”湯皖想了想說道。

    “不錯,這便是我華夏文化高人一等之處,由此推論到當前,國家貧弱,外敵環伺,諸多方麵落後於列強,唯有文化一途依舊值得稱道。”

    “華夏民族之於國家組成,而華夏文化之於華夏民族則為脊梁之用,隻要華夏文化依舊昌盛,那麽國家總會有站起來的一天;相反一旦華夏文化不昌盛,那麽國家便會就此一蹶不振。”

    辜教授以上的一番話令湯皖受益匪淺,同時也解釋了辜教授一直致力於發揚華夏文化的初衷,其目的也是為了強國,不過是路徑不一。

    湯皖順著辜教授的話,一路聯想下去,突然被一個問題橫在心尖,忙問道:

    “華夏人的精神是不是華夏文化的一部分?”

    “當然!”辜教授肯定道。

    湯皖腦中驀的出現了一幅畫麵:天上大雪飄揚,寒風凜冽刺骨,一隻隻兔子趴在雪窩裏,餓了抓一把炒麵,渴了塞一把雪放進嘴裏。

    他們在用年輕的生命與風雪作鬥爭,在心裏高呼呐喊:“冰雪啊!我決不屈服於你,哪怕是凍死,我也要高傲的聳立在我的陣地上。”

    不屈服與冰雪,不畏懼於強敵,便是華夏人的精神的最好寫照,並且正是由於這種精神,才使得一個從建國之初貧弱至極的國家,經過短短不到100年時間的發展,就一躍成為世界性強國。

    所以,辜教授救國之路的方向是對的,隻是方法用的不對,這也更加讓湯皖堅定了早已確定的那一條路。

    “辜教授,高瞻遠矚,佩服!”湯皖站起身來,鄭重行禮道。

    “坐!不必如此!”辜教授往下壓壓手,不在意說道,本來還想與湯皖接著聊一會,哪知樓上有人找。

    於是,辜教授隻好站起身來,端著杯子,笑著辭別道:“你們慢慢聊,我先去樓上會一會!”

    “慢走!”湯皖回禮道。

    辜教授與湯皖聊的內容,聽的菊長一頭的霧水,待辜教授一走後,早就滿肚子疑問的菊長立馬湊到湯皖耳邊,問道:

    “勞資問你,剛說的文化,精神,是什麽意思?”

    湯皖不禁斜眼看向菊長,疑問道:

    “你還對這個感興趣?”

    “日踏馬的,每一句話勞資都能聽懂,連在一塊,勞資就迷糊了,真他娘的奇怪。”菊長壓低聲音,鬱悶道。

    湯皖被菊長憨憨的模樣逗得發笑,想著要是給菊長講華夏文化,非一時半會能講的明白,而且這個場合也不適合,於是,認真的說道:

    “你要是真想弄明白,改天尋個時間,我單獨講給你聽,在這裏長篇大論的惹人眼!”

    菊長一聽要長篇大論,立刻就沒了興趣,趕緊搖搖頭道:

    “那算了,勞資還想清閑點!”

    不知不覺間,大廳裏休息區多了不少人,男的女的都有,皆是在一起聊著天,隻是眼睛不時的看向樓梯的位置。

    突然間,大廳裏的音樂停了,沒過一會兒,從樓梯口呼啦啦的出來了不少人,皆穿著正裝,走向大廳中央。

    這些人都是西方各國的公使,其中還有一個華夏人,聯合進行了一頓簡短的發言。

    大致的意思是,新的一年即將過去,預祝來年的生活工作美滿順利等,然後就是宣布晚上的聚會正式開始。

    聯合發言一結束,現場立刻響起了熱烈的鼓掌聲,待不絕於耳的掌聲一結束,大廳裏又飄蕩起了舒緩的古典音樂。

    這一刻,偌大的大廳裏,氣氛馬上隨之一變,開始變得火熱,打扮靚麗的貴婦們提著晚禮服,在紳士們的攙扶下,開始走向大廳中央,跳起了舞。

    一對接著一對,在中間的空地上,移來移去,湯皖倒是看的頗有趣味,而菊長則是嗤之以鼻,隨即渾身一激靈,小聲提醒道:

    “他來了!”

    “誰?”湯皖看向菊長,迷惑道。

    “徐樹錚!”菊長語氣變得沉重,“別和他起矛盾!”

    湯皖心裏尋思著自己與徐樹錚八竿子打不著,能起什麽矛盾,正在思索間,卻是被菊長拉著站起來。

    “老徐,老大咋就派你來了?”菊長笑著扯皮道,然後轉向湯皖,開始介紹道:“這是我老鄉,說來你認識,湯皖,北大教授,我今天跟著他來的。”

    “你好!”湯皖微微點頭,打招呼道。

    徐樹錚早就聽說過湯皖的名字,這還是第一次見,不由得仔細打量了一番,麵色儒雅,倒是像個讀書人,回禮道:

    “你好,皖之先生,久仰大名!”

    隨後轉頭,不屑的看向菊長,沒好氣道:“你個劉老五,打扮的人模狗樣,丟人現眼來了?”

    “勞資來見見世麵,不行麽?”菊長嘻嘻哈哈道。

    整個大廳裏,華夏人就那麽幾個,辜湯生和各國公使坐在一起聊著天,康師則是帶著普益四處上杆著找人聊天。

    餘下的,就隻有湯皖和菊長,而徐樹錚和菊長又是同一個陣營,倆人算是老相識了,所以自然而然的就來了。

    徐樹錚之前和國抿黨大佬孫洪伊互掐,惹得天怒人怨,迫於輿論,被解除了啟瑞辦公室第一秘書長職務。

    表麵上職務被解除,實則依舊在衙門裏橫著走,今天被啟瑞委派前來參加聚會,至於為什麽沒有派外教部汪總長前來,值得耐人尋味。

    徐樹錚坐下後,招收向侍者要了一杯雞尾酒,又和菊長扯了一番後,突然衝著湯皖說道:

    “皖之先生也是徽州人,以後當多多往來。”

    湯皖立刻就明白了這話裏話外的意思,不過是想借著老鄉的關係,試探一番,哪裏是真的想多多往來,隨即委婉拒絕道:

    “那好啊,有空可以多聊聊文學著作,其他的我也不擅長。”

    隻一句話就不動聲色,清晰的傳達出來意思,徐樹錚立刻心領神會,嗤笑一聲,隨即撇下湯皖,轉而繼續和菊長說著話。

    自知無趣,又不想參與這倆人聊天的湯皖,隻好四處看看,打發時間。

    在看向樓梯的時候,正巧看到馬克和約瑟行色匆匆的向跟前走來,行了禮後,湊到湯皖的耳邊,神秘兮兮的說道:

    “先生,剛收到消息,皒國的拉斯普京被暗殺了!”

    “嗯?”湯皖眉頭一皺,頓覺得事情不簡單,因為之前做過這方麵的資料,拉斯普京應該是在這個月的30號被暗殺才對。

    拉斯普京原本是一個跳大神的,掌握了皒國的軍政大權,再加上皒國歐戰中的接連失利,被得國人揍的鼻青臉腫,導致國內的矛盾即將爆發。

    眼看著國內起義軍就要開始動手,保皇黨為了緩解局勢,進行了“清君側”行動,實際上“拉斯普京”不過是個背鍋俠罷了!

    莫名其妙的提前了好幾天,倒是讓湯皖愣了一下,不過隨後一想,提前幾天被暗殺,問題好像也不大。

    “好!我知道了!”湯皖點點頭,謝謝道。

    馬克見湯皖已經知道,自知現在不是請教皒國局勢的時候,卻又湊到了湯皖的耳邊,接著說道:

    “先生,已經和曰本方麵溝通過了,他們晚上不會再來煩你了!”

    湯皖自然知道瑛國人擔心什麽,不過就是怕自己和曰本人再起衝突,搞得大家麵上不好看,尤其今年是瑛國公館承辦。

    不過心裏卻是莫名的生出了一股失落感,就怕曰本人不來找麻煩,否則定要曰本人好看,不過這些卻是無從道出,隻好致謝道:

    “謝謝貴公館好意!”

    “先生,您是我們邀請的貴賓,這是我們的義務。”馬克笑道,隨即第三次湊到湯皖的耳邊,輕輕說道:

    “先生,我能這幾天單獨請教您一下麽?”

    “沒問題,提前和我說一下!”湯皖應道,不過是想聽湯皖分析皒國局勢罷了,剛好湯皖也有自己的小算盤。

    當馬克和約瑟畢恭畢敬的來找湯皖的時候,徐樹錚和菊長就已經停下了講話,菊長早就習以為常了,而徐樹錚在心裏卻是默默的把湯皖往上提升了一個等級。

    等到馬克和約瑟離開後,徐樹錚舉起杯子,朝著湯皖示意,意思是喝一杯。

    湯皖有些不解,不過表麵工作還是要做的,不能掃了麵,於是,抬起杯子輕抿一口。

    “皖之先生,與瑛國人關係不錯嘛?”徐樹錚貼著笑臉問道。

    “哦!那是我的兩個學生!”湯皖隨意答道。

    “能當瑛國人的老師,足以說明皖之先生之高才,實乃為我國爭光。”徐樹錚突然開始捧場。

    這讓湯皖極為不適應,隨即手指向辜教授的方向,說道:“似辜教授這般,與各國公使談笑風生,才是為國爭光,至於我,不值一提。”

    湯皖極力的推辭著,見徐樹錚還要接著客套,立刻假借尿急,遁去了,實則乃是不想與徐樹錚有過多的交集。

    在侍者的指引下,湯皖去了廁所,順便上了個小號,出來後,洗了洗手,走回大廳時,發現徐樹錚還在,一時躊躇不前,感到難辦。

    眼角的餘光忽然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中英泰晤士報》的主編傑克馬,正在一個人正坐在樓梯下麵的長椅上,身影落寞,喝著悶酒。

    湯皖頓時心裏有了主意,走了過去,熟絡道:

    “老馬,怎麽一個人喝酒呢?”

    傑克馬一看是湯皖,立刻往邊上騰個空,示意坐下,又向侍者要了一杯酒遞給了湯皖,不過在湯皖注意到,傑克馬的臉色很是不對勁。

    “你怎麽了?”湯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