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7.土司王墓(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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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著鐮刀聲越來越近,岑琴心裏發毛,幹脆閉上眼睛頭往大惡魔牛頭上一歪,假裝睡著了。
    “嬉導,您……”
    喻向陽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聲音低沉。岑琴一聽就知道這是嬉命人真的朝他這邊過來了,不由得心中淚流滿麵。這一天下來他已經知道嬉命人找他絕對沒有好事,喻向陽也知道,攔在了他和嬉命人之間。但嬉命人想要做什麽事,誰都攔不住——起碼他們這支隊伍裏沒人能攔得住,他也從來不會讓步。
    “讓開。”
    當嬉命人冰冷聲音響起時,岑琴立刻就很靈活的跳下牛頭,甩著有點禿毛的拂塵邁步上前,隱隱擋住了眉頭緊鎖,寸步不讓的喻向陽。一場衝突在出現前就被他化解。看著眼前的嬉命人,岑琴心頭泛苦,臉上笑容更熱情了,站在他麵前的不是真正的導遊,隻是一道黑紅色的血影,像紙片剪出來的人,有些虛幻,但絲毫不減氣勢,神秘又危險。和他相比拖在地上的鐮刀反倒更真實,正源源不斷吸收著地上如洪水般的汙血。
    “啊啊。”
    岑琴待這血影也跟對待嬉命人一樣,他沙啞的啊啊兩聲,然後衝著嬉命人比了個手勢,指了指自己的喉嚨,然後擺手露出無奈的笑容,意思就是說自己喉嚨廢了,暫時不能用了。
    但血影不管他什麽意思,直接命令道:“淩晨之前,定出珠牡王妃墓穴位置。”
    說完後不給岑琴半點商量的餘地,黑紅色的血影扭曲變形,變成一隻有牛犢大的黑烏鴉。它猩紅無神的眼珠盯著岑琴看了會,然後毫不笨重的振翅飛起,如一片漆黑陰影飄回到了天上。一直到烏鴉飛的徹底不見蹤跡,岑琴才咳嗽兩聲,靠著喻向陽站好。也是兩人配合默契,就在喻向陽握住岑琴肩膀的下一秒,他們腳下那頭如畸形黑犛牛似的巨大惡魔屍體就幹癟塌陷下去,皮毛幹枯骨頭碎裂,像被吸幹了所有的能量,隻剩下一堆垃圾。
    而周圍原本比人還高的汙血也所剩不多,站在地上連腳背都無法沒過去。這不是第一次,從白天到現在如絞肉機般不停歇的鏖戰中嬉命人不知道吸幹了多少惡魔的屍體,不知道吸收了多少汙血。就連他那把鐮刀上都多了一道淡淡的血痕,其中的恐怖血腥著實讓人不寒而栗。讓人忍不住擔心嬉命人的目的。
    但要岑琴來說,擔心也是白擔心。嬉命人明顯隻是把他們當成廉價好用的自動殺惡魔魔軍工具人,連他原身在哪裏他們都不知道,自從到了蓮寶葉則之後和他們交流的就隻是這具帶著鐮刀的血影了,岑琴還見過兩個血影同時出現在戰場上,這種影子嬉命人不知道有多少,也沒人知道嬉命人自己去哪裏了,又在忙什麽。
    他們這支旅隊中全是巔峰旅客,綜合實力算是歸途之下的頂尖了,如果隻有一麵,甚至說兩麵魔國大門旋渦敞開,他們都能非常輕鬆的屠殺惡魔與魔軍。問題是麵魔國大門同時開啟,隱隱牽動了蓮寶葉則這座神山,在覆蓋天地山脈數量恐怖的魔軍氣勢籠罩下,蓮寶葉則這一片的大山都彌漫出一種令人膽戰心驚的汙濁危險感,連綿起伏的漆黑險峻山脈像要活過來了一樣,連山峰上本該潔白純淨的積雪都顯出一種如慘白油漆般粘稠違和的質感。
    這讓萬安貧和厲紅雪都想起了青城山,蓮寶葉則可不能也出現青城山那種群山淪陷的惡劣事件,他們這邊沒有主事人,沒有北緯十度旅程開辟者,一旦蓮寶葉則淪陷,隊裏的死亡率絕對會直線增長!更沒有人會懷疑嬉命人真能將蓮寶葉則影響至淪陷的境地——他就沒有什麽不敢做的!
    為此巔峰旅客們在第一天在沉重心理壓力和嬉命人的陰影下拚盡全力廝殺,各個都累的人腦子打成了狗腦子,為了壓製神山深處潛藏的汙染,盡可能減小魔軍對神山的影響,岑琴從早上到現在基本一刻不停在誦唱清靜經,間或還要用天問來厲聲喝問,阻止企圖破壞神山的大惡魔們。即便發現嬉命人的血影提著鐮刀在血腥戰場上穿梭,吸收大量汙血屍骸,疑似隻是在喂刀,也沒人敢停下來。
    尤其是岑琴。
    他被嬉命人針對了。
    明明隊裏有玄學隊長萬安貧和酆都隊長烏雲,但嬉命人的血影有事就來找他,第一次來的時候喻向陽攔了下,直接當胸挨了一鐮刀。雖然他身體硬沒被斬成兩半,甚至血都沒流多少,但接下來一段時間喻向陽倒黴透頂,都已經從旱魃進化成犼了,竟然還能踩到汙血滑倒,就像氣運被誰吸了一樣。
    岑琴也覺得每次血影來找他的時候都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幾次下來後全隊人都知道了,這就是針對,嬉命人堂而皇之在針對岑琴。
    他們都覺得是因為岑琴和乙零的關係讓嬉命人不滿,或者說岑琴切出主事人,嬉命人要拿他來祭刀。岑琴也緊張,懷疑嬉命人是不是發現他隨身攜帶的手機了——出發前旅社給了岑琴直播任務,他擁有部分小蝶眼,能以它為媒介觀測旅程,隻要再和手機相連,就能時時直播。
    但是在嬉命人針對下,岑琴根本不敢碰手機,生怕被發現什麽問題。尤其是今天中午他趁著血影剛走,偷摸著拿出手機看了眼直播,正看到安隊和零導抱在一起滾在地上,嚇得他一哆嗦關了手機。然後也就過了半分鍾吧,他心跳還沒恢複,嬉命人血影突然跟鬼似的出現了。
    岑琴都不敢想象要是讓嬉命人看到對麵那直播場景會怎麽樣,安隊完不完蛋不知道,他岑琴一準的完蛋了。
    “唉,哥哥弟弟都是債啊。”
    岑琴滄桑沙啞的感歎道,撣了撣自己身上的道袍:“零導保佑,零導保佑。”
    嘿嘿,零導加持的道袍還沒壞,沒事,沒事。還好他出發前把道袍什麽的都送去蹭了蹭零導運氣,這一天下來戰到現在,大多數人的行李都丟在路上了,現在萬隊和烏隊各帶半支隊伍兵分兩路,一邊去盡可能尋找丟在路上的行李,一邊去找今晚的住處。
    按行程他們今晚的住處在紅原縣,但蓮寶葉則到紅原要個小時的車程,照現在這戰場都還沒打掃幹淨,嬉命人還讓他去找什麽珠牡王妃的住處,他們今晚怕是得風餐露宿了。
    說不定還不隻是今晚,接下來這一整個行程怕是都沒什麽好。
    “走吧,去找王妃墓穴。”
    岑琴拍了拍喻向陽手臂:“這次得靠你了。”
    “嗯。”
    喻向陽沉穩應聲,身形變化,從人變成了犼。威風凜凜的紅毛大犼站在岑琴身邊,屈起前腿伏低身體讓他騎到背上。然後馱著半命道人踏在屍山血海中奔跑起來,這邊的地形已經被激戰破壞得差不多了,但每名巔峰旅客都是活地圖,大致方位都還能記得請。
    他們目前所在的地方大概在盤羊坪附近,喻向陽馱著岑琴繼續向上奔跑,一直到人為修建的4520觀景台。這算是蓮寶葉則景點遊客能達到的最高處,站在山巔能將周圍起伏的山勢盡收眼底。岑琴不是專業土夫子,但道士多少都懂些風水。珠牡王妃是格薩爾王最美麗的王妃,也是世上最美麗的人。她和格薩爾王情定生,相約一世,最終在格薩爾王降服人間妖魔功德圓滿後,隨他一同返回天界。
    她的氣運與格薩爾王緊密相連,如果這裏有珠牡王妃留下的墓穴,那肯定在風水最好的地方。現在天上沒有星星,無法用天星定位,隻能看山巒走勢,岑琴拿著羅盤,舉目眺望,就見被紅雪覆蓋的紮尕爾措湖邊是一圈漆黑嶙峋的尖山,就像魔神之手捧著一枚鮮血淋漓的紅寶石。
    “在湖底?”
    注意到岑琴的目光落點,喻向陽問道。
    “應該不是。”
    岑琴搖頭:“《格薩爾王》史詩中,格薩爾王在外遠征魔國的時候,霍爾國的白帳王覬覦格薩爾王的嶺國,借口娶珠牡王妃為妻,侵襲嶺國。”
    “也有說霍爾國白帳王願娶世間最美麗的女子為妻,放出四隻黑烏鴉為他尋找最美貌的女子。其中一隻烏鴉發現天下最美的人在嶺國,正是格薩爾王的王妃,因此白帳王入侵嶺國,奪走了王妃——當然,史詩中後來格薩爾王救回了王妃,征平的霍爾國。”
    但旅程很多時候都不會跟史詩完全對應,因為史詩也有自己的不同版本,更會受到汙染的影響。
    如果說正統的格薩爾王史詩,是格薩爾王征戰天下,蕩平魔國,那現在汙染侵襲神山,魔軍魔兵數量多到不可計數,就很可能是強弱對調的另一種走向‘史詩’,比如魔國勢大,格薩爾王無能為力。
    為什麽嬉命人認為這邊會有珠牡王妃的墓穴?
    那就很可能是白帳王真正奪走了王妃,而格薩爾王沒能將王妃救回,最終她死在了霍爾國群山之中。
    “霍爾國有白帳王、黃帳王和黑帳王兄弟人,這處有麵魔國大門。”
    岑琴薅了薅紅犼柔軟厚實的長耳朵:“你還記得麵魔國大門的位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