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勢必有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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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李綏一行回了宮,趙翌自是不必隨行,燈火斑斕裏,隻見李綏在念奴、玉奴的陪伴下行在後麵,元成帝則親自扶著楊皇後有說有笑的走在前麵,眼看將至立政殿宮門口處,便瞧到似有人早已等候在那,一看到這邊一行人提著的燈火漸行漸近,便疾步走了過來,隨著繡履踩在積雪上發出的“咯吱咯吱——”聲,來人已至近前恭謹行下一禮。
“陛下,殿下。”
女子平靜從容的聲音在甬道內響起,就著燈火,李綏便認出來,叉手行禮的正是紫宸殿侍詔江麗華。
“起罷。”
隨著元成帝叫起,此刻楊皇後自然也認了出來,隻略動眸思索下,便立即聯想到什麽,不免擔憂的問道“怎麽?可是晚上的夜宴出了什麽問題?”
知曉楊皇後唯恐自己因為她獨自離開夜宴而生出事端,元成帝原本握住楊皇後的手又安撫地緊了緊,待對上楊皇後側首的目光,適才溫和一笑以示安心,轉而對江麗華道“怎麽了?”
“回陛下,殿下,今日元宵夜宴並無不妥,隻是清思殿那邊來報,夜宴後淑妃病倒了,這會子已請了太醫丞,魏婕妤擔憂淑妃貴體走不開,一直在清思殿照看著,便讓奴婢過來等候陛下、殿下——”
“淑妃病了?”
聽到江麗華的話,元成帝才認真起來,臉上拂過幾分關心道“太醫丞看了,可說是為何?”
“回陛下,聽太醫丞說,淑妃是積勞成疾,過度疲憊所致。”
看著麵前低眉順目,一字一句恭敬作答的江麗華,元成帝的眉宇微微一皺,還未待他開口,便聽到身側楊皇後神色歉疚,語中難掩自責地擔心道“這些日子六宮事務皆壓在淑妃妹妹身上,想必也是因為此,她才會思慮過多,還是我與陛下一同去看看罷。”
見楊皇後如此,元成帝溫潤地將右手覆在她的手背上道“人食五穀,難免病痛,六宮事務再繁瑣,從前也都是你一人打理,相信淑妃並非因此生了病,你莫要多想——”
說罷,元成帝看了眼嗬氣成冰的夜色,又勸慰地看向楊皇後道“今夜你也累了,就莫要過去了,我去便好,就讓阿蠻她們陪著你早些歇息罷。”
“可——”
看到楊皇後還想再說什麽,元成帝卻是已然側首看向李綏和迦莫道“阿蠻,好好照顧你們阿姐。”
眼看李綏等人應了聲,元成帝這才攜手楊皇後道“夜深了,你這一來一回過去若是染了風寒,到時淑妃豈非也要自責。”
見與元成帝僵持不下,楊皇後便不再說什麽,隻立在原地,看著元成帝攜著紫宸殿一眾人漸行漸遠。
“阿姐,進去罷——”
聽到身側李綏的輕聲勸慰,楊皇後回眸看了看,再瞥了眼夜色裏早已消失的一行人呢喃道“阿蠻,要不,明日我便不出宮了罷——”
李綏聞言眸中微暗,但下一刻還是挽著楊皇後道“一切待表兄去看了再說,咱們先進去罷。”
說罷,李綏給了玉奴一個眼神。
楊皇後聞言終是點了點頭,姐妹倆互相挽著入了裏。
玉奴,則獨自一人悄然離開,消失在夜色裏。
……
這廂,元成帝正坐於龍輦內朝清思殿而去,寂靜而冷清的甬道內此刻隻有抬著龍輦的內侍和隨行的承德、江麗華踩在積雪上的窸窣聲。
回想著今夜難得的自由,虞娘許久不曾有過的笑容此刻依舊在元成帝的腦海中逐漸變得清晰,念及此,便是闔眼假寐的他也漸漸浮現起難得輕鬆的笑來。
若是往後餘生,他們都可以做這樣的尋常夫妻該有多好。
“嗚哇——嗚嗷——嗚嗚——”
就在這幾乎萬籟俱寂之時,一個詭異而森冷的叫聲自甬道深處傳來,仿佛愈來愈近,儼然能穿透一行人的耳膜,聽得人毛骨悚然,就連那抬著龍輦的內侍也是臉色一白,四處打量間連腿都變得哆嗦起來。
此刻坐在龍輦內的元成帝自然也聽到了這聲音,感受到龍輦行得遠不如方才平穩,當即睜開眼,臉上浮起嚴肅和憂色道“承德。”
“老奴在。”
承德聽到元成帝的低喚,本能地躬下腰,同時掃了眼那些沒膽量的內侍。
“停下來。”
隨著龍輦落地,元成帝在承德的攙扶下緩緩走出,卻覺得那聲音愈發不絕於耳,一聲一聲地似乎挑戰著在場人所能承受的底線一般。
“陛下——”
看到元成帝表情凝重,無所畏懼地朝著那聲音的來源地去,承德連忙出聲阻止,然而元成帝卻不為所動,依舊一步一步朝著甬道深處走著。
承德無奈,隻得叫一行人抬著龍輦跟上,未曾想越往近去,那聲音便越發清晰,好似是嬰孩兒啼哭一般,卻又帶著難以道明的陰森恐怖,隻叫得人抓心撓肺,聽而卻步。
待到走至甬道旁一處側方的宮門處,那聲音已然近至耳邊,當要跨過宮檻時,元成帝稍微頓了頓,終是捏緊拳頭走了進去,隻見這宮門後仍舊是冗長甬道,而就在第一座石燈下盤縮著一個黑黢黢的影子,此刻似乎是受到威脅般,叫聲愈發尖利急促。
待元成帝一行輕聲靠近,才總算在昏黃的燈輝下看出,縮在那兒的正是一隻黑貓,黑貓此刻瑟縮而狼狽,瘦弱的仿佛隻能看到突起的骨頭,身上的毛也早已斑駁禿了許多,此刻麵對元成帝一行人更是警惕地拱起腰,齜牙咧嘴的發出了警告。
“陛下,咱們走罷——”
聽到承德的從旁勸慰,元成帝深深凝視了那黑貓一眼,點了點頭,退後時平靜囑咐道“黑色狸奴通曉人性,將它好生養著罷。”
承德聞言連忙低頭應了,可幾乎同時,他便聽到身側一個清麗的聲音緊張地突起“陛下小心——”
聽到這一喝,元成帝本能地回頭,便看到那狸奴瘋了般朝著自己撲上來,亮出了尖利的爪子,麵目竟顯得分外猙獰。
“保護陛下、保護陛下——”
承德一邊喊著一邊去抓那狸奴,誰料那狸奴已然近身,就在那利爪將要劃到元成帝的臉上時,一個身影卻是極快撲了過去,耳畔頓時傳來尖爪抓破衣料,劃過皮肉的聲音。
“麗華——”
看到撲在自己麵前,以身相擋的弱小女子,元成帝臉色一白,驚得出了聲,伴隨著狸奴的叫聲和內侍們嘈雜的喊聲,元成帝卻見麵前的江麗華隻是皺眉咬著嘴唇,任憑那一爪劃得她雪白脖頸流出血,血痕甚至延伸至下巴,卻絲毫沒有畏懼出聲。
“陛下息怒,那狸奴跑了——”
聽到承德的話,元成帝側首看了一眼,並未生怒,隻是急切地看向承德道“派人將江侍詔送回去療傷。”
“是,那陛下——”
承德聞言看向元成帝,隻見元成帝略微思索了一下,看了眼疼痛不止的江麗華,終是移開目光道“去清思殿罷。”
待元成帝離去不久,便有人送了暖轎來接江麗華,正待暖轎放走了一段路,坐在其中的江麗華便聽到外麵響起抬轎內侍的窸窣說話聲。
“方才又是在永德門,真是邪性了——”
“可不是,上回是個空繈褓,這回又是黑狸奴,你說這會不會是——”
越往下聽江麗華越察覺出異樣來,不由掀開轎簾低聲問道“你們方才說的繈褓?是什麽?”
聽到江麗華問話,那行在前麵的內侍頓時臉色一變,連忙笑著打哈哈道“沒什麽,侍詔您聽錯了,小的們是在說,說話本子——”
見那些內侍不願開口,江麗華眸中微微一動,已然忘了脖上的劃痕,不緊不慢道“那我一會子便請教承翁好了。”
“噯,娘子,娘子您可別,我等說,我等說就是——”
此前承德明明叮囑不得傳出去,此刻若真任由麵前江侍詔去問他,豈非是不打自招?
想到此,那內侍連忙將那夜甬道內的怪事道了個幹幹淨淨。
江麗華聞言秀眉微鎖,隨即出聲道“為何不查一查?”
“陛下當時發了話,不讓查,這事便過去了,就連承翁都說不允許再提起,咱們方才也是被那狸奴驚了,才胡言亂語說了出來——”
看到麵前內侍意有所指的眼神,江麗華笑了笑,隨即道“好了,我自不會說出去,也不會把你們供出去,放心便是。”
“好姐姐,那小的們就謝謝您了!”
看著麵前鬆了口氣的小內侍,江麗華笑著鬆開手,待轎簾鬆開的那一刻,眸色卻是漸漸盤桓起陰霾來。
此事,勢必有因。
可為何,陛下卻不肯深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