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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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醫丞聞言慌忙埋首於地,顫顫巍巍道“妃子原本體寒,此番應是誤用了更致寒涼的藥,才會突然小產,如今情況凶險,皇嗣已是保不住,至於妃子,臣已盡力穩住妃子情況,太醫令乃千金聖手,若有太醫令從旁診治,便能保住——”

    話說到此,太醫丞沒有再說下去,元成帝卻是已然明白,靜默中,眸中忽暗忽明,陰沉沉地道“來人,太醫丞醫治不力,致使淑妃小產,立即關押,等待處罰——”

    “陛下,陛下饒命啊陛下——”

    聽到此話,太醫丞驚慌無措地抬頭,努力想要爬向元成帝,然而元成帝神色沉然不動,連看也不曾看一眼,任他被粗暴地拖了出去。

    “玉宵。”

    短短二字,驚得一旁抖得不成樣子的玉宵頓時軟了腿坐下去,隻能生生被人拖拽至元成帝麵前,仿佛一隻待宰的羊羔。

    “奴婢什麽都不知道,奴婢真的什麽都不知道陛下——”

    看著麵前天真到可笑的玉宵,元成帝輕然一笑,卻是攜著無盡的壓力如層層天網落下,逼得玉宵無處可退。

    “你應該知道,如今你身在宮中,命就在朕的手中,你若是不小心說出了什麽錯的話,朕也依然是這天下的天子,要殺你便如反手之間——”

    玉宵顫抖的聽著元成帝輕聲與她說得話,看著他輕而易舉地在她麵前翻過手心,狠地攥住,仿佛在警告什麽。便頓時麵如白紙,好似被人生生扼製住喉嚨一般,窒息而寒涼。

    “奴婢不敢,奴婢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會說,求陛下饒了奴婢罷——”

    看到麵前人儼然被逼得語無倫次,魔怔般擺著手,元成帝卻是高高在上地乜了眼,循序善導道“你從小孤苦,在這世間也算了無牽掛,若你能為朕所用,朕會保你平安順遂,即便不能放你出宮,也能讓你坐上二十四司任意一司的位置,榮華一生,如何?”

    元成帝的話雖已盡,卻是猶在玉宵的耳畔陣陣回響,當她不可置信地抬頭時,卻是看到了元成帝承諾的目光——

    她知道,如今的自己已在絕境,天子向淑妃下藥,斷絕上官氏誕下額皇家子嗣,甚至還有皇後的子嗣,無論是哪一個秘密,都足以要了她的性命。

    如今她身在天子的掌控下,若當真冒險告訴尚書令又能如何?與她又何益?不過是催她死得更快一些罷了——

    天子終究是天子,如今上官氏再如何身居高位,也依舊要借助天子之名,難道還有翻雲覆雨,將天子拉下馬來的能力和氣魄?

    到頭來,死得隻會是她,是玉函——

    想到此,玉宵嘴唇翕合,顫顫巍巍間已是眸光變化,再次埋首時,已是壓下背脊的寒意,極盡虔誠而卑微地俯首堅定道“能為陛下所用,奴婢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萬求陛下饒奴婢一條性命——”

    “那你倒是告訴朕,淑妃是如何發現真相的?”

    聽到皇帝問話,玉宵身形微震,雖很快反應過來努力抑製住緊張,可一幕幕卻如何逃得過元成帝的目光。

    “娘子一直困於無子,因此對平日裏一應所用皆做了檢查,一直無所察覺,直至後來想起——”

    說到此,玉宵小心翼翼看了眼元成帝道“想起陛下所賜的補品,一直未曾請太醫丞看過,便——”

    話未說盡,一切卻都已明了,元成帝唇畔微啟,眸中平靜道“隻是如此?”

    “奴婢不敢欺瞞陛下,隻是如此!”

    聽到這斬釘截鐵的回答,元成帝還未說話,便看到守在簾外的承德入內道“陛下,玉函帶回來了。”

    話音一落,玉宵更是緊張地繃直了身子,元成帝卻是分外悠然道“知道了。”

    “陛下,奴婢,奴婢知道娘子小產的原因!”

    “哦?”

    看到玉宵急於邀功,元成帝挑眉一看,在他的示意下,玉宵將今日在尚藥局一事道了個幹幹淨淨。

    “若奴婢未曾猜錯,勢必是在那時,綾綺殿與清思殿拿錯了兩位主子的藥才會——”

    聽到玉宵的分析,元成帝神情平淡,讓他意外的是,一向給他惹禍的阿史那阿依,今日卻是難得歪打正著總算做了一件對的事。

    “承德,立即將赫蓮娜、玉函關入暴室,待查明真相後再行處置,記住,不許任何人私自探望。”

    天子威嚴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而玉宵早已是被這半日的驚悚嚇得三魂丟了七魄,隻餘一具空殼。

    她知道,玉函已是必死無疑。

    但她沒有辦法,真相除了淑妃,隻有她和玉函知曉,如今玉函不死,死得便是她們兩人。

    人都是利己的,如今若換作是玉函,也一樣會這般。

    她們,沒有什麽不同。

    當玉宵被帶了出去,聽到元成帝的呼喚,承德連忙上前,小心翼翼地低聲道“聖人放心,今日江侍詔在經過內宮外出的宮門處時,身後的內侍手腳不麻利,丟了波斯進貢的狸奴,江侍詔擔心狸奴跑出內宮再難尋回,便擅自關了宮門,也恰好擋住了玉函的去路。”

    “她?”

    聽到承德的話,元成帝詫異地揚頜,但也隻是一瞬,元成帝已是沉下心思道“告訴孫仲,淑妃——”

    靜默中,承德靜靜聆聽,隻見元成帝一向溫和的臉上第一次不加掩飾地浮現無情的殺意,冷沉地仿佛黑雲壓城般,讓人不寒而栗。

    “不能留。”

    短短三個字,承德卻是絲毫不覺意外。

    若淑妃肯安安穩穩坐在這個位置,或許還得長久,可她偏偏,要得太多。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世人皆知這個道理,卻又往往不甘於此,白白枉顧性命。

    “至於玉函,隻由你親自審問,記住,‘真相’要,人就不必留了。”

    “是。”

    承德聞言謹慎地頷首,隨即擔憂地抬頭道“隻是那玉宵?陛下當真——”

    話未說盡,元成帝眸中不帶一絲感情的冷笑,卻已是說明了一切。

    害人者,終會為人除之,又怎能妄求信任?

    “娘子,娘子——”

    就在此時,陣陣悲慟不已的哭喊聲自簾外傳來,那一刻承德看到了元成帝眸中一閃而過的狠意和放心。

    “陛下——”

    幾乎是同時,簾外內侍緊張而惶然的聲音響起,一字一句小心地道“淑妃,不好了——”

    “什麽?”

    話音方落,承德便看到元成帝倏然拔高聲音站起身來,還不待他勸慰,便已焦急而慌亂地掀開軟簾,在門外內侍戰戰兢兢的目光中,朝著淑妃所在的地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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