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殺豬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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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麗,中國唯一的特殊關貿區,全國最大的珠寶集散中心。

    也是最負盛名的賭石之都。

    駕車進了瑞麗市,到了室內的貿易集市街,也就是所謂的“邊貿街”,我和黃金眼下了車。

    “你的舊友在這裏嗎?”我問黃金眼。

    “沒有,他還在更遠的邊境線上,咱們先下來吃頓飯。”黃金眼說。

    然後我和黃金眼就沿著邊貿街一路走著,尋找著哪間飯館看起來幹淨一點。

    同時,邊貿街兩邊的小攤,也立刻是吸引起了我的注意,貨物除了當地特產的各種玉石,還有本地傣族特色的木雕、皮革、紡織等工藝品。

    來往的遊客也是頗多,正在仔細挑選著貨架上的東西。

    “雖然隔得這麽遠,但我還是能一眼看出來,那些攤位上麵的玉石都是水貨,有的甚至都全部是玻璃製品。”我對黃金眼說。

    黃金眼也是朝著那邊瞥了一眼,然後點了點頭,說那些成品玉器幾乎都是假貨。

    “怎麽會這樣呢,這裏不是玉石之都嗎?而且邊貿街是瑞麗最有名的商業街。”我說。

    “就因為有名,當地商人宰這些外行生客宰的才厲害,珠寶圈,哼哼,那可是一個比古玩圈還黑心的地方。”黃金眼笑了笑。

    “所以,你要麽是有眼力,要麽在這當地有你能夠信任的朋友,不然你想在這裏撿買玉的漏,隻能是被當成豬仔騙。”

    聽著黃金眼這麽說,我正好是轉頭,看見了我們右邊的攤位前麵,一個老婦女看中了一對鐲子,攤主說是正宗的緬甸翡翠,剛從老坑裏拉上來然後打磨的。

    但我一眼就看出來,那對鐲子分明就是玻璃混合狗屎地劣等翡翠加工的假貨,可那個大媽被著攤主一通忽悠,立刻就是掏出了錢包要付錢。

    善良如我,看著那個大媽的穿著並不像是有錢人,想上去給那個大媽一點提醒。

    但我的胳膊立刻是被黃金眼拉住了。

    “別多管閑事。”黃金眼低聲說。

    “發善心幫忙也要看場合,現在這種情況,最好還是什麽也不要管。”

    我點了點頭。

    “當地的水很深,因為這裏是特殊關貿區。”黃金眼說。

    “什麽意思?”我問。

    黃金眼向著眾多玉石貨攤後麵的小地攤一揚下巴。

    我看的真切,一個大胡子麵前的地攤上,放著一排烏黑油亮的東西。

    “那……那是?”我轉頭,驚訝的看著黃金眼,伸手比了個手勢。

    黃金眼點了點頭。

    “怎麽可能,當地管事的人不管嗎?”我問。

    “沒法管,因為這裏是全國唯一一個特批的,允許中緬邊民都可以來進行貿易,理論上隻有當地的市場法對這裏的商人有約束,但當地的市場管理者,為了省事,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黃金眼說。

    “隻要違禁品不越過邊貿街盡頭的劃分線,就全由著他們自己來。”

    我吞了一口口水,眼看那個賣槍的大胡子也是發現了我的眼神,對著我一笑,露出一口金牙,同時,我看到他的脖頸上,全部都是潰爛的瘡疤。

    牙齒脫落,身上的紅色橢圓瘡疤,這個大胡子絕對是一個沒幾年活頭的癮君子,他現在又光明正大的在這裏賣槍,恐怕也是一個貨真價實的亡命之徒。

    我急忙是收回了目光,跟著黃金眼一起繼續往前走。

    “彩雲這個省,一直是少數民族居多,彩雲又同時和三個國家交接,邊境上的三個城市,瑞麗磨憨和河口,幾乎全都是狂亂之地。”

    我的心裏無比的驚恐,確實如同黃金眼說的那樣,在這種狂亂之地,還是不要作死的好,要是我剛才多管閑事,很有可能就被那些黑心商販背後的邊境無法人士給抓去,然後丟進緬甸翡翠老坑裏活埋了。

    “還是趕快辦完事離開的好,別在這種是非之地久留。”我心想。

    然而午飯還是要吃的,我和黃金眼挑了很久,找了一個門麵幹淨,店主看起來也像是老實人的炒粉店。

    炒粉的味道很好,帶著邊境風味,而且炒粉店的門口還有一個守著燒烤爐的緬甸小哥,專門賣他們緬甸的特色美食,把鳥蛋和蟲子混合在一起烤,據說蛋白質很豐富營養很高,我沒敢吃,黃金眼倒是要了一份。

    一邊吃著飯,黃金眼也在聯係他的那位老朋友。

    “你都沒提前跟人家預約好嗎?”我問。

    “他的身份特殊,幾乎都沒有固定的手機號,這個號碼明明三個月前還能聯係的,現在又打不通了。”黃金眼皺著眉頭。

    “不過也無所謂,我知道他在當地的大概活動地點,到了那裏,問那裏的居民就行了。”

    我點了點頭,剛把扒拉了一口炒粉到嘴邊,卻眼看炒粉店裏又是走進來一胖一瘦兩個人。

    那個胖子的懷裏摟著一塊橙黃色的石頭,簡易的用一塊當地的麻布頭巾裹著。

    進了飯店坐下,胖子也是隨手把那塊橙黃色的石頭往油膩的桌麵上一放。

    “老板,老樣子,這次雙人份,啤酒冰一點。”胖子輕車熟路的對老板喊道。

    那個胖子的膚色很白,不像是土生土長的當地人,但從那個胖子說的話,還有他腳上穿著的,當地特色的藤麻鞋,一看就知道他已經在當地待很久了。

    但更加吸引我和黃金眼的,還是那個胖子隨意的放在桌麵上的那塊石頭。

    “難道是黃龍玉,這麽大塊?”我小聲的對黃金眼說。

    可還沒等黃金眼回答我,那個胖子就是轉過了頭來,稱讚說小兄弟好眼力。

    我被嚇了一跳,沒想到這個胖子的耳朵這麽靈。

    然後我笑了笑,說這麽貴重的東西,怎麽這麽隨意的放在這裏。

    “隨意,別人就以為是假的,就不會被賊惦記,包的太嚴實了。反而更容易被盯上。”胖子笑著說。

    “您兩位,看樣子像爺倆,來旅遊的嗎?”胖子問。

    “嗯,是。”我和黃金眼都是點頭。

    然後我們就和胖子聊了幾句,這家夥像是個做生意的,無比的自來熟,和人交流的似乎察言觀色的本事也很強。

    “您是專門做玉石生意的嗎?”黃金眼問。

    胖子笑著說是,不然在這裏還能做什麽生意。

    “那您經手的玉石裏麵,有沒有月光玉?”黃金眼問。

    “月光玉?”胖子瞪大眼睛。

    “那玩意兒!我做了七年的生意,也就聽說過一回,還沒親眼看到過一次。”

    “怎麽,您為何要打聽那東西?”

    黃金眼笑了笑,說不為啥,就是他之前聽人說過,月光玉是比獨山玉還要珍惜的美玉,今天隨便問問。

    之後,胖子那桌的飯菜也是上來了,我們也就不再閑扯了。

    但等我把我的那盤炒粉吃完,卻是突然聽到隔壁桌爆發出了爭吵的聲音,正是胖子那桌。

    我轉頭,看著他們那邊的情況。

    說是吵架,其實就是胖子一直在教訓他對麵的那個瘦子。

    而那個瘦子,我也是這才注意到他,之前我們和胖子聊天的時候,他也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完全讓我們忽略了他的存在。

    看他年齡和我相仿,瘦瘦小小的,穿著白色的短袖,和破舊的運動網鞋,頭發很長很亂,像是很久沒有剪過了。

    而胖子教訓那個小瘦子的話,大意就是有誰天天賭天天輸,總有贏的時候。

    “你抱怨個啥?之前你在老街的場子裏輸紅了眼,還是我拉著你,現在你還能埋怨我嗎?”

    小瘦子雙手抓著頭發,一副無比懊惱的樣子,說他不該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不論你後不後悔,你現在都沒有退路了。”胖子說。

    我心想他們說的難道是賭石嗎?瑞麗這種賭石天堂,多了去一刀窮一刀富,一刀穿麻布的人。

    但胖子的後一句話卻是說:“到了騰衝的場子裏,你別和之前一樣,一股腦的把注下完就行了。”

    我這才是明白,小瘦子和胖子說的是賭錢的賭場,而不是賭石。

    “看開點,就像我剛才說的,沒有人天天賭天天輸,你總有轉運的時候。”胖子說。

    “而且,你也沒有退路了,隻有你兜裏的二十萬本錢,要麽在騰衝的場子裏翻本,把你之前挪的公款補上,要麽等著去坐牢。”胖子說。

    “按我挪用的那些錢,我要坐一輩子的牢。”小瘦子麵如死灰的說。

    我心想又是一個爛賭鬼,這種人是最不值得同情的。

    我們吃完飯後,恰好是和胖子他們一起出的門,黃金眼也是問了胖子一下,現在去疊水河,一路好不好走。

    “這邊沒有關卡,越境才有,挺好走的。”胖子說。

    “就是,去疊水河,必須得過熱樹林那段路,那裏是貨真價實的邊境無法地帶,匪幫挺囂張的,運氣不好怕是你們要被攔路打劫。”

    我和黃金眼對視了一眼,這就有點麻煩了,關卡我們倒還是不擔心,畢竟有文物局的特勤身份,碰到匪幫可就蛋疼了。

    “不過,我們也是去騰衝,你們要是怕路上不太平,跟我們一起走就行了,我常年在兩頭跑,給當地的匪幫交了保護費。”

    我和黃金眼急忙是感謝了那個胖子一番,這可就幫了我們大忙了。

    “我們自己開的也有車,到時候跟在你們後麵就行。”黃金眼說。

    可到了我們停車的地方,胖子看到我們那輛嶄新的高檔吉普,頓時是皺了眉。

    “你們開這種好車,還是外地牌照,是絕對不行的,過了熱樹林,匪幫百分之百要出來把你們的車搶走。”

    我和黃金眼這就是傻眼了,問那怎麽辦。

    “把車停到附近商場的地下停車庫鎖好,然後改搭公交車過去。”

    “如果你們不嫌棄,讓我這輛破車捎帶你們一程也可以。”胖子說。

    現在已經是過了公交車發車的點,我和黃金眼自然是上了胖子的破舊麵包車,感慨著這世界上果然還是熱心人多。

    “沒什麽,也不是我這個人熱心,常年在外跑生意,能順手幫人一把就幫人一把,日後回報也很多。”

    “生意是什麽,不就是人脈嗎?”胖子握著方向盤,笑嗬嗬的說。

    我心想這個胖子還真的挺有意思,還挺實在的。

    麵包車一路奔馳,在臨近傍晚的時候,就已經是到騰衝境內了。

    經過一處山腳下的鄉野,胖子把車停了下來,說他們的目的地到了。

    “那我們呢?這裏離疊水河還有一段距離。”我看著手機上的地圖。

    “你們也在這裏下。”胖子說。

    我頓時傻了,胖子的這句話冷冰冰的,再也沒了剛才的熱情洋溢。

    這時,麵包車的門也是猛的被拉開了。

    “不是隻有一個嗎?怎麽車裏有三個人?”車門外站著的一個穿著黑背心的壯漢問。

    “還有兩個,是路上順帶拐過來的豬仔。”胖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