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流言蜚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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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中原與突厥對陣擊鞠這一場曠世矚目的賽事,貴為天子的楊崇淵自是極為重視,因此毫無疑問賽事被安排在了梨園那處最大的擊鞠場上,為了向突厥和來訪長安新帝的幾國使臣展示當今煥然一新,國立強盛的興朝,皇帝親自下令由太常寺、鴻臚寺和工部負責於賽事之前將擊鞠場再次潑油夯土重新整修一番,因而賽事為此推後,&nbp;&nbp;待到來臨之時,已是六月二十五日。

    這一日如太史監卜算的一般,是萬裏晴空無雲的好天氣,清風和煦,日光搖漾。婆娑樹影間,興朝上至皇親國戚,&nbp;&nbp;下至官宦百姓皆得天子令,&nbp;&nbp;可前往梨園外的擊鞠場一觀,臣民同樂。

    因而還不待開賽,賽場上早已是鬧熱的人聲鼎沸,人山人海。在這一浪高過一浪的喧囂聲中,兩方的隊員皆在場上來往穿梭,熱起身來,博得場下陣陣歡呼與呐喊。

    當李綏與趙翌到此地時,便見各府的貴族郎君、娘子們早已著時新的胡服或安坐帳內等著即將到來的比賽,或是三五成群地站在帳外場邊看著場中的熱血男兒們。

    “陛下,皇後殿下。”

    看到李綏夫婦於帳前行禮,一身盛裝的李皇後含笑看了眼同樣心情極好的楊崇淵道:“快,快起來罷。”

    待李綏起身後上前與李皇後說了會體幾話,便看到太子妃寶纓正獨自坐於天子左首的太子金帳中,此刻正笑著與她打招呼。

    李綏見此含笑於李皇後耳畔悄悄道了一聲,便在李皇後頷首默許下去了太子金帳寒暄。

    還不待李綏佯裝行下禮去,寶纓早已上前一把托住李綏的雙手,含笑帶嗔地道:“你可莫促狹我。”

    聽到寶纓的話,李綏笑著看了眼她,&nbp;&nbp;又看了眼她身後空無一人的座位道:“二郎呢?今日這般熱鬧日子,怎地不見他陪你?”

    “如今阿兄都貴為太子殿下了,&nbp;&nbp;阿蠻還一口一個二郎,小心人家言官聽了參你一本。”

    聽到身後傳來楊徹的打趣聲,李綏轉頭同寶纓看去,還不待她看清楊徹的臉,李綏便被撲了個滿懷,隨即便聽到耳畔響起秦王妃沈青琅絮絮叨叨的思念聲。

    “知道姐姐今日要來,我一早便趕過來了,苦等了許久,你才姍姍來遲,若是放在酒桌上,可少不了讓你浮一大白的。”

    聽到沈青琅的話,李綏笑著如哄孩子般道:“是是是,是我來晚了,你可鬆鬆,險些沒將我的腰撲斷了。”

    此話一出,沈青琅紅著臉鬆開手,看到一旁同樣受驚的寶纓,&nbp;&nbp;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方才看到姐姐,&nbp;&nbp;便將什麽都忘了。”

    “你啊,&nbp;&nbp;什麽時候能有太子妃這般端方,&nbp;&nbp;我也是阿彌陀佛了。”

    聽到楊徹刻意雙手合十促狹自己,沈青琅也不氣,隻哼哼地道:“你若有太子殿下待寶姐姐那般體貼入微地待我,不這般挖苦我,我自會如寶姐姐那般。”

    眼看小兩口儼然又鬥起嘴來,李綏無奈地搖了搖頭,笑著與寶纓道:“什麽時候看到你倆和和氣氣的,我等才是阿彌陀佛了。”

    “我才不跟他一般見識呢。”

    聽到沈青琅故作矜持的話,楊徹亦是無奈地敗下陣,擺了擺手道:“好了好了,我可不與你爭了,那麽多人看著的,一會少不了叫人看笑話。”

    說罷,楊徹這才對寶纓行了一禮道:“怎地,阿兄還沒來。”

    寶纓聞言也回之一禮笑道:“殿下還在宮外辦差,回來隻怕還得等上一會兒。”

    楊徹見此點了點頭,轉而看向李綏道:“方才勒爾王子提議,想於賽前請咱們皇族與他們打場友誼賽,活絡活絡氣氛,也加深加深交流,你可是咱們的翹楚,少不了要請你和禦陵王紆尊下場。”

    “還有我,還有我!”

    聽了此話,看了眼一旁興致盎然的沈青琅,李綏方看了眼場中,便聽一旁帳內的天子楊崇淵笑著看過來道:“去罷,我和你姑母也許久未曾看到你們打球了,正好你小年輕們也疏疏筋骨。”

    既然楊崇淵發了話,李綏自然是不能推拒,看了眼身旁的寶纓,了李綏笑著道:“可要隨我們一同打它一場?”

    “我……”

    還未待寶纓說完,一旁楊徹橫插進來,小聲促狹道:“你可別出歪主意了,今兒各國使臣都看著的,太子妃盛裝出席自是要與阿耶阿娘坐於帳中觀戰的,下了場揮汗如雨的,豈非有損皇家儀態——”

    此話一出,李綏眼尾一挑,看了眼楊徹道:“怎麽,寶纓去了有損儀態,我去便不損儀態了?”

    聽到李綏的話,楊徹皮笑肉不笑地道:“人家太子妃向來端方,至於你,日日跟個假小子似的,爬樹打彈弓你什麽事兒沒幹過?何曾有過半點儀態——”

    聽到此話,一旁的沈青琅噗嗤笑著道:“看來,我與阿蠻姐姐比,是還差了些。”

    眼看李綏佯裝生怒,楊徹早已擺著一副惹不起躲得起的樣子,一溜煙兒逃了,李綏見此看了眼寶纓,想了楊徹的話的確有些道理,便與寶纓說了幾句,才同沈青琅一同離開朝場中去。

    就在她被沈青琅拉拽著朝場上跑時,恰好撞到了一人,抬頭間便看到對麵人同樣受驚的模樣看過來。

    李綏記得,麵前人正是從前渤海郡王陳之硯的妻,上官令。

    “對不起,對不起!”

    在沈青琅的道歉聲中,李綏也是一臉歉意地上前同瑞珠扶住柔弱的上官令道:“上官娘子可還好——”

    不知為何,上官令此刻有些臉色發白地搖了搖手,語中中氣不足地道:“沒、沒事,不妨的。”

    “都是我不好,拉扯著阿蠻姐姐沒看清人——”

    聽到沈青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聲解釋,上官令看過去,勉強扯起幾分溫柔的弧度道:“秦王妃不必自責,妾並無事。”

    “也是我未看到你們,才驚擾了你們。”

    看到上官令欲行禮賠罪,不待沈青琅去拉,李綏已是雙手扶起她道:“都是無心之失,娘子不怪我們,我們又怎能受你的禮。”

    察覺到上官令簌地收回手,速度之快,讓李綏不由低眸多打量了一眼,便瞧著不同於以往的進退有度,今日的上官令似乎更加小心翼翼,緊張躊躇了一些。

    “那,妾身便告退了。”

    眼看著上官令在瑞珠小心翼翼地攙扶下漸行漸遠,不知為何,李綏看著那抹背影總是多了一絲異樣。

    “從前上官族風光時,上官娘子也是溫柔大方,不輸大家風範,時至今日風水輪流一轉,卻到底是不同了,好似平白對我們生出幾分畏懼和躲避來。”

    “看來,這地位不同,的確會改變人的心境。”

    聽到沈青琅的歎息與感慨,李綏眸中動了動,難道真的隻是如今楊氏當政的緣故?

    而這廂,太子楊延方辦了急差,正出了東宮欲朝宮門口停放的輦轎去,便看到溪穀已靈性地與他掀開軟簾。

    “行得快些,早些趕過去。”

    聽到楊延的話,溪穀自然知道自家太子是擔心太子妃一人難以應付今日的大場麵,當即應聲笑了。

    說話間,楊延已然入了轎,卻是一眼看到轎內座位上正躺著一副卷軸。

    “起轎——”

    聽到溪穀聲起,楊延意外地安坐下去,將那副卷軸的係繩鬆開,一點一點將其展開。

    就在卷上人一點一點浮於眼前時,楊延微微蹙眉間,便看到畫卷美人旁題了一首《無題》。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就在楊延看著這飽含深情的詩句隱隱思索間,一張薄薄紙條正好自畫間飛落了出來,幽幽躺在了腳下。

    當楊延探手將紙條展開手中,頓時目光大震,幾乎不可置信般連手都有些緊張地顫抖。

    “欲知太子妃與渤海郡王舊事,午時於梨園藏書閣一探。”

    這一刻,楊延驀然想起來,眼前這熟悉的字跡,分明是曾經的渤海郡王陳之硯的。

    這般瀟灑不失風骨的字,隻一眼他便記於心,絕不會認錯。

    一想到此,再看畫上人,眉目雖不曾畫,卻又是何曾熟悉。

    難道——

    楊延心底顫動間,不由恍惚起來。

    是的,他深知此事不論真假,若就此被公之於眾,都會對寶纓造成莫大的傷害。

    即使當朝再如何開放,此事也勢必會引起諸多非議,流言蜚語如風刀霜劍一般,是足以誅殺人心的。

    念及此,楊延當即脫口道:“溪穀,幾時了?”

    “回殿下,不到半個時辰就得午時了。”

    此話一出,楊延瞳孔緊縮,當即出聲催促道:“快,再快些,馬上趕去梨園,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