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04.土司王墓(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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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塊碑並不是古代時候的碑,表麵被鹽腐蝕得厲害,還能辨認出來的字歪歪扭扭的,像是外行新手刻的碑,用的就是漢字。因為腐蝕太嚴重了,看不出年代,但都是當代簡體字了,怎麽樣都不可能距離現在太遠。
“很可能是李君刻的碑。”
安雪鋒分析道:“從大體來說,紙馬塔村這麽多年來隻有他接觸過鹽神雕像,而且在這個封閉的村子裏,李君是接觸過外界,讀過書的,懂簡體字。”
現在偏遠山村裏不識字的人還有很多,紙馬塔村雖然就在張家界國家森林公園裏,按理說平日裏會有很多遊客,這也該是個能靠旅遊富起來的民族村,從土家阿妹民宿就能看出來紙馬塔村是有這個發展方向的,但迷信與汙染幾十年前就將這個村子籠罩,讓它最終在這麽多年後仍舊保持著原始樣貌。
“而且我更傾向於鹽神雕像最初出現的地方並不是樹洞,雕像和這些陪葬品都是李君撿回來的。”
他肯定是知道鹽神雕像一開始出現的地方,所以才能記錄說‘它流落到外麵’,至於石碑上其他記錄的信息,由於不清楚那場‘地震’發生的具體時間,安雪鋒有兩種猜測。
第一,地震發生在李君出生後,他可能就是在這場地震時撿到的鹽神雕像,並將其供奉起來。但這不能解釋李君是怎麽知道鹽神被烏螺山山神‘不喜’的?難道是土司王托夢?但就算托夢,也應該是讓他們把鹽神雕像扔得更遠,畢竟這裏也算是烏螺山山神管轄範圍內。
所以安雪鋒更傾向於第一種猜測。
“零導,你說過神明是由人的認知和思想形成的。”
安雪鋒看向乙零,鄭重問道:“那已經擁有自己神誌的‘神明’,是否會要求信徒記錄下自己的來曆生平?”
就像傳教,信仰在傳播中越來越廣,故事隨著刻碑與記載代代相傳。
李君顯然是沒辦法給鹽神寫個史書的,但刻個石碑還在他力所能及範圍內。
安雪鋒懷疑李君在接觸到鹽神雕像後就被深度汙染,並且得知了鹽神的意誌‘為祂刻碑傳播曆史之類的’,還獲得了鹽神雕像出現在這邊的緣由。
因此刻碑‘記載’鹽神雕像事跡的李君成為了所謂的鹽神信徒。
“確實有這種可能。”
乙零捧著小碗還在挑脆辣椒吃,嘴唇紅豔豔的,偶爾被辣得像貓似的小聲吸氣,並沒有直言認可,回答的有些曖昧。但安雪鋒有自己的判斷力,他繼續道:“而且我認為,李君隻是在和‘鹽神’雕像溝通,並沒有和鹽神本神‘對話’過。”
否則的話石碑上記載的應該是鹽神故事才對,而不是‘鹽神雕像被山神不喜流落了出去’,這和被山神掃地出門有什麽兩樣!安雪鋒因此進一步推測這個雕像估計並沒有太多自我意識,也不聰明,畢竟神話傳播的都是神的強大神秘深不可測,哪有記載這種蠢事的。
“如果鹽神雕像是從土司王墓中流出來的,那它有可能不止有一個。”
鬱和慧分析道,曆來公侯王爵墓葬中的壁畫,大多都和他們生前事跡有關,而那些血脈源遠流長的,多少也會記錄下最初先祖的偉大事跡。最初的廩君殺死鹽神,突破阻攔率領族人找到生存之地,‘殺死鹽神’絕對夠格上壁畫,隨葬品有作為失敗者的鹽神雕像也正常。
隻是從安雪鋒他們描述的大小以及對鹽神雕像‘神誌’的分析來看,鬱和慧認為如果這鹽神雕像真是過去真正附著了鹽神意誌的載體,作為‘戰敗者’,它應該被分割成了數塊,分別鎮壓在墓葬不同方位。
“世界各地古老神話傳說中‘分屍’現象很常見。”
鬱和慧解釋道,《山海經·大荒西經》裏寫到:“有神十人,名曰女媧之腸,化為神,處栗廣之野”,印度創世神話中‘原人’的頭顱變為婆羅門,肩膀變為刹帝利,腿化為吠舍,足變為首陀羅,而巴比倫神話中馬爾杜克分屍了龍母提亞瑪特創造天地。
神話創世大多都是以原始神明的‘分屍’為基礎,分屍是將神的神力分散。戰勝者對戰敗者的‘分屍’更大多有鎮壓利用的成分。
在鹽神真正‘存在’並且被初代廩君殺死後,祂被分屍是正常現象,鬱和慧甚至進一步提出道:“那可能不是鹽神雕像,而是鹽神身體的一部分。”
鹽神的身體要是像鹽石一樣,那傳了那麽多年,到土司王那一代被認為是雕像也很正常。人的認知會影響‘神’的狀態,它的自我認知明顯不怎麽清楚,到現在自己也認為自己是雕像,並且讓李君刻下故事也正常。
“等吃過飯後隻要剝離它外圍鹽層就能確認它真正的形態了。”
安雪鋒道。
“但如果真是鹽神身體的一部分,那可太危險了啊。”
汪玉樹有些擔憂。
“沒問題啦,你忘了嗎,石碑上的鹽神可是被山神‘不喜’的。”
茅小樂嘿然一笑,邊摸出一包辣豆幹主動遞給零導邊說道:“安隊,下午那時候咱們感覺到的,就是山神的注視……吧?”
顯然,汪玉樹也把下午他們這邊發生的事跟茅小樂講過了。茅小樂邊說邊看向安雪鋒,忽然發現安隊也同時掃了他一眼,那眼神莫名讓茅小樂背後發毛,一個激靈立刻下意識做好,原本遞豆幹的手也收回來放到膝蓋上。
乙零:?
正準備接豆幹的乙零挑起眉頭,似笑非笑盯著安雪鋒看。
“嗯,那就是烏螺山山神的注視。”
安雪鋒很沉穩,摸走了茅小樂手裏的豆幹:“你還記得吧,鹽神雕像最初可沒有這麽‘安分’。”
“是啊,真是邪門的很。”
想到那時的景象茅小樂心有餘悸,他們隻在鑽進樹洞後第一眼看到了所謂被供奉在青磚上的鹽神雕像,下一秒它就消失了,融入到了無所不在的鹽層鹽鹵中,那些鹽鹵頓時結晶炸開鹽花牢牢擋住洞口,鋒利的鹽層從兩邊向中間飛速生長,如合攏的鍘刀要將他們割斷。
但安雪鋒早就預料到白虎可能會刺激到‘鹽神’,和茅小樂做好了萬全準備,真打算挑戰下鹽神,看看實力差距,再不濟還有玉米筍特別想吃鹽焗汙染,已經早早流著口水埋伏在地底了。
萬事俱備,安雪鋒身體虎化茅小樂手掐雷訣正要動手,結果就在那一瞬間,他們背上都掠過一陣寒意,像被什麽扭曲恐怖的無形之物‘注視’了。但他們並沒有受到太多影響,‘在場的’鹽神分擔了絕大多數火力,那陣寒意過去後,整個樹洞已然恢複成他們最初進來時見到的模樣,增殖的鹽層全都消失了,鹽神雕像也又‘安分守己’出現在了青磚供台上,鹽層明顯薄了很多,上麵那一汪青色的水也不見了,隻剩下光禿禿的鹽粒。
被安雪鋒拿在手裏,它也沒有釋放出任何汙染,就跟個真正的鹽塊似的,一路被玉米筍吞回來也很安靜。
“嘿,難怪!烏螺山山神因為不知名原因不喜鹽神,現在鹽神雕像被它注視到了,可討不了好。”
王澎湃幸災樂禍道,隨後忍不住嘟囔道:“不愧是鹽神,就是比老粽子能抗。”
老廩君被注視直接裂開,鹽神雕像倒還是差不多保存完整。現在安隊已經是白虎了,注定和鹽神敵對,像這種敵人王澎湃都喜歡把它扼殺在萌芽裏,不讓敵人徹底完蛋他就渾身難受。一想到連烏螺山山神的注視都沒把鹽神搞死,王澎湃心裏刺撓,忍不住問零導:“導兒啊,你說……咳,咳咳!”
要命了,王澎湃差點把自己嗆到。零導怎麽在吃辣豆幹?他記得剛才著豆幹還在安隊手裏啊,啥時候給的零導?這,這這,尤其是發現安雪鋒很自然的拿起零導飯盒,給他盛了一碗粥後,王澎湃更覺得不對勁了。
但他可不敢八卦安隊和零導,嗆到了也當沒看到,頑強繼續說下去:“零導你說,咱明天路上還會遇到鹽神雕像嗎?”
“正常來說,你們攜帶著鹽神的一部分,它肯定會找來的。”
豆幹不怎麽合胃口,不夠香辣,太淡了,乙零吃了一點就放到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喝粥,隨口道:“不過你們身上都有山神的標記,不用擔心。”
剛被山神注視過,鹽神短時間內都不會作死再找上來的。
然而他這話卻讓大家心裏更沒底了,吃完飯後幾人收拾燒水烤土豆煮雞蛋,準備明天出發的行李和食水,幾人去天井那邊研究陪葬品、鹽神雕像還有石碑。這鹽神‘雕像’被玉米筍舔掉了最外圍的鹽殼,露出真容,它還是橢圓形的,正中有一圈圈圓紋。鬱和慧憑經驗判定這很可能是一隻‘眼睛’。
隻不過圓紋模糊不清,像是被什麽力量粗暴扭曲了一樣,哪怕近距離接觸也沒什麽汙染的感覺。這要真是鹽神的一隻眼睛,它和山神注視看對眼了,受損肯定特別嚴重。鹽神之眼暫時不用擔心,但山神標記直到睡覺時大家都沒什麽解決的辦法。
王澎湃晚上躺到床上還憂心忡忡,今天運動量太大精神壓力也大,他躺下就睡了,做了一晚上噩夢,夢到自己皮也跟洋蔥一樣掉了一層層的,連肥肉都沒能保住,掉的隻剩骨頭。
起床鈴響起時王澎湃一個哆嗦猛的睜眼,還沉浸在噩夢裏,心跳快的厲害,見昏暗燈光下另一張床上的安雪鋒已經坐起身,王澎湃有氣無力哼哼吐槽道:“安隊,老王我真沒出息,竟然做了一晚上噩夢。”
他抬起手擋住臉,但總覺得手上像掛著什麽東西似的晃悠,煩得王澎湃不行,一邊說一邊揪住這東西一扯:“我夢見我身上脫皮了,脫的——嗯?這是什麽?手套?”
王澎湃疑惑迷糊看著從自己手上拽下來的東西,那是一隻肉色的皮質‘手套’,戴在手上正合適——不不,這不是手套!
“安隊!安隊——!”
王澎湃尖叫,猛的從床上跳起來,帶著一串皮也脫落下來,嚇得他倒吸冷氣,驚恐破音摟著自己身上的皮尖叫:“我脫皮了!我草,我他媽的真脫皮了!!”
“嗯。”
另一邊的安雪鋒眉眼冷肅,放下手機。他醒的比王澎湃還早,一睜眼就覺出不對勁。他身旁多了一張完整的白虎皮,這是他蛻下的皮。
安雪鋒第一時間審視檢查自己的身體,卻發現除了蛻下一張虎皮外,他身體並多出什麽傷痕,血肉也沒露在外麵,就跟正常的一樣,身體狀態反倒似乎更好了,隻是多少一點不太對勁的地方,說不出來。
當安雪鋒用手機觀察自己的臉時,他終於發現了問題。
他變得年輕了,手機鏡子裏是他一十多歲的臉。