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2 茶茶討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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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間馬道上,對方才發生的一切一頭霧水的霧月憂心極了。
幾次策馬回望身後的馬車,她不明白自家娘娘為何要回臨江,更對皇上方才的語氣記憶猶新。
太冷了。
連她這個殺人如麻的殺手頭子都感到了一絲戰栗。
“阿月,你老看著馬車做什麽?發生什麽事了麽?”
莫清荷本在後方與萬順閑話,此刻見霧月反常便也策馬跟了上來。
她是敏銳的,尤其對於別人神色的觀察。
“沒什麽。”
霧月搖了搖頭,卻還是簡單的跟對方說了說方才的一切。
她自出來後便一直盯著馬車,雖不好用內力直接窺探,但豎起耳朵擦亮眼睛還是能做到的。
好在這期間她並未聽到什麽不尋常的聲響,馬車也沒有出現傾斜或是不尋常的位移。想來這車內該是一片祥和,娘娘自會與皇上商榷吧。
“娘娘想回臨江?”
聞言的莫清荷也有些訝異,因為她一直以為她們娘娘會留在京城。
不是說好要與那白小姐辦女子學堂麽?
而且她們在京城的生意剛有起色,耳目也在迅速的增加著,此刻離開豈不是前功盡棄?
她不理解。
而在一旁豎起耳朵聽到了一切的萬順則麵色惶恐,眼神說不出的憂心。
娘娘想走?
那皇上他……
回頭瞧了瞧身後隨馬道顛簸的車簾,萬順覺得這事兒大發了。
而在萬順如此感慨的同時,當事人薑茶也正經曆著她最不想也最不該經曆的一切。
她說不了話,起不了身,渾身上下除了眼睛以外再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動彈。
她就像一個放大版的玩偶,一個活著的玩偶。
她不知道蘇肆要做什麽,她隻能被迫等待,等著他再開口,或是再給她一個開口說話的機會。
然而蘇肆就那麽抱著她,緊緊地,像是孩童抱著他的玩偶一樣,他不動,她也沒法兒動。
他說他不想這樣的,可她就想了麽?
眼下的薑茶是又急又惱,那雙水靈靈的杏子眼都起了一層紅霧。那霧不濃不淡,其間卻滿是有勁兒無處使的憋屈。
等啊等。
薑茶就這樣等了快小半個時辰,太久了,久到她都快以為蘇肆這廝是抱著她睡著了……
那籠著她的錦被終於被掀開了,同時與她分開的還有抱了她許久的蘇肆。
暖意驟然消散,薑茶覺得有些冷,這種冷一是溫度,二是眼前的濃霧。
她能看到蘇大反派的負麵情緒非但沒散,反而還比之前更加濃鬱了。毀天滅地般的暗紅,劈裏啪啦一陣亂響的悶雷,還有那一直在刷新的蓮花。
這恐怖氛圍簡直滿到溢出了屏幕。
薑茶心裏在打鼓,因為此刻連她都不確定蘇肆會對她做什麽了。
因愛生恨?
除之後快?
挫骨揚灰?
不是,如果她真的想跑被蘇肆逮著了還好說,問題是她壓根兒沒那個意思!她要是就這麽死了豈不是冤大了?
這別家大反派話都很多的,殺人前都要跟主角逼逼賴賴好半天,蘇肆,你不能因為我不是主角就不給我辯解的機會啊……
薑茶的眼睛更紅了,她急啊,氣啊,她好氣啊……
她就沒遇到過這麽無語子的事情!
與此同時,那一直躲在她身後的蘇肆也終於來到了她的麵前。
月白錦衣,人如璞玉,一雙鳳眼殷紅瀲灩,似三月裏開得最豔的那枝桃花,任誰看了都會忍不住陷進去。
太美了。
越是淒厲越是致命,那翻湧而來的易碎感甚至比罌粟更加奪人心魄。
可這樣的美麗卻伴隨著破碎後的瘋狂,越無助越瘋狂……
“茶茶,我到底哪兒不好呢?”
在薑茶麵前蹲下身子,蘇肆單膝觸地目光與她持平。他的手緩緩攀上了她的雙肩,望著她那雙早已紅了的眼。
他似乎是被薑茶這樣的眼神傷到了,連話音都止不住的發了顫。
“茶茶,你就這麽討厭我麽?”
我沒有!
“也對,三年前你便隻想趕我走,你對所有人都笑臉相迎,卻唯獨對我惡語相向……”
不是的,那是因為我怕你,我膽小,我不敢收你……
“三年後我逼你入宮,你一定覺得我在報複你吧?池魚籠鳥,你想走,我知道你早就想走了……”
我之前是想,可現在不想了,蘇肆,你聽我解釋,你把穴道給我解開……
求求你……
薑茶想張嘴,想出聲,想一一回答蘇肆的話。
可任她紅了眼眶掉了淚滴,蘇肆依舊沒有為她解開束縛的意思。
“你果然很討厭我呢。”
垂眸,少年終是在薑茶緊縮的瞳孔中苦笑出聲,對自己下了一個極其可笑又可悲的論斷。
人一旦自卑起來,便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黑洞將吞噬所有的光,所有的好,將你的卑微與不安無限放大。
眼下的蘇肆就是如此,越是黑化越是卑微,連看著薑茶的目光都漸漸變成了仰視。
他經常這樣看她,以前的她不甚在意,隻覺得蘇肆喜怒無常陰晴不定,其行為很多時候都是故意放出的誘餌。
而她則是被引誘的魚兒……
所以她總會選擇性的失明,告訴自己她看不見,不能信,信了會變得不幸。
直到此刻。
她真真切切的看到了,這是蘇肆卸下所有偽裝之後,毫不掩飾的模樣。他像被撬開了殼子的蚌,正向她袒露著蚌肉深處那顆渾圓晶瑩卻又易碎的珠……
再次抬眸,蘇肆在薑茶失神間忽然湊了上去。他輕輕地啄了啄她的唇,而後又小心翼翼的退了回去。
“可怎麽辦呢?”他柔聲問她,周身寒意更甚,那雙瀲灩著桃花的鳳眸中已是深不見底的黑暗。“我喜歡你啊。除非我死,不然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你呢。”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茶茶,你願意一輩子跟我在一起麽?”
他明明在問她,明明很想聽她說一聲“願意”,可他卻固執的不肯解開她的穴道。
他甚至靠在她膝上小憩了片刻,方才似下定了決心般抬頭,眼神痛苦的望著她。
隨之而來的是誘哄的,不容拒絕的,一字一頓的一句話。
“茶茶,你願意的。”
薑茶一愣。
她發現蘇肆的話語竟如魔音灌腦一般在她腦海中反複回蕩。
她很清楚這是什麽。
這是蘇肆的三大絕技之一,也是其中最邪門最陰毒的一個……
春末初夏的晚上依舊有些涼,雲山常年雲霧繚繞山下不見山頭。但今夜不知怎麽得,月色竟出奇的好。
一陣夜風吹開落葉,沙沙,道道黑影已自林間悄然掠出。
“夜宴已開,爾等即刻隨我上山。”
為首的黑衣壯漢高舉大刀,眼中寒光瀝瀝,有貪婪,也有狼一般的凶狠。
月光流淌在那把大刀上,折射出寒絲絲的光。
此光一出,後方死士盡數抬頭。
殺!
夜宴之上人聲鼎沸,官員們觥籌交錯清談不止,一張張或中年或老年的臉龐上,寫的竟都是少年不識愁滋味。
可他們真的不愁麽?
愁。
但再愁也要裝出不愁啊。
要知道,東陵亂局已有三年之久,前兩年朝中紛爭不斷,言官們天天吵架,武將們歪心甚多。
京中有淩王、成王、玉王,京外還有三大同姓親王。這也就罷了,亂局中還有一堆想要順勢而上的世家。
怎麽辦?
打唄!
於是兩年間,京城光是勢力衝突和家族衝突就不知道爆發了多少次。別說政局了,整個朝廷都快荒廢了。
若非東陵的確需要一位重開朝堂的新帝,那廢物又草包的傀儡帝也不至於被推出來擋刀。
這也就是一年前九皇子蘇肆被找回,並被光速扶上帝位的開端。
有了這個麵子工程之後,朝大家是可以正常的上了,辦事也似乎不用看皇上的臉上了。
可這有什麽用呢?
他們緊接著便被逼站在了挑人的岔路口。
玉王是個閑主,又或者說是一位梟主。
因為他驚才絕豔有錢有勢,除了脾氣差不討喜外,似乎是最優秀的一位主子。
文能不帶髒字的罵哭言官,武能打得一眾武官爬不起來。
這也就罷了,他還玉樹臨風相貌堂堂……
這難道不是一位天生的君主麽?
是啊!
他們這些朝臣都覺得是啊。
可偏偏有人不這麽覺得,其中最棘手的就是這玉王殿下自己。
他自己不上,你還能捆著他上不成?
由此大家隻能另覓高林。
於是乎,部分官員追隨趙家投靠了淩王,部分則被成王拿捏不得不聽話,還有部分以王家為首裹挾了肅親王,獨立一些清高自持或是家大業大的還在中間觀望。
朝堂早已四分五裂名存實亡,不出一年,這樣朝廷便會迎來末日。
這連煙雨一個花樓老鴇都能明白的事兒,這群官員會不明白?
他們心裏門兒清。
他們甚至很早就察覺到雲山上會出事,而且會出大事。
再加上大家各有各的主子,多多少少都從自己主子那兒聽到了風聲。
所以攤開了說,他們其實是不想來蹚這一趟渾水的。
如果可以,他們特麽的連京城都不想出,畢竟誰想來山上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啊?
皇室派係的官員且不說,就連肅親王手下的官員們也一樣的不想來。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他們也怕雙方打起來被誤傷,或者直接被人拿了祭刀唄。
可身在局中不得不動,他們這些人裏要是有人膽敢不來,別說別家主子了,就是自家主子都饒不了他們。
因為那是不忠啊。
所以為著不辜負自家主子的信任,他們不僅自己得傻嗬嗬的跟著來,還得把該帶的老小都帶來。
乖乖的坐好,認真的演戲,隻要自己這邊贏了他們也就贏了。
可萬一輸了呢?
夜風拂麵,眼下那些官員表麵笑嘻嘻,實際上背後一個比一個濕。
汗淋淋的,汗全是冷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那一眾被蕭燁盯上的舞姬終於抬步上場。
那為首的舞姬腰纖腿長膚如凝脂,一襲紅裙好似天邊的血月。她麵覆輕紗手抱琵琶,一雙眼睛顧盼間媚態天成。
這種美顯然對男人有著天然的吸引力,以至於她從上場開始便牢牢的抓住了眾人的眼球。
“是她,就是她,琉璃啊!她以前乃是江南一帶有名的花魁娘子,還是江南選出來的花榜狀元呢!”
江南繁華,秀外慧中。
這樣的地方最是養人。
自然也養美人。
美人多了,便有人開始想方設法的糟踐了。於是江南秦樓林麗楚館無數,一眾花魁娘子爭奇鬥豔難免要分個勝負。
這便是江南花榜的由來。
“所以這花榜上也有狀元、榜眼、探花什麽的?”
薑茶一邊聽蘇肆給自己解釋,一邊在心裏止不住的歎息。
這但凡能進花榜的姑娘,應該都是博學多才容貌極佳的。她們流落風塵已經很不容易了,怎麽還得拉出來分個高下呢?
為了給自己抬價?
薑茶不知這些女子心中所想,隻是單純覺得可惜罷了。
她們若是生在個正常家庭,應該也會有美滿幸福的一生吧。
想到這裏,她也愈發意識到了白鳳傾所言的重要性。
這女子學堂必需得開,而且還得做大做強。
“想當年她在江南紅極一時,輕彈一曲值千金。我與承之去過好幾次,連她的麵兒都沒見到呢!”
下方的官員還在議論,尤其個別幾個愛玩兒的,此刻連心中的憂慮都暫且放下了。
因為憂也沒用!
很快薑茶便聽到了他們關於此女後來之事的解釋,有人說她被貴公子給贖了,有人說她是自己贖了自己,還有人說她是跟人偷跑私奔了。
總之這位花魁娘子已消失了十多年,是不少官員們眼中的往事了。
可十幾年的時光過去,歲月仿佛並沒在對方身上留下多少痕跡。
至少他們看不太出來。
美,真美,是一種讓人想開懷暢飲的愉悅之美。
很快琉璃便撥動了手中的琴弦,琵琶嘈嘈切切,時而若珠落玉盤,時而似水光迸濺,時而又婉轉迷人……
是的,一眾處在最前方的大臣眯了眯眼,眼中是迷離的光。
此刻他們的鼻尖正縈繞著某種異香,在琉璃帶人翩翩起舞的同時被一點點吸入肺部。
這些異香還在彌漫,就像是刻意傾灑外溢的一般越變越濃。
可那琵琶聲太動聽了,血色羅裙與酒汙同飛,舞姿好似梁上燕,月華流轉唯照她。
一舞還未落罷,桌前已有好幾人仰頭倒下。
“怎麽回事?”
“刺客——!”
“快抓住刺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