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亂世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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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和抓文機器作戰的防盜章,  3o%的訂閱即刻第一時間閱讀!  “應該不會吧,”韓樸想了想,  道:“王猛也算的上是一員猛將,要是被秦王一生氣把他給弄死了,  豈不是虧了?”

    “而且他不識禮數,  粗野暴虐,若齊王真心道賀,  隻要他不比你還蠢,  就不該派他來才對。”琴歌不理就要火的韓樸,沉吟片刻後道:“他應該不是正使吧?正使是誰?”

    被罵蠢的韓樸打不敢打,罵又罵不過,  鬱悶道:“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文官。”

    琴歌沉吟:“若不是這位文官並不如我們想的那樣名不見經傳,就是在齊國使臣中,  還另有做主的人。”

    “你怎麽知道?”

    琴歌道:“我以前曾打聽過這位王將軍的事跡,他雖勇猛,  卻很容易失控,曾在破城之後殺的興起,  連擋了他去路的自己人也一並殺了。有時齊帥在破城之後索性不去管他,  等數日後他泄夠了,才去招他回來……這樣一個人,  豈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文官所能挾製的住的?若無能挾製的住他的人,  齊王又怎會派他來秦?”

    “額……”韓樸撓頭道:“好像有點道理……”不過他更好奇的是,  為什麽琴歌這樣一個足不出戶的讀書人,  能得到這麽細致隱秘的消息。

    “而且,  ”琴歌繼續道:“這次王猛表現的雖然囂張,但卻囂張的太有分寸了,這委實不像他的性格。看著倒像是一步步在試探,試百姓是否有銳氣,試臣子是否有底氣……下一步,是不是就該試秦王了?齊王這次,所圖甚大啊!”

    “這又怎麽說?”韓樸瞪大了眼,興奮道:“齊兵要打來了?”

    “其實,齊人進犯是必然的。”琴歌道:“草原上去年冬天大雪,凍死許多牛馬,打不打仗由不得他們。贏了,帶足夠多的糧食回去,輸了,死足夠多的人,剩下的人也不必餓死。所以,隻是為了打不打仗的問題,他們實在不必如此小心翼翼的試探……若我猜的不錯,大秦滅了三國,齊王有點眼紅了,想要分一杯羹呢!”當初大秦分滅三國時,齊國正陷入內亂,自顧不暇,如今齊王已經穩住了局麵,自不肯放過眼下的大好形勢。

    “你是說,若他們試探出結果來,很可能會舉國來犯?”不隻是為了擄掠,而是搶地盤,奪天下。

    琴歌嗯了一聲,道:“若果然如此,他們大約會選擇從原魏地或韓地進犯吧?那裏方位地形合適,且秦軍駐紮的較少……”趙地是兩年前新滅的,如今正有大批秦軍駐紮。

    韓樸沒好氣的打斷道:“你怎麽知道他們就不會去打楚國,那才是軟柿子好吧?”他爹娘哥哥還在韓地呢!

    琴歌看了他一眼,道:“其一,楚國雖弱,但國力未損、養精蓄銳,未必比如今的大秦好捏,其二,若齊國攻秦,大楚必窩在家裏歡欣鼓舞、呐喊助威,恨不得他們一塊兒同歸於盡才好,但若齊國攻楚,大秦說不定悄悄的在他後麵來一悶棍……你要是大齊,你打誰?”

    韓樸好一陣子不說話,最後道:“你說,我要不要讓我爹娘他們搬個家?”

    好容易太平了幾年,說不定又要打仗。

    他那小侄兒才三歲呢,嘴巴甜甜的可會哄人開心了。

    可是,這亂世,他們又能搬到哪兒去呢?

    琴歌似知道他的想法,淡淡道:“若要搬,就搬到秦都來吧!”

    “開什麽玩笑,我們和……”因顧及外麵還有車夫,韓樸沒將話說完,隻道:“你明白的。”

    “我不是玩笑。”琴歌目光落在窗外,淡淡道:“如今天下,隻有秦、楚、齊三國,楚國最弱,等秦國緩過勁來,說不得抬手就滅了,至於齊國——便是我再不喜秦王,也不得不說,若天下為大齊所得,將是這個世界最大的災難。”

    “為什麽?”

    “……若齊得天下,則天下皆為奴。”大齊,原就是一個半奴隸製的國家,部族之間打仗,敗者合族為奴,每年大齊從其他各國擄掠大量人口,也都是拉去做了奴隸——齊人清點財產,奴隸尚排在牛羊之後。

    韓樸鬱悶的罵了聲娘,他天天想著殺秦王、殺秦王,難道最後還要靠他來庇佑家人?這叫什麽事兒!

    韓樸悶了半晌,道:“就沒有辦法讓他們不打,或者至少別打這麽大?”

    琴歌苦笑:“你可真看得起我。”昨天他還是死牢裏的囚犯呢!自保尚且勉強,他能做什麽?

    韓樸歎了口氣,悶悶道:“要不我去把齊王殺了,讓他們再次內亂起來?”

    琴歌瞅了他一眼,這個人,還是這麽不靠譜:齊國皇室爭鬥之殘酷遠勝其他諸國……若齊王這麽好殺,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沉吟片刻後,道:“你去外麵,我們過去,一會王猛若要出手傷人或驚馬……殺了他!”

    韓樸瞪大了眼:“殺了他?殺了他豈不是激怒齊王?”

    琴歌淡淡道:“一個人被打,可能是因為做了激怒對方的事,但一個國家被打,最根本的原因,隻會是因為你太弱。”

    不是要試試大秦的底氣嗎?那就試吧!

    韓樸應了一聲出去坐上車轅,而後車夫鞭子輕響,馬車排開周圍的車輛,慢慢向前動了起來。

    越過三四輛馬車後,王猛高大的身影便出現前麵路上,果然威猛的嚇人,周圍空蕩蕩的,不見半個人影。

    那柄劍扛在他肩上,尺寸倒顯得正常了,琴歌正想著,忽然門簾一動,餘生悄然上車。

    琴歌回頭:“嗯?”

    餘生解釋道:“我拿著劍去衙門,正好王猛也在那裏鬧著讓官府全城搜捕,幫他捉拿偷劍的賊人……見我過去,還想同我動手,我沒理他,將劍扔給他便走了。等回府,門房說你和韓樸去南安茶館,我便追了來。”

    此刻馬車已經靠近王猛,餘生便不再說話,手指握緊兵刃,眼睛盯著王猛,隻見王猛忽然腳步一晃,似無意間將馬車的去路擋了個徹底。

    “喂,大個子!”韓樸懶洋洋的聲音在外麵響起:“長眼睛沒有?沒看擋著路了嗎?”

    王猛囂張慣了,還是第一次有人敢這樣罵他,頓時大怒:“小子找死!”

    一劍直接從肩頭劈了下來。

    韓樸冷笑一聲,正要翻下車轅,耳邊忽然傳來尖利的呼嘯聲,韓樸神色一動,將已經出鞘的匕又收了回去。

    與此同時,王猛猛地旋身,剛劈出一半的長劍順勢橫掃,隻聽“當”的一聲巨響,王猛身體一震後退半步,同時一道烏光被彈開,奪的一聲射入旁邊酒樓的牌匾上,卻是一支遍體烏黑的鐵箭。

    隨後,秦逸的聲音郎朗響起:“所謂兩國交戰,尚且不斬來使,況且是前來道賀的賓客?陛下念及爾等遠來是客,諸般容忍。不想爾等仍舊不知悔改!陛下有令,從即日起,所有北齊使者不得擅離驛館半步,違令者,殺無赦!來人!送王將軍回去!”

    隨著王猛被人“送”走,道路迅暢通,琴歌看了眼站在酒樓窗台上的秦逸一眼,正要合上簾子,不想秦逸仿佛看到了他一般,笑道:“琴歌,不想這麽快就又遇到了,上來我請你喝一杯如何?”

    琴歌笑笑,揚聲道:“改日我請你。”

    又低聲吩咐道:“走吧!”

    馬車剛走出幾步,卻又停了下來,門簾被無禮的拉開,出現陳策那張冷冰冰的臉:“琴歌公子,陛下召見。”

    這秦都可真小,好容易出一次門,盡遇熟人。琴歌笑笑下車,腳剛落地,兩個侍衛一左一右上前,一手擒他的手腕,一手按他的肩膀。可惜兩人還未近身,一個便被韓樸用馬鞭卷住拽飛,一個被餘生的短刀壓住了脖子。

    琴歌笑笑,問道:“怎麽?”

    陳策覺得琴歌的笑容可惡無比,冷然道:“搜身!本官怎麽知道你沒有暗藏利刃,對陛下不利?”

    琴歌搖頭失笑,道:“陳大人,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

    陳策見他頓住,忍不住問道:“什麽?”

    琴歌這才繼續,忍笑道:“……實在是秦王身邊的一大敗筆。”

    “你!”陳策大怒,琴歌卻不再理他,轉身上了陳策身後的酒樓。

    秦逸正在二樓樓梯口等他,琴歌走到他身邊,兩人並肩向內走,琴歌笑道:“這麽巧?”

    “不是巧,”秦逸裝模作樣歎氣道:“是秦某人的麵子不夠大啊!”

    琴歌也搖頭歎道:“本想明兒請你嚐嚐真正的好酒,但看秦大人這副模樣,我還是別自討沒趣的好。”

    秦逸嘖嘖道:“我認識的琴歌,何時變得這般小肚雞腸?”

    琴歌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便當你這句話是在誇我吧!”

    一抬眼看見秦鉞正坐在雅間內,沉著臉看著二人,琴歌從秦逸肩頭收回手,拱手一笑,道:“秦王別來無恙?”

    這就是尋常模樣的琴歌嗎?秦鉞苦笑,他對這少年所有的記憶,似乎都是從那間幽暗的刑房開始的,之前的琴歌是何等模樣,竟似全然沒了印象。

    秦鉞忽然竟有點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他想過許多種琴歌對他的態度,是避而不見?還是橫眉冷對?是禮貌順從下的疏遠冷漠,還是一半怨恨一半感激後的複雜懊惱……唯獨沒有想過,他會看見一個談笑自若、風采翩然的琴歌。

    他變得更好看了。

    跳下馬車時浮起的衣袖,戲弄陳策時揚起的眉梢,同秦逸玩笑時上翹的唇角……都那麽要命的好看,便是安靜走在路邊,少年的背影似乎也比旁人多了幾分從容和雅致,讓他挪不開眼。

    原來他是這麽好看的嗎?

    秦鉞現,他似乎從來沒有看清過、看懂過這個少年。

    在他以為他已經崩潰絕望時,受刑後奄奄一息的少年帶著嘲諷的笑容,在絕境中為自己覓得一絲生機;在他以為自己已經逐漸將他馴服的時候,等著他的,卻是少年毫不留情的致命一擊;在他以為他已經萬念俱灰、引頸待戮的時候,少年卻依舊成竹在胸……

    似乎這個世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真正打擊他、傷害他、控製他。

    習慣了操控一切的秦鉞恨死了這種感覺,他從竭盡所能的想將他納入自己的掌控,到不擇手段想在他心裏留下自己的印記,最後卻都慘敗收場。

    卻是,悔不當初。

    秦鉞左手在桌下握緊,臉上卻依舊沒什麽表情,道:“坐下說。”

    琴歌揚聲道:“你們兩個,誰進來陪我喝酒?”

    房頂上的動了兩下又安靜了,門外的更是穩如泰山。

    既沒人賞臉,琴歌隻有自飲自酌。酒一入口,琴歌就想罵娘,明明就是他記憶中的味道,明明就是他最喜歡的江南醇酒,怎麽就是覺得——真他媽難喝!這玩意兒也敢叫酒?

    算了,勁兒不夠,量來湊。

    琴歌一壇子酒下肚,終於把自己灌得暈暈乎乎,最後人事不知,有人進門將他弄上床都沒什麽反應——倒是做了一晚上光怪6離的夢。

    在夢裏,他高高站在雲端,一揮袖,海水倒卷、天翻地覆,一拔劍,山崩地裂、石破天驚,縱橫馳騁,好生快意……可惜一早醒來,依舊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無用書生。

    簡單梳洗後出來,韓樸和餘生正在院子裏過招,琴歌看了一陣,覺得有趣,隨手折了一枝柳枝在手,叫道:“韓樸!”

    韓樸回頭:“怎麽?”

    琴歌笑道:“看劍。”

    一“劍”刺了過來。

    韓樸翻了個白眼,“別鬧”兩個字還未出口,瞳孔猛地一縮,似要抽身後退,又似要提刀來擋,最後卻隻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軟軟的柳條兒頓在他額前。

    看著韓樸散的瞳孔、額角豆大的冷汗,琴歌緩緩收“劍”,微微一笑,道:“如何?”

    韓樸覺得自己的心髒這會兒才重新開始跳動,看怪物似得盯了琴歌好一陣,艱難的吞了口唾沫:“這是,你昨天一晚上……”

    琴歌點頭,隻見韓樸出“啊啊啊啊啊”一連聲怪叫衝了出去。

    琴歌大笑。

    餘生茫然道:“他這是怎麽了?”

    琴歌笑道:“他大約是覺得自己這輩子白活了……”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韓樸的怪叫聲:“老子這二十年都他媽的白活了!狗日的老天爺,沒這麽欺負人的……”

    餘生將自己的兵刃——兩柄短劍收了起來,道:“我去吩咐她們擺飯。”

    琴歌點頭,目光微凝:他並未刻意掩飾與韓樸之間的相識,反正他在南楚時交遊廣闊,也認識一些武藝高強的豪俠,有朋友擔心他的處境前來幫忙,也說的過去——以韓樸的身手,若是真的誤打誤撞賣身到他身邊倒惹人起疑了。

    讓他詫異的卻是餘生的反應,餘生除非是瞎的,否則早該看出端倪,但他卻無動於衷——並不是掩飾的太好看不出來,而是,他根本不在意、不在乎這些。

    這個暗衛,單純的有點可怕。

    琴歌收回心神,又是一“劍”刺出,這一次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剛才玩笑時隨手一刺的感覺,又一連試了幾次,卻是一次比一次更不中用……好在他也從未想過要一步登天,聳聳肩扔了柳條去用早飯。

    因為韓樸跑了個無影無蹤,早飯就隻能琴歌和餘生兩個人用,等韓樸回來的時候,琴歌已經練了一輪劍回來,正和餘生兩個在做木工。

    “你要的劍!”韓樸大大咧咧將一柄連鞘的長劍重重插在琴歌身前,得意道:“你讓我做的事兒,我可都做好了。”

    琴歌知道他說的是茶館的事兒,嗯了一聲,目光落在麵前的長劍上,額角青筋開始跳動。

    韓樸笑嘻嘻道:“你不是要重一點的劍嗎?我保證,這是全秦都最重的劍了!”

    琴歌也相信,這的確是秦都最重的“劍”:插了一小截在地上,劍柄還差點到了他胸口,將近兩掌寬的劍身跟個門板兒似得,雖劍在鞘中看不出薄厚,但看如此長寬,絕對薄不到哪兒去,這樣一柄劍,分量可想而知。

    琴歌將它從地上拔了起來才拔劍出鞘——他個頭不夠,直接拔劍有點難度。然後琴歌現,以他的力氣,把它提起來不難,但想握著劍柄將它平舉起來……還差得遠。

    “你故意的?”琴歌一邊把玩,一邊漫不經心道。

    這絕對是報複!不就用柳條嚇了他一下嗎?這心眼兒小的!

    韓樸堅決不認:“不是你要重劍的嗎?我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

    琴歌會信他才怪了,低頭研究自己新得的寶劍,除了樣子奇葩一點,劍絕對是好劍,材質和煉製手段皆是一流,而且琴歌還聞到一股濃厚的血腥味兒……這柄劍,是見過血的,而且很可能曾殺人如麻。

    再聯想韓樸口中的“弄”字,問道:“這是何人的佩劍?”

    韓樸嘿嘿的笑,餘生答道:“是齊將王猛所用。”

    王猛琴歌是知道的,大齊有名的先鋒官,身高八尺、力大無窮,每次攻城掠寨皆衝在第一,殺人無算,在與齊接壤的各國,他的名字有止小兒夜啼的神效。

    “王猛來秦都了?”

    韓樸冷哼道:“不僅來了,還囂張的很。前些日子在長街縱馬,傷人無數,被秦王派人警告之後,雖不再縱馬,卻還是那麽囂張。那日隨手掀了人的攤子,攤主壯著膽子向他索賠,差點被他一拳打死,前來勸阻的小吏也被他打掉兩顆大牙……我親眼看見的便不止這兩回,聽說街上的小娘子也被他抓回去糟蹋了好幾個,如今稍稍漂亮些的婦人都不敢出門呢!”

    “今兒出門,正好看見他拿了人一大屜包子,吃著就走,連籠屜都不還……我橫看豎看他不順眼,加上你又想要柄重劍,我就順手將他的劍弄來了。”

    琴歌雙手握劍,勉強挽了個難看的劍花,問道:“偷的,還是搶的?”

    “額,”韓樸撓撓頭,道:“算是……半偷半搶吧?”

    餘生抬頭問道:“什麽叫半偷半搶?”

    琴歌接口道:“就是偷東西動作不利索被人現,隻能拿了東西拔腿就跑唄!”

    “胡說!”韓樸怒道:“我有那麽沒出息嗎?我和他過了幾招才走的好吧?”

    琴歌將劍戳在地上,道:“拿去還給他。”

    韓樸不滿道:“你就算不喜歡,也不用還給他吧?為了搶這玩意兒,我被他差點把骨頭打斷了。”

    琴歌道:“就是喜歡,才要你還給他,好再光明正大的弄回來——我將來上了戰場,難道要用偷來的兵刃嗎?”

    “就你還上……”想起早上那一劍,韓樸話說了一半改口道:“反正我不去!”做刺客的,向來都是管殺不管埋的,讓他去還東西,沒門!

    琴歌也不勉強,道:“餘生,你把劍送去衙門,就說是路上撿的——讓他們幫忙張榜尋找失主。”

    餘生還未答話,韓樸已經笑開了,道:“這個我喜歡!榜一張,那王猛豈不是顏麵掃地?哈哈!我去我去!”

    琴歌冷哼道:“你去告訴官府,你就是那偷兒嗎?”

    “我……”被降格成偷兒的韓樸氣的話都說不出來,偏餘生就在一旁,他連辯駁一下自己不是偷兒是刺客都不能。

    餘生拿了劍離開。

    琴歌繼續削木頭,韓樸接過餘生留下的活兒。

    琴歌邊幹活邊道:“大韓是秦國滅的,為什麽你看起來更不喜歡齊人?”他倒不是非要自己動手,隻是這個時代的技藝向來是靠言傳身教的,他繪出圖紙讓木工去做,他們卻隻能看個似懂非懂。琴歌有將形狀和尺寸講解清楚的功夫,自己都已經做出來了——橫豎他隻需要做一套,而且據餘生所言,這樣也可以鍛煉腕力和指力。

    “都不是什麽好東西,”韓樸道:“不過相對起來的話——譬如你租著人家的房子住,你是喜歡房東被滅了換一個房東繼續交租子,還是喜歡時不時來一夥人,搶你的糧食、睡你的女人、燒你的房子,甚至將你抓去做奴隸?”

    琴歌默然不語。

    韓樸歎了口氣,道:“雖然秦兵過境的時候,也是無惡不作,但他們終究是衝著軍隊、衝著土地城池來的,可是齊人,他們的目的大多就是為了燒殺擄掠……咱們這樣的平民百姓,當然更恨他們,不過你們這些達官貴人就不一樣了。”大齊是草原部落,遊牧而居,他們不擅耕種,也不擅守城,物資匱乏的時候,就會到中原各部來擄掠,等對方的大軍一來,又退的幹幹淨淨。

    琴歌沉默片刻後,問道:“戰爭……到底是什麽樣子?”

    韓樸道:“你沒見過?”

    “嗯,”琴歌道:“自我記事起,大楚就沒有過大型的戰爭了,聽說當初秦國滅韓時,曾有大臣提出派兵馳援,但秦王派了使者去,威逼利誘一番,說大楚若派出一兵一卒,秦兵便棄韓攻楚……國主懼了,果然沒有派一兵一卒。後來助韓的魏國果然被滅,國主逢人便說若非他英明睿智,南楚早已滅國……”

    最後一句話不無諷刺,因為稍有見識的人都清楚,若非楚王目光短淺,不肯派兵聯手抗秦,南楚何至於落到如今這樣危如累卵的境地。

    韓樸拍拍他的肩膀,歎道:“其實我也沒見過戰爭是什麽模樣。那時候我跟著師傅在山裏練功,等我們得到消息出來的時候,戰爭都已經結束了……隻見到了戰爭後的斷壁殘垣和滿地屍骸。”

    而後便是長久的沉默,韓樸削了一陣木頭有些不耐煩了,問道:“這是做什麽玩意兒呢?”

    琴歌道:“蒸酒用的。”他隱隱想到可以快些提升實力、創出劍法的法子,但每天喝這麽淡這麽難喝的酒,對於好酒如命的琴歌來說,真的是很要命。

    韓樸身為刺客,不怎麽碰酒,聞言更是沒興趣,道:“先前我去南安茶館,他們掌櫃的說,你要的雅間隨時都有,而且他們還剛剛從南方進了一批新茶,讓你得空的時候去嚐嚐呢!那意思約莫是讓你早些去,幹脆咱們趁餘生那小子不在去一趟?”

    琴歌微楞:莫非那邊生了什麽事?這才過去區區兩個月,南楚能有什麽事生?

    於是讓下麵的人套了輛車,直奔南安茶館。其實南安茶館,並不是南楚在大秦的勢力,而是他的家族,確切的說,是他爹幾年前開在大秦的數個小店之一。

    琴歌心中略有些焦急,但馬車卻越走越慢,最後索性停了下來,隔一陣才走兩步。韓樸早不耐煩,跳下馬車說去打探,一轉眼就又溜了回來,笑道:“王猛那小子在前麵,扛著他的那把大劍遛彎呢!他個頭大,劍又長,就那麽大咧咧的走在路中央,誰的馬車都過不去!哈,哈哈!好幾個大秦的官兒被堵在他後麵,屁都不敢放一個哈哈!”

    琴歌看著他幸災樂禍的模樣,簡直氣樂了:“你是不是忘了,我們也被堵住了,你要不去放個……那什麽?”

    “額……”韓樸訕訕道:“你要讓我殺他的話,倒不算太難,可你讓我揍他一頓——他皮粗肉厚又力大無窮,加上那柄劍……也不是打不過,就是劃不來。要怪就怪餘生那小子,這麽快就讓他把劍弄了回去。”

    琴歌懶得理他,眯著眼靠在車廂上,淡淡道:“大秦可能要有麻煩了。”

    琴歌終於有機會在鏡子裏看一眼自己如今的模樣,不由微微皺眉,不知是所謂“神醫”配的藥太過神奇,還是別的什麽原因,他臉上的傷早已愈合,如今隻留下一塊指肚大小淡粉色的印記,看小桃每日給他上藥時的驚歎模樣,怕是這點傷痕,也在不斷淡化縮小。

    他再不能拿它做文章了。

    走出房門,琴歌才現,秦王用來關押他的院子竟修的極為精致,當初他被關進牢裏時,柳條才剛剛吐出嫩芽,如今已是滿目青翠,盡展窈窕身姿。

    “公子,”侍女見他腳步有些虛浮,恭聲道:“陛下讓奴婢們給您準備了肩輿……”

    琴歌搖頭拒絕,任誰像他一樣被迫躺了十多天,都不會再起偷懶的心思,必然能動彈便多動彈兩下。

    於是侍女便令人在前麵領路,她垂手跟在琴歌身後半步。

    琴歌至今不知道侍女的名字,先前她給他念書的時候,向來不肯多言,態度也帶了幾分倨傲,琴歌還以為她的高傲是因為識字的緣故,現在想來,這位應是秦鉞近身之人。

    一路上,桃紅李白杏花嬌,看不盡的美景,可惜秦鉞設宴之處離得太近,還未盡興,便到了地方。

    他原因為秦鉞喚他來,或是存了羞辱的心,讓他和易安、秋韻一同赴宴,又或者是因為他傷勢見好,該出來見見人,以辟“琴歌公子因誓死不從,以致被秦王酷刑拷打”的“謠言”了,但到了地方卻是一愣,酒宴豐盛,歌舞齊備,但座上卻唯有秦鉞一人,在他下設有一座,尚還空著——這所謂酒宴,竟是為他一人而設?

    心中疑惑方起,便見秦鉞招手笑道:“琴歌快來,寡人等你許久。”竟是一副知交好友的熟稔模樣。

    雖不知秦鉞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是既來之則安之,琴歌大大方方上前入座。

    秦鉞擊掌,舞樂頓起。

    秦鉞道:“這幾日寡人政務繁忙,也沒去探望,不知琴歌身子可大好了?這些日子過得可好?下人可有怠慢?琴歌是寡人的貴客,有何不便盡可直言,千萬勿要見外。”

    琴歌笑笑,道:“多謝。”並不多言。

    幾日不見,秦鉞眉目間竟比先前平和了許多,身上戾氣幾乎一掃而空。琴歌心中凜然,這世上肯納諫的君王不少,但能因為一個階下囚的幾句話,便反省自此的君王,他卻是聞所未聞。

    秦鉞道:“看琴歌如今氣色紅潤,想必也是調養的不錯。來,寡人敬你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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