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放學小操場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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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稀疏疏的小雪,落在校園裏光禿禿的樹枝上;落在了庭院屋頂上;落在了波紋泛起的湖麵;也落在了正趕往學校禮堂的學子身上
偌大的禮堂裏,井然有序卻又涇渭分明的坐著兩幫人,都是互相看不過眼的,今日不過是給孑民先生麵子,沒有當場罵起來。
待教授們都落座後,學生們開始進入禮堂,而眼前的狀況一覽無餘,選擇新文學的就坐在左側,這邊是以《星火》為首的新文化陣地。
選擇舊文學或者複古派就坐在右側,這邊是以辜教授,凰坎教授為首的舊文學陣地。
第一個學生從門口,踏上過道,猶豫了不到半息就去了新文學陣地,第二個學生連看都沒看就去了新文學陣地,第三個則是去了舊文學陣地
孑民先生就站在演講台上,還是一貫的儒雅,一身灰色的,普普通通的長襖,脖子上圍著圍巾,帶著一副眼鏡。
微笑的看向了前排來參加的各個大學的校長,教育部的範總長,外交部的汪總長,然後是各位教授,最後是後排的學生們
禮堂的門口大開著,孑民先生一眼就能看到外麵,能看到正在排隊等著入場的學生臉上青春的氣息;
能看到外麵稀稀疏疏的落雪;再把目光收回到禮堂內,則是欣欣向榮的諸多文化代表。
恍如隔世,一別竟以達五年之久,這一刻孑民先生的思緒亦如回到了五年前,那時候的孑民先生就要主張大學改革,可惜最終落得個草草收場的結局。
如今,孑民先生終於可以施展心中抱負,即使是再怎麽儒雅的臉龐,再怎麽的微笑,也難以掩飾其心胸裏的一腔熱血,豪情萬丈
禮堂裏,學生們還在繼續落座,直至座位全部坐滿,就連中間的過道上也都坐滿了學生。
這一刻,偌大的禮堂,除了此起彼伏的呼吸聲,竟無一人說話,真是久違的安靜,當喧鬧停止,隨之而來的便是激情彭拜,青春飛揚
孑民先生站定在演講台上,目光平和而又堅定的看向眾人,微笑著開口說道:
“五年前,嚴幾道先生為本校校長時,餘方服務教育部,開學日曾有所貢獻於同校。”
“諸君多自預科畢業而來,想必聞知。”
“士別三日,刮目相見,況時閱數載,諸君較昔當必為長足之進步矣。”
“予今長斯校,請更以三事為諸君告。”
一曰抱定宗旨:諸君來此求學,必有一定宗旨,欲知宗旨之正大與否,必先知大學之性質
二曰砥礪德行:方今風俗日偷,道德淪喪,首都社會,尤為惡劣,敗德毀行之事,觸目皆是,非根基深固,鮮不為流俗所染
三曰敬愛師友:教員之教授,職員之任務,皆以圖諸君求學便利,諸君能無動於衷乎?自應以誠相待,敬禮有加
最後,餘到校視事僅數日,校事多未詳悉,茲所計劃者二事:
一曰,改良講義。
二曰,添購書籍。
孑民先生的發言“震耳發聵”,擲地有聲,有痛心疾首,也有滿懷期望,而字裏行間透露更多的是期願。
主要就是以上三點,抱定宗旨,砥礪德行,敬愛師友。
一、即明確求學的目的,大學不是做官發財的跳板,而是研究高深學問的地方;
二、希望能習得良好的品行,即青年學子們,要潔身自好,不要被社會上的肮髒習性所汙染,要用於承擔起國家未來的重責;
三、寄希望學校內部,師生團結互助,友愛共存。
其實吧,這個第三點也是隱隱對即將到來的文學改革打預防針,深層意思則是在文學學術領域的爭執是可以的,但是千萬不要涉及到道德層次。
湯皖定定的坐在下方,仔仔細細的聽完了整個發言過程,陷入了沉思,實際感觸良多。
尤其是第一和第二點,直接點明要害,亮明態度,北大改革首先就從這兩點開始。
孑民先生的發言結束後,講台下方漸漸的響起了一陣掌聲,慢慢的大家都獻出了掌聲,這熱烈的掌聲即是先給孑民先生的,也是先給未來的期望中的北大的。
待發言結束,學生們齊齊行禮,徐徐退場,然後就是教授們退場,湯皖站起身來,向正駐立在演講台的上孑民先生行禮後,便往禮堂門口走去。
“豫才,孑民先生所言,你以為如何?”湯皖突然看向了左手邊,並肩行走的迅哥兒,問道。
“令人深省,不過還沒到位。”迅哥兒一語中的,沉思道。
“依我看,將那些德不配位,濫竽充數的全部清掃出門,才是正理。”錢玄若無其事的說道,隻是在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時不時的看向前方不遠處的保皇黨和複古派。
湯皖嗤笑著,左右兩人想法太激進,還是如孑民先生所想,一步一步走路才是最穩妥的,便說道:
“飯要一口一口吃”
哪知,湯皖後麵的話,還沒全部說完,就看到前麵的保皇黨和複古派,齊刷刷的止住了步伐,均回首看向了錢玄。
“錢爺,可否說說,誰是濫竽充數?”辜教授抿起了嘴,盯著錢玄看。
“說就說,便是”錢玄一臉的不屑,天不怕,地不怕,準備要當場點名,卻是被湯皖及時拉住了。
“你拉我幹嘛?”錢玄一把掃掉湯皖的手,不滿的說道。
湯皖哪能讓錢玄踩這個雷,環顧四周,已經有不少人都停住了腳步,看向了這裏,知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但是也不能認慫。
於是,便上前一步,先是行禮,而後說道:
“辜教授,此地不宜講話,換個地方再敘,如何?”
辜教授向身後瞥一眼,不在意道:
“諸位以為如何?可敢接皖之先生之邀?”
“哈哈哈哈”留著辮子的保皇黨們,齊齊大笑,摸著胡須,說道:“既皖之先生相邀,怎能不給麵子?”
“走著!”
“湖邊亭子見!”
湖邊亭子是日常學生們聊天辯論的地方,因為經常有人辯論,漸漸的成了辯論的代名詞,如果說湖邊亭子見,等同於放學小操場見,乃是一樣的意思,
“還怕你不成!”錢玄朝著後麵說了幾句,就一馬當先,跟了上去,卻是被湯皖及時拉住,直到湯皖囑咐完,才衝向湖邊亭子。
其他《星火》成員見勢,也都齊齊跟在錢玄身後,“殺氣騰騰”的奔向湖邊亭子。
湖邊亭子此時已經很熱鬧了,有一個名為“讀書社”的社團,正在討論最新一期的《新年輕》上的一篇文章,正是胡氏直的《文學改良芻議》。
“舊文不廢,如何立新文?”
“這篇文章說的字字正中要害!!”
“豈止是要害啊,這就是舊文的病,病!!”
學生們正在忘我的討論著,渾然不覺保皇黨和複古派的人已經走到了亭子前,剛好把在場的所有人的發言悉數入耳。
“咳咳!!”
辜教授清了清嗓子,這才讓“讀書社”的成員意識到有人,連忙看向亭子口,便發現一眾老先生正怒目盯著看過來。
於是,立刻驚慌失措的爬起來,收拾好手裏的《新年輕》,齊齊行禮道:
“先生好!”
老先生們雖是心裏氣的不行,但還是低頭回禮,辜教授看向學生們,說道:
“可否借此地一用?”
因為是學生們先來的,即使是老先生們,年齡資曆老,也要守規矩,講究個先來後到。
“先生盡可使用!!”學生恭敬說道。
“謝謝!”辜教授感謝道,而後帶頭走入亭子,坐在左邊,餘著皆緊鄰落座,不發一言,等著《星火》的到來。
學生們有些懵,互相看了看,皆是一頭霧水,不過被老先生們盯著難受,收拾好幾本《新年輕》,準備開溜,換個地方繼續討論。
“這位同學,可否借你這本《新年輕》一用?”凰坎教授突然說道。
“這”讀書社的學生們猶豫著,因為想在首都買一本《新年輕》實在事太難了,就這僅有的幾本還都是找人借的,剩下的都是社員湊錢買的一本。
主要是首都的《新年輕》雜誌都是人肉從滬市背回來的,而且火車票貴,數量又少,價格自然就高。
“那我買了可以麽?”凰坎教授又征求道,見學生們不太情願,剛好待會又要用,總不能回家去取吧,豈不是黃菜都涼了。
“那好吧!”學生聞言道。
見學生們已經答應,辜教授衝著亭子外的下人,招手,吩咐道:
“三兒,付賬!”
“辜教授,我來付就行!”凰坎教授道。
“不用,一本書我還是付的起的!”辜教授不以為然道,作為保皇黨和複古派的大佬,有著最高的月工資280大洋,自然責無旁貸。
學生們接著錢,帶著剩下的《新年輕》準備離去,剛出亭子,就看到,迎麵走來了《星火》的一眾成員。
“先生們好!”學生行禮道。
“你們好!”湯皖等人低頭回禮道。
然後,一眾人殺入亭子,坐在了右邊的空位上,雙方皆盯著對方,眼睛裏似不在意,調侃,奚落,怒火等,蘊含各種意味。
這是自白話文運動以來,舊文學與新文學首次線下約戰,似乎連兩者之間的空氣都變得緊張了。
以前大家都是在報紙上發表文章,隔空打嘴炮,沒了實際的緊張氣氛作烘托,總是覺得少了點什麽,不能盡興。
就比如一個人在家與好友五排o,肯定沒有五個人去電競酒店線下排位來的刺激,其原因便是氣氛到位。
如此一來,“讀書社”的成員立刻來了興趣,趕快立於一旁,準備看教授們互掐,而亭子外麵還有還多學生正在向這裏趕來。
雖是線下約戰,但是大家還是要講究個規矩,不能胡來,見人都已經到了,辜教授首先看向了湯皖,意思是,可以開始了吧?
湯皖看向了對麵的一眾老夫子,作出邀請的動作,怡然不懼道:
“諸位都是年紀大,資曆高的老前輩,說起來,我等皆是後輩,理應尊老愛幼,請!”
“即是尊老愛幼,那這該如何解釋?”凰坎先生站起身來,率先開炮,打開《新年輕》雜誌,指著胡氏直的《文學改良芻議》這篇文章,環視一周,冷嘲熱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