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 薑茶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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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涼如水,繁星隱沒於烏雲。

    今夜的臨江城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落在一塊塊青石板上,濺起一朵朵透明水花來。

    “這件事兒你可記清楚了?你確定那日之後那幾人便再也沒回來?”

    安陵館天字一號房內,追風一邊說一邊記,與以往的親切相比,此刻的他竟嚴肅的不行。

    別問,問就是他麵前站了個麵若敷粉,衣袍鬆鬆垮垮仿佛隨時都會掉落的美麗男人。

    偏偏,這個塗了脂抹了粉的男人還目光垂涎聲音酥媚,搞得他每寫一個字渾身都會起一層雞皮疙瘩。

    安陵安陵,跟特麽斷袖餘桃同意。

    沒錯,這安陵館不是別處,正是臨江城內最有名,也是四國內都排得上號的小倌館。

    不僅男人們喜歡這兒,連臨江的女人們也經常光顧。

    要知道,這臨江人大都靠經商起家,他們有錢有閑又遠離京城貴胄,既沒有窮困的顧慮,也沒有繁文縟節的束縛,所以他們愛玩兒,會玩兒,這玩兒起來也是花樣百出……

    就比如眼前的安陵館,人有接待男子的小倌,也有服侍女子的蕭郎美人,可謂是滿足了兩方需求,在臨安火的不得了。

    如果實在要壓壓它的風頭,那或許就隻能拿薑家的幾座萬花樓來了。

    所以啊,他跟主子作為男客來此,這來接待他們的鴇兒可不就是個斷袖麽?

    倒不是他對人斷袖有偏見,主要是他是個正常男人啊……

    “確定確定,公子給了那麽多銀子,難道小可還會騙您不成?那張三兒幾個都是行內一頂一的好手,館內不少人都是他們擄來的。”

    那鴇兒說著,目光又往追風身上瞄了一瞄。

    他倒是沒想到這麽個清秀可人的小郎君,竟會對三年前幾個忽然失蹤的人牙子感興趣。

    不過人也說了,人是個流浪的寫書人,專寫些光怪陸離的畫本子。

    再瞧瞧人這穿著打扮,家裏想來也是不缺的,就是配的那隨從磕磣了點兒,簡直慘不忍睹。

    而被這位鴇兒評價為慘不忍睹的不是別人,正是頂著一張奇醜無比的麵具,假扮追風隨從的蘇墨玦。

    直到現在,蘇墨玦都忘不了追風在得知自己要用他釣魚時,那個幽怨而又抗拒的眼神。

    終於,在七七八八的問了一大堆問題之後,追風毫不留情的抬手將那鴇兒送了出去,還順帶狠狠地關上了房門。

    而在他關門的下一秒,身後的蘇墨玦已極不客氣的笑出了聲。

    追風“主子,咱們明明可以用武力打探的消息,為什麽要用……”

    好吧,他懂了,他家主子這純粹就是為了惡心他吧?

    可他能怎麽辦呢?

    不服?

    憋著!

    然而蘇墨玦是這麽想的麽?

    是,但也不全是。

    在蘇墨玦看來,蘇肆在臨江發生的一切不止關係到蘇肆自己,也關係著如今跟他待在一起的薑茶。

    這件事他們可以查,卻不能鬧大,更不能引來一些別有用心之人。

    所以他打算用最溫和的方式介入,比如利用追風對畫本子的了解,讓對方假扮成一個酸腐狂熱的寫書人。

    “如何?可有頭緒了?”

    親手為追風倒上一杯熱茶,蘇墨玦似笑非笑的問道。

    “這安陵館還真不是個好地方,聽那鴇兒的語氣,他們這些年怕是沒少逼良為娼。”

    咕嚕咕嚕的將熱茶灌下去,追風一抹嘴道

    “就憑皇上那皮相,怕是想不吸引他們都難。我看啊,不止張三這幾個,那些在那兩日失蹤的人牙子恐怕都是這麽沒的。”

    這兩日他們一直在臨江城裏遊蕩,努力尋找著蘇肆生活的痕跡。

    其中有些人偶然提到過這些失蹤的人牙子,並且說的還都不是同一批人……

    人牙子畢竟是買賣人口的惡人,他們本就見不得光外不說,普通人也不會過多的關注。至於官府,他們更不可能管人牙子的死活。

    加之這種人流動性大,指不定哪天就不在臨江做了……

    所以臨江人大都沒有察覺到那批人牙子的失蹤,要麽就隻知道零星的那麽兩個,偶爾拿出來嘮一嘮。

    然而,當這些零星的線索在蘇墨玦三人手中匯聚時,這起沉寂三年的人牙子失蹤案也終於浮出了水麵。

    一天的時間,他們從第一家小倌館開始探查,眼前的安陵館已經是最後一家了。

    失蹤了,那批人牙子有將近一半兒都失蹤了,而且還都是在兩天之內失聯的。

    另外,這些失蹤的人牙子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盯上過那時還在臨安做乞丐的蘇肆。

    在如此清晰明了的線索麵前,說小皇帝跟這事兒沒關係他追風第一個不信。

    “你的意思是說,他們就是因為對九弟動了歪心思,所以都被九弟毀屍滅跡了?”

    蘇墨玦挑了挑眉,那雙深邃的鳳眸含著不置可否的笑。

    而當他看到自家屬下眼中寫著“不然呢”的時候,他連笑都笑不出來了。

    “逐影說過,九弟來臨江時身受重傷,可以說是隻有自保之力。他若能做到你所想的那些事,他也不至於在街上當乞丐被那些富家小姐嬉笑圍觀了……”

    追風一愣“好像,好像是誒……”

    腦子一轉,被提點的追風很快便察覺了一個更大的疑點,那就是鴇兒剛剛提到的張三等人。

    這幾人可不是尋常人牙子,他們是幾名行走四國的江洋大盜。

    三年前先帝病危,處於權利交替期的東陵全國戒嚴,別說是江洋大盜了,就是不少武林怪俠也得夾著尾巴過日子。

    所以張三等人才收起了江洋大盜的身份,做起了跟安陵館合作的人牙子。

    畢竟臨江魚龍混雜官差愚鈍,他們那身武藝與江湖本事在這行是如魚得水,半年間不知擄來了多少良家美男子。

    據鴇兒說,這安陵館裏還有一位蕭郎曾是個行走江湖的俠客呢。

    可俠客又如何?還不是被張三等人陰了,武功被廢了不說,連人都已經被糟蹋的不成樣子了。

    麵對這樣一群窮凶極惡毫無人性的人牙子,隻有自保之力的小皇帝能全部反殺嗎?

    行,就算他反殺了這幾個,那剩下的那一群呢?

    兩日之內,一個病殃殃的乞丐少年真能殺掉幾十上百個人牙子,並不著痕跡的把他們的屍體都處理掉麽?

    追風搖了搖頭,別說當年還是乞丐的皇上了,就算是他在沒有一眾玉王府暗衛幫助的情況下也很難做到吧。

    “想要在兩日之內結果近百個身強力壯的人牙子,先不說那時的九弟有沒有這個實力,就單說精準的找人和秘密的毀屍這兩點,就不是他一個流浪到此的人能做到的。”

    蘇墨玦冷笑,人牙子都是人精兒,他們可不是一顆顆等著你來摘的大白菜。

    這些人一個比一個藏得深,絕不是一個初到一處地方的人能挖出來的。

    而屍體的確可以用特殊藥物直接除去,可這種藥物十分昂貴,根本不是當時身為乞丐的蘇肆可以擁有的。

    所以從失蹤的人牙子一個個增加開始,蘇墨玦就已經推翻了他最開始的猜測。

    這些人不是蘇肆殺的,至少大部分不是。

    “可主子,如果不是皇上動的手,那是誰呢?我們已經查過了,這些人除了都是人牙子外,身上就隻有都盯上了皇上這一個共同點,而其他沒失蹤的人牙子則剛好都沒準備對皇上動手,等等,難道……”

    追風頓了一下,旋即有些不可置信的道“難道是有人在幫皇上?”

    可那個人是誰呢?

    他又為什麽要幫忙呢?

    或者說,那個人就是他們要找的那個一直躲在小皇帝背後的高人?

    追風越想越覺得離譜,但在離譜的同時又止不住的興奮。

    探究什麽的真是太有趣了。

    然而,蘇墨玦卻並未理會追風的興奮,甚至沒打算回答對方的問題。

    不是他沒有想法,而是這個想法連他自己都不太想接受。

    因為他不理解。

    而就在蘇墨玦二人因此陷入僵局時,一道黑影卻倏地掠入了房間。

    隻見來人揮手關上窗戶,立刻對蘇墨玦拱手稟報道

    “不出主子所料,那些人牙子的確命喪薑家暗衛之手。”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與蘇墨玦二人兵分兩路的逐影。

    蘇墨玦“他們受誰指派?”

    逐影頓了一下,終是道了三個字“表小姐。”

    這一刻,那坐在桌前的追風直接驚掉了下巴。

    而蘇墨玦則微微垂眸道“果然。”

    臨江城內,薑家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區區百來個人牙子,不過她薑茶抬手之舉。

    可為什麽呢?

    明明是親手將蘇肆趕出薑家的那個人,為何又要為蘇肆興師動眾對那些人牙子趕盡殺絕呢?

    蘇墨玦搖了搖頭。

    果然,他不理解,無論怎麽解釋都解釋不圓……

    而在蘇墨玦無法理解薑茶的所作所為時,未央宮寢殿裏的蘇肆也眸色深瀲,眼底從混沌中分離出了一絲不解。

    因為長這麽大以來,他從未被人這般捧過臉。

    薑茶她想幹嘛?

    他不知道,他隻知道渾身冰涼的他再次感覺到了溫度,溫暖、炙熱,猶如初升的朝陽般讓人著迷。

    而這一切都來自那雙白皙細膩的小手,以及少女凝望他時鐫刻眼底的真摯。

    “真涼。”

    沉默半晌,薑茶竟不知是嫌棄還是憂心的道。

    大概是嫌棄吧?

    蘇肆忍不住想道。

    果然,少女很快便收回了手,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她舍棄他的臉的原因竟然是想去抓他撐在門上的手。

    所以,這是要逃了麽?

    少年沒有掙紮,任由少女將他的手從門上扒拉了下來。

    一隻,兩隻,然後她竟將他的兩隻手合在了一起……

    說實話,蘇肆已經看不懂她在做什麽了,直到她用她溫暖的小手從外麵握住了他的手,她似乎努力的想將他的雙手包住,奈何她的手太小了。

    至少跟他的比起來,實在是太小了……

    “蘇肆,你是不是冷啊?”

    蹙著眉頭,少女有些疑惑的問道。

    前一秒的她還在欣賞少年的盛世美顏,感慨著這麽標致的美少年不睡了多可惜啊。

    可下一秒她就給這廝凍醒了。

    真就沉溺到夢醒隻需要一秒唄?

    這麽冷的一張臉,您真的是正常人麽?

    於是她又握住了蘇肆的手,發現對方不僅臉涼,連手也是冷冰冰的。

    難道是這身兒青衣太薄了?

    還是蘇大反派他病了?

    再抬手,這次的薑茶精準的將手覆在了蘇肆的額頭上,在覆蓋的同時,還不忘低聲喃喃道“明明沒發燒啊,難道受傷了?”

    被探查的少年眨了眨眼睛,那雙鳳眸瀲灩深邃,倒映著少女那略顯迷茫的神情。

    四目相對間,薑茶竟險些迷失在那雙深不見底的眼裏,如果一定要用兩個字來形容,那或許便是沉溺。

    而直到她愣神的這一刻,少年才反射弧極長的回答了她上一個問題“我冷。”

    冷?

    冷你幹嘛不多穿點兒?

    薑茶很想這麽問,可不知為何,看著少年如溺水旅人般的神情她又有些不忍心。

    “那該怎麽辦?”眨了眨眼睛,少女一本正經的道“要不我轉過去,你趕緊找件衣裳套上?”

    聞言的少年隻是望著她,既不說話也不行動,就好像沒聽見她的話一樣。

    於是乎,薑茶隻能耐著性子道“要不我去幫你拿衣服?”

    回答她的依舊是沉默。

    但讓她鬆了一口氣的是,對方的情況似乎又開始好轉了。

    因為雷聲消失了。

    可雷聲之後還有大片大片的黑紅雲彩啊……

    她要怎麽做才能讓這些雲彩也滾蛋呢?

    薑茶正尋思著,卻聽身前的少年又重複了一遍剛剛的兩個字。

    “我冷。”

    而且在說完後還不忘低眸望向那雙曾被她握住的雙手。

    這一刻的薑茶似乎懂了什麽,可又不太敢確定……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當猶豫不決的她發現雲彩又要開始閃光時,她決定把死馬當活馬試試。

    貝齒輕咬紅唇,薑茶走近了少年幾分,她的動作很輕很慢,就像一隻初次靠近人類的貓,在對方麵前小心翼翼的試探。

    終於,發現蘇肆未曾反抗的她大起了膽子,從握住他的手,到伸手抱住了這個人。

    在這一瞬間,她甚至產生了一種蘇肆就是她的的錯覺。

    怎麽辦?

    好想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