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的蟲子是蜈蚣。

    有毒的那種。

    宋天堯和幾個士兵一起找的。

    因為，那天他聽到了林莞和林夫人的談話，知道林芷在林府興風作浪，十分看不慣。

    護送大將軍回府之後，他就去找了幾隻有毒的蜈蚣，翻進林府，將蜈蚣放在林芷的被子裏。

    原本，隻是想給她一點教訓而已。

    不成想……

    這位秘書丞大人竟然全都怪罪在大將軍頭上，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立刻大方承認，沒有絲毫遮掩。

    “林從之，本將軍一人做事一人當，此事與大將軍無幹！”

    他不想林莞背上不孝的惡名，便主動挺身而出，將所有罪責扛下來。

    打小，他接受的就是忠君思想，隻要皇上一聲令下，哪怕皇上是錯的，哪怕前麵是刀山火海，你都得硬著頭皮上，往前衝。

    絕不能置疑皇上的命令，忠君愛國。

    回到家裏之後，一切便要聽父母長輩的。

    而對於女子，更是又有三從四德之說。

    三從指的是未嫁從父，嫁夫從夫，夫死從子。

    像林莞這樣的，是要從父的。

    也就是說，無論林從之說什麽、做什麽，都是對的。

    即便她是堂堂一品大將軍，在三從四德跟前，也不過隻是個不起眼的人而已。

    倘若林從之讓她去死，林莞亦不能反抗。

    宋天堯怕林莞一個衝動認下打林芷的事，全都擔了下來。

    “林大人，是本將軍教育你的小女兒！”

    林莞聽著他的話，心裏頭五味陳雜，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個時候，他替她擔下這些，隻會影響他的仕途！

    正要開口，宋天堯已經上前一步，將她擋在身後。

    “林大人有什麽衝本將軍來！”

    林從之沒想到，麵前這個糙漢子竟然這般護著林莞。

    “林莞，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些事都是你做下的！這個人，不過是在替你承擔罪責而已。”

    “要不就是他受了你的指派，你是背後主使！”

    如果沒有這個黑漢子的存在，他完全可以用家法處置林莞。

    畢竟……

    像林莞這樣被休之後的婦人，沒有子嗣，隻能回轉娘家，繼續聽父親的安排。

    三從四德裏邊有這個，在家從父。

    哪怕她林莞官做的頂破了天，也還是他林從之的女兒，還是得什麽都聽他這個父親的！

    “宋將軍以為你說這樣不疼不癢幾句話，老夫就會信嗎？”

    “現在老夫與你們不論國法，隻論家法！”

    “林莞，你站出來，不要躲在旁人身後！”

    林莞本來也不想躲在宋天堯身後。

    聽他這樣說的時候，向右邁出一大步，繼而站在林從之跟前。

    “既然父親心裏已經給我定好了罪名，那直接請家法便是，又何必再多問？”

    林從之都把家法請出來了，她還能說什麽？

    三從四德。

    即便他是朝廷的一品大將軍，回了家之後，也還是林從之的女兒。

    在家從父，是她這輩子都越不過去的坎。

    一個女人，無論多優秀，也終究是個女人。

    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裏，女子無才便是德，越優秀的女人就越被男人們排擠。

    因為……

    他們見不得女人比他們優秀！

    當初，葉鳳頃在朝堂之上是如何與那幫老匹夫鬥智鬥勇的？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現如今，每每早朝時，瞧見那些大臣們看向她時的眼神，便能感受到葉鳳頃身上的壓力。

    得虧那個人是葉鳳頃，換成第二個人，未必扛得住這樣大的壓力。

    林從之見她從宋天堯身後走出來，輕哼一聲：“我朝規矩，在家從父！”

    “若還你認你是我林從之的女兒，便即刻回府，向你妹妹道歉！”

    “再讓你妹妹打你一頓，消了她心頭氣，為父便不與你計較！”

    林芷身上的傷，他瞧見了。

    大夫說傷得不輕，至少要疼半個月。

    讓受傷的林芷打她幾下，能有多疼？

    隻要林芷出了這口氣，家裏也就和順了。

    林莞聽完他的話，突然間大笑。

    “哈哈……”

    她笑的聲音很大，在靜謐的夜裏傳的格外遠，甚至還驚動了樹上的鳥兒，引得他們拍打著翅膀亂飛。

    林莞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

    停下來之後，她眼裏多了些亮晶晶的東西。

    林從之看著這樣的她，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他總覺得：林莞好像哪裏不一樣了。

    就在他疑惑之際，林莞開了口：“你回去問問林芷，我乃堂堂當朝一品大將軍，她不過一介布衣，一無誥命在身，二無軍功在身，敢毆打朝廷命官？”

    “本將軍可以回府，由她打罵，可是這後果……”

    “您想清楚了嗎？”

    “尋常布衣毆打朝廷一品大將軍，是什麽樣的罪？需要我說給您聽嗎？”

    林莞算是看出來了，林從之沒什麽本事，隻能拿家法來壓她。

    脫離家法之後，他就什麽都沒有了。

    既然這樣，那她幹脆就用國法來對付他。

    林從之聽完她的話，臉上泛起一抹詭異的笑。

    “林莞，你要搞清楚：國法隻適用於朝堂之上，你如今還是林府的人，我是你的父親，在林府隻有家法。”

    聽聽！

    他就是這麽袒護林芷的！

    為了一個林芷，連國法都不顧了，隻論家法！

    嗬嗬……

    “好啊！既然隻論家法，那我現在也跟父親說一聲：您現在所住的林府，是女兒的我宅子，那座宅子的地契掛在我母親名下。”

    “所以，如果父親非要請家法的話，您說了不算，我母親說了才算！”

    她累了，完全不想再跟林從之磨嘴皮子。

    丟下這句話，轉身便上了台階，直奔將軍府大門而去。

    “林大人，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免得您的女兒林芷擔心！”

    最後那句話裏的諷刺，林從之聽得清清楚楚。

    對著她的背影指指點點：“她是你妹妹！你堂堂一品大將軍，連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嗎？”

    “林芷是你妹妹，你隻要好好待她，對你多有裨益，為什麽不聽？”

    可惜的是……

    林莞就跟沒聽見一樣，進了將軍府的大門，令人將大門緊閉。

    林從之看了眼緊閉的大門，氣得跺了跺腳，轉身離去。

    他走後不久，宋天堯才動起，躍上房頂，一路跟著林從之。

    到了無人地，脫了外裳，蒙住林從之的頭，直接將他按在地上，一頓痛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