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觸怒龍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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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元成帝神情一如既往地溫和,但眸底卻是已泛起一閃而過的疏離。當他轉過頭時,果然瞧見一身盛裝打扮過的月昭儀猶如眾星捧月般,在眾人的簇擁下昂著頭走了過來。
“愛妃也是來賞梅的?”
看到元成帝對自己依舊是那般頗為寵溺的眼神,月昭儀唇邊撒嬌的弧度就翹得更高了。
“陛下一個人來這梅苑,怎的也不喚我,倒教我眼巴巴盼了許久。”
看到月昭儀一邊舉止生姿地走過來,一邊自然而然地挽過自己的手嬌嗔著,元成帝眸中笑意更顯,倒是一旁的江麗華反被月昭儀這一番舉動擠退了幾分,小心翼翼地低頭陪侍著。
“哦?”
元成帝輕鬆地挑了挑眉,愈發溫和地低眸看著身旁的人道“不知愛妃的一片冰心,倒是我的不對了——”
說罷,元成帝順勢握了握那雙柔柔挽住的手道“還好,倒沒凍著,可見你宮裏的人侍奉的周到。”
說話間,元成帝已是自然而然地鬆開手,拉開距離緩緩出聲解釋道“今日政務繁雜,會見了朝臣便突起興致來逛逛這梅苑,想著這外麵天寒,愛妃又向來貪睡,便沒有喚你——”
見元成帝作為天子,也與這世間尋常男子般與自己解釋,月昭儀原本不高興的情緒也早已掃卻大半,當即膩聲撒著嬌道“阿依雖貪睡,但更想多陪陪陛下,不然陛下日日裏忙於政務,宮裏又有許多嬪妃等著您,便不知阿依排在哪兒去了——”
元成帝聞言朗聲一笑,月昭儀見他心情大好,眉眼間更是挑起驕傲的笑來,但當她的目光落在元成帝身後那個始終壓著頭,姿態頗為謙恭的人身上時,眸中的笑頓時淡了許多,譏諷也更添了許多。
“陛下身邊這個奴婢,倒是不曾見過。”
此刻元成帝身邊隻餘自己與大內官承德,這會子聽到月昭儀的話,江麗華又如何不知道指的就是自己,月昭儀的善妒跋扈是出了名的,因而她隻能更加謹慎地行下一禮回道“回昭儀的話,奴婢是掖庭宮的宮女。”
“掖庭宮?”
月昭儀聞言將身對向江麗華,唇邊看似是笑,卻多了幾分敵意,下一刻才不緊不慢地出聲道“方才我來時,便聽宮人們說掖庭宮的婢子不知禮數,在禁宮內喧囂,衝撞了聖駕,莫不就是你了?”
聽到月昭儀的話,江麗華手中一緊,連忙跪地謙恭道“是,是奴婢——”
眼看氣氛漸漸變得異樣的焦灼,元成帝側首看了眼默默跪在那兒的身影,臉色已是有些微變化,但看向月昭儀時仍舊是如沐春風的溫柔。
“愛妃倒是關心我的緊,這些小事也值得你惱怒——”
說罷,元成帝看向月昭儀道“我方來,愛妃便來了,倒不知是你我心有靈犀,還是愛妃時時刻刻都關注著我的去向。”
話聽到這裏,承德知曉元成帝已是憑生懷疑與試探了,但月昭儀哪裏聽得出這些彎彎繞繞,反而上前挽住元成帝的手嬌媚道“阿依不過是心心念念想著陛下罷了,昨兒可賀敦還說要來綾綺殿嚐嚐咱們突厥的烤肉,阿依這不是想請您一同去,哪知陛下身邊卻是有人相伴了。”
見月昭儀提及彭城長公主,元成帝終究是壓下心底的不快,側首看向一旁朗聲笑道“罷了,承德,去綾綺殿。”
聽到承德連忙應了聲,月昭儀此刻姿態更是冷嘲和高傲地掃了那江麗華一眼,然而正在元成帝牽她一同離去時,月昭儀卻是以勝利者的姿態頓在那兒悠悠出聲道“這個奴婢既然衝撞了聖駕,也該懲罰,便送去暴室好了——”
話音一落,元成帝眉頭一皺,便是承德也小心翼翼地看向元成帝不敢輕舉妄動。
暴室裏百般刑罰,千般殺人誅心的手段,向來令宮裏的人聞風喪膽,因而施行仁政的元成帝繼位以來,極少出現將人送入暴室的。
眼看跪在腳下的那個單薄身影漸漸因為懼怕而變得僵硬,麵對一向驕縱的月昭儀,元成帝積壓的怒意已是層層堆積下來,但想到彭城長公主和突厥,終是輕握了握她的手道“外麵天寒,這些事情交與承德便是——”
“陛下——”
元成帝原以為給了台階就該下的月昭儀,此刻卻是有些不依不饒地看向元成帝,她如何看不出元成帝分明是在維護那個婢子,因而出聲道“陛下雖仁德,但宮女衝撞天子,原就是以下犯上的死罪,更何況如今文慧太子夭折,皇後殿下正為此黯然傷神,這些不知死活的賤婢卻是在禁宮內嬉笑喧鬧,分明是未將殿下和太子放在眼裏,如何能輕易饒過?”
聽到月昭儀五十步笑百步的搬出了楊皇後和文慧太子,元成帝再也抑製不住,臉色一點一點冷沉下來。
自文慧太子夭折後,綾綺殿夜夜笙歌的事情早已傳入他的耳中,若非長姐一直從旁勸說斡旋,他早已施以懲戒,未曾想,如今眼前的月昭儀為了嫉妒之心,卻是反倒以此來質問他?
“淑妃又協理六宮之權,承德,將人送去淑妃宮裏由淑妃裁決。”
見元成帝發了話,承德自然明白,淑妃性情和順,又是個玲瓏心,必然明白陛下將眼前這宮婢送去由她裁決,是示意她走個過場便罷。
更何況月昭儀與淑妃不和六宮皆知,月昭儀越要除去的人,淑妃必定會一力保下。
既能落了月昭儀的臉麵,又送陛下一個人情。
因而就當承德應聲示意江麗華起身時,月昭儀卻是再次無禮出聲道“陛下!我也是九嬪之首,難道還不能處置一個小小的賤婢?陛下將人送去淑妃那,分明是覺得我擔不起這昭儀之名,落我的臉麵!”
“放肆!”
聽到月昭儀的話,元成帝再也忍耐不得,轉而看向她時已是從未有過的慍怒和冷漠。
“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質疑朕的決定,難道就不是以下犯上了?”
此話一出,看到元成帝陰沉沉分明盛著慍怒的臉,便是月昭儀此刻也被驚得怔楞在那兒,直到下一刻被紅姑自後麵輕拽了拽,才惶惶然地跪了下去。
“陛下——”
眼看月昭儀被驚得眼眶一紅,嬌弱弱的哭了起來,元成帝卻是沒有絲毫的惻隱,反倒是轉而看向腳下跪著的江麗華,原本想伸出手,卻終是收了回去,麵色冷漠地掃向一旁的月昭儀嚴厲道“身為九嬪之首,在朕麵前屢屢犯上,待下更是沒有半點仁慈之心,朕平日是太慣著你了。”
耳畔傳來元成帝聲聲斥責,聽著那一聲聲“朕”,月昭儀便知道自己當真是觸怒了元成帝,因而方才驕縱跋扈的模樣已是去了大半,但看向跪在身旁那個始終默不作聲的始作俑者時,卻又覺得如烈火烹油一般讓她的怒氣蹭蹭而起,眼神如利刃,好似恨不得立即將眼前人扒皮抽骨。
“賤婢,分明就是你生來下賤,媚惑聖心——”
說話間,一個響亮的耳光就那般毫無征兆地“啪——”一聲落在江麗華的臉上,看的元成帝也是為之一震。
元成帝生於宮中二十餘載,看到的女子向來恭順有加,卻從未見到過眼前如月昭儀那般在聖駕麵前掌摑他人,開口閉口便是賤婢這般粗穢之語的。
想到月昭儀如今仗著背後的突厥已是如此不顧天子威儀,將他也不放在眼裏了,元成帝便再也沒有了從前的耐性,更莫說出聲相哄,下一刻隻見他當著月昭儀的麵伸手親自將跪在那兒發怔的江麗華拉了起來便冷聲道“承德,回紫宸殿。”
話音落下,元成帝已是拉著還未回過神來的江麗華朝著來時的方向去,看也不曾看跪在身後的月昭儀一行。
“陛下、陛下!”
月昭儀看著那個絕然消失的背影,怔楞了許久,直至身旁的紅姑和赫連容來扶時,才厭惡地拂開紅姑的手,緩緩站起身來。
看著周圍低下頭不敢看她的宮人們,月昭儀隻覺得猶如被人打了一記耳光般,顏麵全無。
“回宮——”
這一刻,月昭儀冷傲地用手拂去頰邊的淚,狠狠地看著那個方向。
“今日之恥,我一定會報的!”
說完話,還不等赫連容提醒,月昭儀已是轉頭狠狠地看向紅姑,隨即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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