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臨兵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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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木家院子,驢也沒了,雞也讓木淳賣了,一片冷清。以前木老先生在的時候,還在院子裏曬點山貨,現在啥都沒有了,看院子好長時間沒人打掃,滿地都是垃圾。
我暗自搖頭,木淳最淺顯的道理都不懂,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當個破掌門還沒怎麽回事呢就開始耍大牌。
我沒急著進去,牆角找到大掃帚,把院子從裏到外掃了一遍,然後把垃圾清理幹淨,院子勉強恢複了一些生活氣息。我這麽做可不是衝木淳,完全是為了報答木老先生,我能力有限,先從打掃庭院開始吧。
掃完之後,院裏院外寂靜無聲,心中納悶,難道木淳還沒出關?
我走到屋前,趴窗戶往裏看,屋裏一片狼藉,滿地都是廢紙,沒有木淳的蹤影。
試著推推門,門上鎖推不開。我隱隱有種不好的感覺,顧不得許多了,對著門就是一腳。農村這木頭門,也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一腳就開。
進到屋裏,提鼻子一聞,味道很奇怪。除了一股髒兮兮的陳腐氣,裏麵竟然還夾雜了淡淡的脂粉香,應該是女人身上的,我心頭一震,這是怎麽回事,難道木淳藏了個女人?
我在屋裏把散亂的廢紙收拾收拾,這一收拾發現問題了,都是宣紙,紙麵上無一例外都用毛筆畫著一個女人。
我打了個激靈,趕緊把這些紙撿在一起,擺在桌子上看。畫上女人近乎白描,線條簡單,卻極為生動,一顰一笑似乎躍然紙上。
這個女人打眼一看不覺得漂亮,不太符合現代主流的審美,現代美女都是尖下巴大眼睛的蛇精病,而這女人臉盤很圓,胖胖乎乎,透著端莊和富貴,像是唐朝那時候的美女。
每張紙上的她都是不同形態,或是站或是坐,或是觀花或是女工,有正臉有側臉,越看越耐看,讓人越看越美。
我心中納悶,很顯然這些畫應該都是木淳畫的,他在大學上的就是繪畫課,可這個女人是哪來的?難道這半個月他沒有閉關,而是和什麽女人幽會?
我把畫都搜集到一起,擺放整齊,然後向後麵去。
哪個屋都不見木淳蹤影,來到了後門,這時後院有說話聲。我趕忙藏在一邊,往外看著。
後院對著遠處的大山,四周圍空空闊闊,並不挨著其他鄰居,很是寂靜。
院裏不知什麽時候多了個涼亭,木淳正躺在涼亭裏飲酒,翹著二郎腿,枕著紅木柱,看著遠處的青黛之山。這個舒服勁就甭提了。
他一邊飲酒一邊打拍子,搖頭晃腦哼歌。
我不由來氣,這小子真是不成器,當上掌門不說你除暴安良吧,最起碼也得想想怎麽把木氏一門發揚光大,勤勉練功也可以。好嘛,現在借口閉關喝小酒來了。
我還沒古板到不讓人喝酒吃飯,但是看他優哉遊哉這個樣子,就一肚子氣。木老先生剛走,咱不說效仿古人戴孝三年,起碼在服喪期內,你老老實實點,表現出一定的悲痛之情,哪怕裝呢,也行。
我對著門就想飛出一腳,然後再大喝一聲,好好嚇嚇他。腳都抬起來了,忽然看到木淳坐了起來,似乎對著空氣說話,表情美滋滋的,然後又躺回去,把酒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似乎等著誰來倒酒。
我心中狐疑,閉上眼睛,催動腦海中的嬰兒。嬰兒本來睡著的,一激之下醒了,睜著眼懵懂看著外麵。這小東西現在愈加的粉嫩可愛,小胳膊小腿雪白雪白的,胖嘟嘟,可我知道它是個非常可怕的存在,能吸收天下陰物,甭管是人的靈魂還是孤魂野鬼,帶點陰氣的全能吸走。
利用嬰兒觀想外麵的世界,腦海成像,出現了黑白畫麵。我隱隱看到涼亭裏不單單有木淳,還有個黑影在旁邊。黑影看不清具體細節,模模糊糊一團。
木淳搖頭晃腦唱歌,時不時跟黑影交流一兩句。黑影淺淺彎腰,用手輕輕擋嘴,動作十分女性化。基本可以肯定,黑影是個鬼!
我心頭狂震,木淳的問題比想的更嚴重,他傳承木家的法術,沒想著去幹點什麽有意義的事,反而先招來了鬼,看這個樣子,他跟鬼之間好像還挺纏綿。
腦海中嬰兒似乎感受到我的憤怒,它用鼻子聞了聞,小嘴一咧就要哭。我心頭一震,壞了,這小東西早不哭晚不哭,這個當口哭。也怪我剛才把它弄醒。
嬰兒“哇”一聲哭了,木淳忽然坐起來,好像有所察覺,轉頭看過來。
嬰兒伸著小手指向涼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明白,它這是餓了,察覺到涼亭裏有陰物,它要吃了這個陰物!
也罷。我咬了咬牙,木淳,我這是為你好。我要借助嬰兒的力量,把這個黑影消滅掉,免得你誤入歧途。
我一腳踹開大門,飛身到了後院,木淳大驚:“王慈,你怎麽來了?”
我以極快的速度進了涼亭,對準黑影,嬰兒不再哭了,而是露出了笑容,它憋著小嘴,對著黑影猛地一吸。這時,這團黑影發出輕輕的低呼,極其嬌弱。
木淳大怒:“王慈,你也太沒禮貌了,你想幹什麽?”
我似乎聽到黑影低低的求救:“木郎救我!”
木淳閃身站在我和黑影的中間,嬰兒已經控製不住了,它吸不著黑影,就開始吸木淳的魂魄。
木淳不怒反笑:“王慈,你由靈界轉入魔道,你入魔了知道嗎?!”
我也大怒,媽的,我還沒說你呢,你他媽說我落入魔道。
我也是上了頭,不去抑製嬰兒,索性就讓它狂吸。
木淳冷著臉:“孽畜,連我都想害。”
他雙手結印,快速變幻手印,那黑影瑟瑟發抖躲在他的身後。木淳嘴裏快速念經:“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
他的手印和心咒完美契合在一起。
我從始至終都是閉著眼的,腦海成像去看周圍的情況。本來黑白色的木淳身上散發出融融的金光,無數細細金絲循著他的脈絡流動,整個人看起來像是金尊神像。
他抬起右手,對著我的額頭中心,嬰兒的位置,喝了一聲:“住!”
我看到嬰兒的周圍突然出現一層厚厚的壁壘,像是蛋殼一樣把它緊緊包裹在裏麵。嬰兒還在哭,可是哭聲發悶,透不出來,漸漸聲音小了,嬰兒好像在裏麵窒息了。
我本來是靠嬰兒在腦海中成像,它這麽一困,法力頓時消失,周圍黑白色的場景在漸漸消失,什麽也看不到。我趕緊睜開眼,外麵是明晃晃的陽光,木淳站在涼亭裏看著我,沒有了嬰兒我也看不到陰物,黑影蹤跡不見。
“你,你,”我磕磕巴巴說不上話:“你這是什麽法術?”
木淳冷哼一聲:“王慈,你好懸惹出大禍。你如果真把繡雲給害了,我跟你沒完!咱們倆以後就是世仇,我非宰了你不可。”
“什麽繡雲?”我愣了。
木淳看看我:“前麵房子裏的畫都看到了?”
我點點頭。
木淳道:“上麵的畫都是我畫的,畫的就是繡雲,也是我的愛人。”
“她是個鬼?”我愣了。
木淳大怒,一拍桌子:“胡說。你小子今天早上是不是掉糞坑了,一嘴的大便味,什麽叫鬼?她不是孤魂野鬼!”
我囁嚅了半天,說道:“我是為你好……”
“放屁吧你,”木淳不客氣:“當年法海也是口口聲聲說為了許仙好,把白娘子給收了,害的人家家破人亡。我算是明白你們這些名門正派的德性了。”
他越說越氣,拿起桌上一杯酒喝光:“為我好?那你起碼得先了解我現在是怎麽回事,再來評估我的情況吧。好家夥,調查都不調查,研究都不研究,一出手就要人命,這算什麽?!這叫為我好?”
這番話雖然極端,可也不無道理,我歎口氣冷靜下來,覺得自己確實孟浪莽撞。
“繡雲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問。
木淳看看我,歎口氣:“坐吧。我讓繡雲出來打個招呼。”
我坐在涼亭另一側,木淳結手印,憑空一指,涼亭中間隱隱出現一個女人身形,穿著古裝,千嬌百媚端莊婉約,隻是身形不實,像是光影效果。
她站在桌旁,盈盈屈膝,說話聲音清晰可聞:“王先生,小女子有禮了。”
我大驚失色:“這……這……”
木淳不滿意:“人家繡雲問你好呢,你怎麽跟個癡呆似的。”
我趕忙學著古人的方式拱手:“你好,你好,你叫繡雲?”
“小女子繡雲,”女人說:“和木郎是宿世情緣,還請王先生高抬貴手,成全我們。”
木淳笑:“繡雲啊,不用跟他客氣,他就是個棒槌,他不服能咋的,就是個削。”
我磕磕巴巴說:“木淳,你和繡雲是怎麽認識的?”
木淳詭秘一笑:“還記得在妙破的石頭房子裏,我曾經找到過一個木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